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狼狽至極,屋子裏的菘藍也沒好到哪兒去。


    菘藍早已被捆住雙手雙腿,口中塞了一團布,目光慘然。


    昔日椒房殿裏最紅的宮女,裴皇後最“器重”的心腹,今日一同走到了末路。最慘的是,兩人如今連說話的機會都沒了。心裏縱有千言萬語,如今唯有四目相對。


    對視間,青黛的淚水先湧了出來。


    菘藍的目中也閃過水光。不過,她比歇斯底裏近乎瘋狂的青黛要冷靜得多。


    從裴皇後病症好轉振作起來的那一日起……不對,應該是從程錦容進宮的那一天起,她們兩人的命運就已注定。


    不是死在裴皇後手中,就是死在永安侯手裏。


    青黛全身不能動彈,唯有頭能稍稍動一動,此時以頭碰地麵,發出嘭嘭的聲響。猶如野獸臨死前的悲鳴。


    菘藍沒被點穴,隻是雙手雙腿都被捆住,勉力以雙腿撐住用力,整個身體往青黛身邊動了一動。費盡全身的力氣,才到了青黛的身邊。


    菘藍將頭抵住青黛的頭,示意她不要再如此自虐。


    裴皇後今日要置她們於死地,甚至沒留給她們最後說話求饒或以秘密相脅的機會。這隻能說明,要麽裴皇後早有防備,要麽就是裴皇後不惜一切也要殺了她們兩人。


    到了這步田地,她們唯有赴死,還是給自己留一點最後的體麵吧!


    青黛沒有再以頭撞地,眼睛赤紅,淚落如雨。


    菘藍,我們兩人對主子忠心不二。這些年所作所為,都是奉主子之命。為何我們會落得這等下場?


    菘藍眼角的淚水也紛紛滑落。


    青黛,這是我們的命。


    我們對主子是忠心耿耿,可對“裴皇後”做過的事,就是死十次也足夠了。隻盼來世,你我不要再為奴為婢。


    耳邊響起了腳步聲。


    珞瑜蹲了下來,將手中端著的木盤放到地上。盤子裏有兩杯酒。


    珞瑜低聲道:“菘藍,娘娘命我端了酒來,送你們一程。你下輩子投個好胎吧!”說著,端起一杯酒,拔出菘藍口中的布團,不給菘藍說話的機會,立刻將酒灌入菘藍的口中。


    毒酒毒性極烈,剛一入口中,便如火燒般劇痛,很快,胃裏也如灼燒一般。


    菘藍眼前陣陣發黑,擠出最後一句話:“求娘娘饒我侄兒性命……”話未說完,便口吐黑血而亡。


    珞瑜目中閃過一絲唏噓,又對雙目赤紅的青黛說道:“青黛,娘娘命我給你傳話。說伺候你的小宮女春桃,忽生惡疾,兩天前就死了。她屋子裏的東西,也都被燒了。”


    青黛瞳孔倏忽睜大,目中閃過驚駭和不甘。


    春桃怎麽會死了?


    裴皇後竟是已料到她會有“後手”,提前處置了春桃!


    可惜,她什麽也說不出口。珞瑜端了第二杯毒酒來,拔出帕子,將毒酒灌入她的口中。她的下巴被捏住,毒酒一點不露地全部滑進了喉嚨裏。


    青黛也很快毒發身亡,一雙眼依舊睜著。


    珞瑜伸出手,將青黛的眼合上。


    ……


    青黛和菘藍,終於都死了!


    裴皇後邁步進了屋內,目光掠過麵色發青滿臉死氣的青黛和菘藍。


    這些年受過的痛苦折磨,終於稍稍抒出胸膛。


    裴皇後淡淡吩咐:“她們兩人到底伺候本宮一場,命人將她們葬了吧!”


    珞瑜低頭領命。


    這一刻,珞瑜心裏生出了畏懼和不安。


    青黛菘藍都是裴皇後年少時的丫鬟,在裴皇後身邊伺候二十餘年。宮中人盡皆知,兩人是裴皇後的心腹。裴皇後對她們兩個卻毫無憐惜眷顧,就這麽處死了兩人。


    珞瑜當然有野心,所以才甘之如飴地受裴皇後驅使。可此時,不免有了一絲兔死狐悲感同身受的驚惶。


    裴皇後似是窺破了珞瑜的不安,輕聲說道:“忠心本宮之人,本宮絕不會薄待。珞瑜,你到本宮身邊時日雖短,卻是本宮的左膀右臂。待過兩年,本宮自會張口向皇上分說,賜你一個出身。”


    珞瑜是宮女出身,雖伺候天子枕席,卻無宮妃名分。


    裴皇後允諾的出身,便是要提攜珞瑜為宮中妃嬪之意了。


    身為宮女,若能為妃嬪,哪怕是品級低一些的才人美人,也從奴婢變成了主子,一步登天了。


    珞瑜心中一陣狂喜,之前的些許遲疑惶恐頓時煙消雲散,立刻磕頭謝恩:“奴婢謝過娘娘恩典,娘娘但有差遣,奴婢甘願為娘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裴皇後扯了扯唇角,淡淡道:“此事你心中有數便可,不可向任何人提及,”


    珞瑜連聲應下。


    裴皇後最後瞥了兩人屍首一眼,無聲地扯了扯嘴角,轉身出了屋子。


    ……


    這一番“處置”,從頭至尾加起來,也不過一個時辰。


    裴皇後又迴了天子寢宮,目中露出些許哀傷和難過,將處死青黛菘藍之事告訴宣和帝:“……臣妾懦弱無能。這些年,臣妾閉宮養病,身邊諸事都交給她們兩人。可沒想到,臣妾的寬容,竟縱大了兩人的心。”


    “自錦容進宮,臣妾病症好轉,身體一日好過一日。對她們兩人的依賴也越來越少。青黛心中不忿,說話行事屢失分寸。臣妾責罰過她幾迴,她心中便恨上了臣妾。”


    “她和菘藍情同姐妹,私下偷了菘藍的鑰匙,暗中開了箱子,將臣妾的鳳服剪壞。一是為了泄心中惡氣,二來,是想令臣妾因此事丟人現眼,為人恥笑。”


    “這個青黛,死有餘辜。倒是菘藍,被青黛所累。臣妾本想留菘藍一命,隻怕菘藍心中生怨,日後再起事端。”


    “所以,臣妾下令,將她們兩人都處死了。”


    說到這兒,裴皇後眼圈紅了一紅,聲音也有些哽咽:“臣妾沒能管束好身邊人,鬧出這等事來,真是無顏見皇上。”


    區區兩個宮女的性命,宣和帝自不會放在眼底,淡淡道:“刁奴欺主,這麽死便宜她們了。”


    頓了頓,宣和帝又道:“等迴宮後,朕便令鄭氏交迴鳳印。皇後親掌鳳印,日後宮中再無人能相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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