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峰的血液在瞬息間凝固,他張大了嘴呆在了那裏。這個在他生命中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女人,這個仍讓他心跳如初的女人,竟然會出現在他的眼前,近在咫尺,如在天涯。也許她已和洋人丈夫分了手,這才迴到南州來。想著剛才她和那個叫朗俊的男人通話時幸福甜美的笑容,他退縮了,他無力推開車門,走到她的麵前。

    二十多年前分手的時候,她曾說過他們屬於不同的世界,說和他在一起她覺著很累,二十多年後的今天,她是否會重複著當年的那句話呢?自卑感像一條沉沉的枷鎖,將他團團鎖住。愛情如同商場,同樣充滿著競爭,他不知道自己拿什麽去和那個叫朗俊的法國帥哥競爭。既然無緣,何必前去相認?到頭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撲向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隻能讓自己更加痛苦。當年在越南戰場上他死都不怕,可現在他卻怕看到她的再次拒絕。他的雙腳如同綁上沉重的沙袋,讓他無法移動。

    藍冰的倩影在他的視線裏移動,他的思想激烈地鬥爭著。他拿出了一枚錢幣往上一拋,從天而降的答案是-----否定,他氣得將錢幣遠遠扔到了窗外。他覺著此時的自己,猶如一頭不敢吭聲的困獸,隻能隔著鐵籠子瞪著血紅的眼睛。

    窗外,夕陽的餘輝盡情地揮灑在藍冰身上,透著金色的柔和。藍冰少女時期的單薄和清瘦蕩然無存,歲月在她身上注入了豐滿的韻味。她以前那對隻有小桃子般大小的乳房,現在是豐腴地隆了起來,讓他竟遐想無限。他凝固了的血液開始湧動,猛烈地撞擊著他的心房。他突然閃過一個惡作劇的念頭,他應該去紮破這兩輛車的所有輪胎,這樣他就可以把她強留在停車場,他要瘋狂地占有她一夜,彌補他一生的遺憾。

    當年和藍冰分手後他報名參了軍,為了不讓藍冰擔心他在信中騙她,說他留在了後方,其實經過短時間培訓後,他被編入了主攻部隊的尖刀班。在炮火連天的陣地上,他曾問自己如果戰死的話,什麽是這一生的遺憾,他想到了藍冰。對著生死瞬間的戰場,他甚至發下重誓,要是他能活著下來的話,他一定要找到藍冰,無論她是否願意,他是要定了她!哪怕就一次!

    是的,沒有得到她的初夜,讓他揪心的痛,因為他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他曾用他的唇,啟開了她的初吻。他曾用他的的舌尖,滑過她剛發育沒多久的粉嫩乳房,撩起了她初次的呻吟。可是她每次都把她那道少女防線守衛得這麽好,以致他無法越雷池半步。但是有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他差點攻破了她的最後防線。

    那時藍冰剛結束大二,從北京放暑假迴來。剛到南州的第一個晚上,她就主動約了他去公園。看著她心不在焉的神情和冷淡的語調,生疏感加上自卑感,使得他不敢主動和她有任何親熱。她並沒有和他往公園深處走去的願望,而是在離大門口不遠的一株夜來香前停住了腳步。

    “楊峰,我這次約你出來,是想告訴你,我們分手吧,因為我們屬於兩個不同的世界,和你在一起我覺著很累。”她的語氣冷得讓他打顫,看著身為大學生的藍冰,站在仍在高考補習班裏做著高中習題的自己的麵前,他不由得矮了半截。

    這一天遲早會發生,一旦發生了,楊峰卻又一時無法接受。難道她真是他生命中一朵永遠無法摘下的夜來香嗎?他內心叫著藍冰不要離開他,可是男孩子特有的驕傲,卻讓他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吧,那就分手吧。”說罷,他瞄了她一眼,她卻麵無表情。他有點不甘心就這麽讓她離去,期盼地說了一句:“我能最後一次吻你嗎?”

    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毫無熱情地迴到:“算了吧。”

    藍冰的冷淡激怒了他,同時也傷了他年少的自尊心。他猛地把藍冰推到了樹幹上,捧起她的臉狂吻起來。藍冰不樂意地用力推開他,這也是她第一次拒絕他,這更激怒了他倔強的心。他把她兩隻手緊緊地扣在她的背後,讓她無法掙脫。他強行地吸吻著她的乳房,她的脖子,她的胳膊。她反抗並扭動著身軀,讓他熱血沸騰,想到如果他不占有她,將會有別的男人侵入她的神秘領地時,他妒火中燒。他把她放倒在樹下的草坪上,拽下了她的小褲衩。

    她雙手被他反扣著,動彈不得,隻能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聲音帶著哭泣:“楊峰,你壞!我不要,你放開我,你壞!”

    “我壞?好,我就讓你知道什麽叫壞!”他被欲望衝昏了頭,毫無理會她的乞求,就在他將要長驅直入的霎那間,藍冰冷冷地說了句:“楊峰,難道你愛一個人,就一定要占有她嗎?”她的聲音出奇的平靜,是無奈中對他的嘲弄,對他的不屑一顧。他整個人蔫了下來,不戰而敗,他這才發現藍冰的眼裏噙著淚水。看著她淩亂的一身,他一陣心痛,慌忙幫著她穿好了衣服,扶她坐了起來。

    月光,從樹的縫隙間如銀似水般濺了進來,滴落在他倆的身上,閃著寒光,清清冷冷。

    他坐在草地上,抱著頭不敢正視她,因為他曾對她發過誓,他決不侵犯她的身體,如果她不願意的話。“對不起!”

    藍冰內疚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什麽也沒說。他倆就這樣默默地坐著,看著流星飛過。但是他再沒敢摟著她,他倆再也沒對流星許下任何相愛的心願,因為過了今晚,他倆將形同路人。那晚,看著藍冰離去的背影,他哭了。從那以後,二十多年過去他再也沒見過藍冰。

    想到這,他之前那湍急奔流的熱血,變成了涓涓流淌的小溪。藍冰朝她的汽車跑去,同時朝他這邊招了招手,示意她已經拍完了。他終於看清了她不再帶著墨鏡的臉,仍像從前那樣動人可愛,尤其是她那雙大眼睛,閃得他心煩意亂。

    不一會兒,藍冰車的紅尾燈亮了起來,一溜煙地駛上了高速公路。楊峰趕緊跟了上去,一前一後地朝南州方向駛去。

    暮色蒼茫,凝結了白天的熱情,化成潮濕的風,徐徐拉開了夜的帷幕。

    楊峰忽然發現,光陰在他倆的車距間轉眼流失,擁有過,失去過,經曆過,也迴憶過。無意地和她相遇,卻又擦肩而過,他隻能責怪自己沒勇氣,怨自己始終不能看淡過去曾擁有的愛。他曾是那麽無悔地堅持一份感情,到了今天,那份愛仍牽掛在心,偕同那戰場上的硝煙一道,永遠鑄入了他的骨骼裏。在戰場的日日夜夜,盡管死神隨時向他招手,但是對藍冰的眷戀,盼著與她再見一麵,成了他一定要活著下來的精神支柱。

    夜色籠罩著大地,四周不見點點燈火。藍冰的車尾燈放著紅色繞眼的光芒,妖嬈在他的眼前,飛舞在他的心上。楊峰揉了揉濕潤的眼睛,他覺著自己的那顆心,已經很久沒有那麽脆弱了,他惘然若失。

    終於,汽車駛近了繁燈點點的市區。過了幾個紅綠燈,藍冰的車,瞬間就匯入了來來往往的車流中,消失在了燈火通明的馬路上。他知道,藍冰此刻正朝另外一個男人疾駛而去。

    進了市區後,楊峰並沒有馬上迴到冷清的家,而是把車開迴了車行。維修部就在售車部的旁邊,有一個相當大的院落,圍牆四周種滿了夜來香。院子沒有了白天的人來車往,清朗的月色,如水般傾瀉而下。楊峰從冰箱裏拿出了一瓶礦泉水,搬來了一把椅子,在夜來香前坐了下來。

    夜色點點濃,雪白似玉、婷婷素豔的夜來香,散溢出陣陣奇香。這一長排的夜來香,是他讓園丁種上的,當時他剛剛租下這個院落。可自從種上了夜來香後,他在花前經過了無數次,卻從沒能停下匆忙的腳步,在花前靜靜地坐一下。但今晚的他,難以按捺洶湧而來的思念,他敞開了封閉已久的胸懷,任由夜來香散落在他心房的每個角落。

    風吹過,花香四溢。曾經的路上,留下的盡是少年經過的痕跡。

    那年,矮小的班主任毛老師領著高大的他,來到了藍冰的班上:“這是我們班新來的補習生叫楊峰,希望大家能互相幫助。楊峰,你坐到最後一排位置上。”補習生這個詞,讓他臉紅到了脖子,無地自容。

    他背著書包,朝他的座位走去。他感覺到同學們在交頭接耳地議論他,令他周身不自在。就在他快到他的桌子前,一個女孩突然伸出了一隻腳,他一個踉蹌,差點趴倒在地。全班哈哈大笑,尤其是那個惡作劇的女生和她的同桌,更是笑得趴在了桌上。他坐下後稍稍定了神,滿腔怒火地盯著就坐在他前麵的那個惡女孩。這個女孩就是藍冰,同桌就是蘇虹。看著她倆瘋笑不已,他壓低嗓門,咬牙切齒地衝著她倆:“你做的好事!笑什麽笑!”

    藍冰聽到後,迅速迴頭瞪了他一眼,還噘著嘴哼了一聲:“蘇虹,有的人真是管得寬,管天管地還管人伸腿伸懶腰。”

    他剛想和她們繼續理論理論,被同桌的孔翼止住了:“楊峰,咽下這口氣吧,好男不與女鬥。”楊峰壓下了憤怒,記住了羞辱。看著藍冰儼然一副勝利者的自得,他暗下決心要尋機找這個小女孩報仇。

    藍冰有一頭卷曲的長發,猶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隻要她往椅子背一靠,她的長發總會有一部分散落在他的桌上。他曾想過要用剪刀悄悄剪去這些頭發,但覺著這樣對一個女孩子又太損了。終於,他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一天,藍冰的長發又散落在他的桌上。就在藍冰要站起來的時候,他用手指按住了她的一縷頭發。

    “你幹嘛扯我的頭發?”藍冰痛得嗷嗷大叫。

    “沒有啊。我的手一直放在我的桌麵上呀。”看著藍冰眼中閃著委屈,他得意地笑了,然後對著窗外,吹起了歡樂的口哨。

    剛來到藍冰班上時,他覺著這些比他低班的小學弟學妹們很幼稚,漸漸和他們混熟後,他很快成為了他們其中的一員。更令他不可思議的是,他喜歡上了藍冰。尤其是她長長睫毛下淺淺的大眼睛忽閃忽閃,鼓動著他的心門一開一合。他發現她很愛笑,她銀鈴般的笑聲,感染著他的情緒,甚至讓他忘掉了自己兩次高考落榜後的壓抑情緒和自卑心裏。尤其在那次校慶演出上,他對她刮目相看。他第一次發現了她會拉手風琴,美妙的旋律從她靈巧的手指中飛出,他們班的合唱是她伴奏的。那天夜裏,他為她失眠了,滿腦子都是她拉手風琴的樣子。

    從那以後,他不再討厭她的秀發,再也不去幻想著把她剃成一個光頭。他更樂意她背靠著他的桌前,品味著她頭發輕輕劃過他手背那種鑽心的絲絲癢癢。自從一天晚上下了晚自習,他在江邊截住了藍冰,發現藍冰並不反感他,這給了他更大的勇氣。情竇初開的男孩,是焦心的,他需要尋找一切可能的機會,向他喜歡的女孩表達自己的愛意。這個機會,終於給他等到了。

    一個周末的晚上,在班上看書的他,驚喜地發現藍冰也來了。教室的同學不是很多,他偷偷地往她桌麵扔了張小紙條:“你能到操場的竹林裏來一下嗎?我想向你請教有關學習的事。”看到藍冰打開了紙條,他先行一步匆匆離開了教室。

    他倆在小竹林見了麵,藍冰的長發在晚風中輕舞,掠過他的臉頰和脖子,撩撥起他年少的燥熱。就在他倆談完話要迴教室的時候,他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兩手突然從背後箍住了她的腰。她一驚,用力拍打他的胸口,並試著把他的雙手掰開:“你放開我,放開我呀!”

    “不放!藍冰,我愛你!給我親一下好嗎?”他的臉在逼近她。

    “不!我不!”藍冰聲音帶著恐慌,她用力把臉扭到一旁。

    他兩隻手用力地固定著藍冰的頭,就在他即將吻上她的那一刻,藍冰“啪”的一聲,給了他一個清亮的耳光。這一巴掌把他從狂亂中嚇醒,他迅速地放開了藍冰。藍冰用力把他推開,像一隻驚恐的小兔子撒腿就跑,一直衝進教室,抓起書包逃離了學校。

    那一夜,他幾乎難以入睡。想著藍冰驚恐逃跑的樣子,他追悔萬般。第二天,他將寫好的一個道歉紙條,慌慌張張塞進了她的抽屜。可事後他發現搞錯了,匆忙中給她的隻是自己的學習計劃表。過後他直罵自己的愚蠢和可笑,可看到藍冰對他躲避的目光,他完全喪失了再補上那張道歉條的勇氣。他每天默默乞求藍冰的原諒,也許是藍冰聽到了他的心聲,終於在高考結束後,藍冰又奇跡般地同意和他約會了。

    想到這,楊峰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已經沒了當時那一記耳光留下的火辣。今天下午與藍冰的邂逅相遇,她竟然沒有認出他來,他感到沮喪萬分。流年似水,情過境遷,他覺著自己的樣子一定變化挺大,尤其是他的聲音。唉,他麵對著夜來香,幽幽地歎了口氣。藍冰現在在幹什麽呢?他想到了那個叫朗俊的男人,不由得妒火中燒。他站了起來,狠狠摘下了一枝夜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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