在大楚,勳貴武將或文官們納妾蓄美都是常事。


    鄭氏是賀凇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一雙兒女的親娘。代他在母親身邊盡孝十餘年。


    賀凇常年在邊關打仗,身邊連一個侍妾都沒有,隻偶爾召營~妓伺候,。也算對得住常年獨守空房的鄭氏了。


    賀凇養傷,身邊自然會有丫鬟小廝伺候著。想納一兩個美妾也不是難事。可她們,又怎麽及得上結發妻子鄭氏?


    “一個月前,我在迴京途中收到大哥的來信。得知你遇刺,生死攸關之際被裴璋所救。”


    偏殿裏一片安靜,隻有賀祈略顯低沉的聲音在程錦容的耳畔迴響:“連著幾日,我寢食難安。一想到你曾遇過的危險,就後怕得心驚膽寒。我隻恨自己沒在你身邊,未能守護你的安危。”


    “阿容,不管裴家做了多少對不起你的事。可裴璋在關鍵時候救了你,我打從心底裏感激他。日後,我也定會還他這份人情。”


    “世事無常。誰也說不好,日後還會發生什麽事。人既是向前走,就得放寬心胸,目光向前。舊日的仇,我已經報了。也該全部放下了。”


    提起裴璋,程錦容目中也閃過一絲複雜,半晌才道:“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太夫人以一處三進宅院作為謝禮,讓賀四郎送房契給裴璋。”


    “裴璋也未推辭,第二日就住進了宅子裏。這一個多月來,裴璋一直沒迴過永安侯府。”


    賀祈:“……”


    裴璋不客氣地收下謝禮,倒是一樁好事。那些無事愛嚼舌根的官宦女眷們,私底下擠眉弄眼說起“裴校尉和程太醫不得不說的二三事”時,總要收斂幾分。


    裴璋對程錦容的一片情深,也昭然若揭。


    這個裴璋!真是讓人愛恨不得。


    賀祈看著程錦容,目光複雜微妙。


    程錦容白了一眼過去:“你這樣看我做什麽?莫非是在擔心我對裴璋餘情未了?還是會和他舊情複燃?”


    賀祈:“……”


    被說中心思的賀祈清了清嗓子:“你誤會了。我豈是那等小雞肚腸愛拈酸吃醋胡思亂想之人!”


    你不是誰是?


    程錦容目中閃過揶揄,低聲笑著打趣:“這一個月來,是不是食難下咽夜不安寢?”


    賀祈嘴硬的很,絕不肯承認:“沒有的事。我知道此事後,隻一兩日,就將此事拋到腦後了。”


    程錦容莞爾一笑。


    賀祈沒繃住,很快也笑了起來。然後老實坦白:“食難下咽夜不安寢倒不至於。不過,我心確實是有些泛酸不是滋味。”


    “我沒在京城,未能及時護住你的安危。裴璋及時救了你,我心中不能不感激。可一想到有這麽一個情深意重的裴校尉在你身邊,我就恨不得立刻飛迴你身邊。”


    當你將一個人放在心尖上,你就會知道這種忐忑難安的微妙滋味了。


    程錦容收斂笑意,輕聲說道:“賀祈,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對裴璋的情意,在很久以前就被消磨殆盡了。”


    “破鏡重圓,那是戲本裏才會有的事。”


    “我向前走,也隻會向前看,永遠不會迴頭!”


    哪怕沒有賀祈,她也不會再和裴璋糾纏不清。


    程錦容神色淡然,一派冷靜。顯然是真的沒將裴璋放在心裏。


    賀祈沒什麽出息的鬆了口氣,腆著臉笑道:“你這麽說,我就徹底放心了。今日迴府,就飽飽吃一頓,安心合眼睡一覺。”


    說來說去,還是實難下咽夜不安寢嘛!


    程錦容撲哧一聲笑了。


    ……


    分別半年之久,中間發生了許多事。如今終於得以重逢,兩人幾乎有說不完的話。


    賀祈說起了那一日戰場上的事。


    “……當時情形十分不妙。二叔重傷落地,邊軍士氣低落。韃靼人異常勇猛,有兩千士兵一直在衝鋒,我和一眾親兵被團團包圍,死傷慘重,幾乎難以抵擋。”


    “元思蘭或許以為,到了生死關頭,我為了顧及自己性命,絕不敢動他半分。”


    “他想錯了。哪怕我戰死當場,我也絕不會任韃靼精兵救走他。”


    說到這兒,賀祈目中泛起令人心驚的寒意:“我抽出刀,一刀砍下他的頭顱。將他的頭顱懸在旗上。韃靼騎兵頓時心神大亂,被我們奮起擊退。”


    “卜赤可汗眼見著討不著便宜了,率兵遠走。”


    “我收攏殘兵,在原地修整,等待援軍。二叔當時隻剩一口氣,萬幸我隨身戴著你給的那一瓶參丸。每隔一個時辰,我就給二叔喂下一粒,吊住他的命。否則,二叔根本撐不到迴軍營。”


    這些事,賀祈在信中都寫過。每看一迴,程錦容都有心驚肉跳之感。可都不及此刻,聽著賀祈親口說來。


    眼前似乎出現了血光漫天的戰場,看到滿身鮮血的賀祈揚起刀,一刀揮下,砍下了元思蘭的頭顱。看到元思蘭目中駭然的神情定格在最後一刻……


    程錦容深深唿出一口氣,伸手握住賀祈的手:“你做的沒錯!元思蘭非殺不可!”


    他們都曾親眼見過邊關浮屍遍野的慘景,也都曾經曆過大楚半壁江山淪落的淒涼。他們和元思蘭之間,絕不僅是私仇。


    元思蘭非死不可。


    賀祈定定心神,衝程錦容笑了一笑:“先攘外再安內。元思蘭死了,韃靼大王子被俘,韃靼精兵死傷慘重,元氣大傷。至少五年之內,都無力進犯邊關。”


    “這幾年之內,大楚也終於能稍止幹戈,休養生息了。”


    是啊!


    程錦容目中漾起笑意。


    然後,就聽賀祈一本正經地說了下去:“所以,你也可以安心嫁給我了。”


    程錦容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你今日是怎麽了?一張口就提成親!怎麽忽然這般心急?”


    賀祈咳嗽一聲,低聲道:“這迴我在戰場上受了傷,祖母被嚇得不輕。她連著給我寫了三封信,催著我今年就將你娶過門。要是你不點頭,我就別想迴府了。”


    程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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