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簿聞言,合上文冊說道:“大人,這種進度已經不慢了,算上今日為止,監造坊開工不過半月,這種效率可算是我大周立國以來最高的了……”


    顧謙搖搖頭:“這並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我們已經迫在眉睫,最遲二月份就必須要趕赴長河,否則等黃覆大軍突破京畿最後的防線,大周怕是真的要亡國了……”


    說完,顧謙舉起一柄匠台前剛打造好的直刃,喃喃自語道:“這次一旦失敗,天下將會萬劫不複,本官,擔不起這個重任!”


    “叮伶伶……”


    一聲清脆的搖鈴聲在工匠坊內響起,卻是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忙碌一上午的工匠聞聽這陣鈴聲,齊齊放下手中的工作,熄滅火爐,擦著臉上、身上流淌的汗水,有說有笑的向用飯的地點走去。


    顧謙放下手中的直刃,望著簇擁的人群,對主簿以及隨行的官吏說道:“走吧……”


    監造坊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從幽暗燥熱的環境中出來一瞬,初春刺眼的陽光讓顧謙等人一陣蹙眉。


    等他視覺恢複,剛要和工匠一道去食堂之際,卻猛然發現一隊內侍正推著兩輛蓋有帆布的騾車向監造坊大門外行去,頓時引起了他的注意。


    “站住!”


    顧謙一聲猛喝,及時止住叫住了那群內侍。


    “顧……顧大人……您有何吩咐?”


    被顧謙這麽一喊,那些內侍臉上竟是露出緊張的神情,為首的黃門內侍忙顫聲跟他行禮。


    顧謙踱步走到兩輛馬車前,巡視一眼,指著車上的帆布問道:“這車裏都裝的什麽?”


    “啟稟顧大人,車上裝的是一些監造坊內遺棄不用的破銅爛鐵,我等正想著將它們都運到城外掩埋,好給監造坊內安置新軍武備提供足夠的空間……”


    黃門內侍低著頭,努力保持著平靜,戰戰兢兢的對顧謙說道。


    “無用的遺棄之物?”顧謙眼神微微一頜,拍拍馬車上的帆布,“打開看看,到底是什麽破銅爛鐵?”


    黃門內侍忙說道:“顧大人,這都是些棄之無用的舊式兵甲,放在監造坊內也隻會徒占地方,就不必大費周章查看了吧?”


    “打開!”顧謙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黃門內侍還想爭辯,卻見顧謙腰間所別的腰刀離鞘一寸,立馬不敢再言,忙讓那些內侍把帆布打開。


    等帆布掀開後,一股金屬腐爛的刺鼻惡臭迎麵襲來,揚起的繡粉在帆布打開一瞬間,在空氣中四處彌漫。


    顧謙揮了揮手,將眼前的繡粉抹去,然後徑直在馬車上觀察起來,果然上麵如黃門內侍所言,盡是些無法使用的破銅爛鐵。


    顧謙隨手拿起一套已經破了十餘道口子的鐵甲,手指對準一片甲葉輕輕一戳,那甲葉立刻撒下一陣鏽粉,待收手看去,那片甲葉上已經有了一個破開的小孔。


    “當真是破銅爛鐵啊……”顧謙眉頭微微一皺,“不想我大周武備居然荒廢至此,實在令人不忍直視……”


    黃門內侍忙道:“顧大人,如無他事,小的就將它們都拉出去了……”


    顧謙拍拍手掌,從懷中取出一塊白帕輕輕擦了擦鼻子,旋即雙眼精芒一閃,揮手說道:“去吧……”


    黃門內侍忙命人將帆布蓋好,與顧謙告辭後,正欲離開監造坊。


    “等等……”


    不想馬車剛要繼續行駛,顧謙卻忽然叫住了他。


    隻見顧謙俯下身子,仔細檢查著車轅行過後地上黃土印記的深淺,忽然轉身表情略帶怪異的看著黃門內侍。


    黃門內侍被叫住後,心中緊張不已,吞咽著口水對顧謙說道:“顧……顧大人,還有什麽吩咐麽?”


    顧謙沒有理會他,隻是手一揮,隨行的數名侍衛一擁而上,再次將馬車上的帆布掀開,隨即把車上的那對破銅爛鐵全部打翻,很快,在垃圾之下居然包著一團團整齊的竹席。


    看到這一幕的黃門內侍霎時麵如死灰,一個踉蹌癱坐到了地上……


    “大人,你看……”


    一名侍衛從竹席之內抽出一柄鋒利的精鐵寒刀遞到顧謙跟前。


    顧謙接過寒刀仔細望去,瞬間臉色一沉,這把兵刃打造時間不會超過兩日,不正是監造坊內仿製的環首刀麽?


    “作何解釋?”


    顧謙沉著臉來到黃門內侍跟前,語氣中透著冰冷的殺意讓黃門內侍感覺下體都濕了一片。


    “顧大人饒命,求你饒了小的這一迴吧?小的也是被逼無奈啊……”


    短暫的沉寂之後,黃門內侍和那群內侍官齊齊跪在地上不停向顧謙磕頭求饒。


    顧謙隻覺得胸口一團惡氣難以發泄,提刀指著黃門內侍的臉頰,顫聲說道:“說,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知道這會害死多少人麽?”


    黃門內侍聞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拱手作揖和顧謙說道:“顧大人,小的這是豬油悶了心,宮中兩個月沒發薪水了,小的也隻是迫於無奈之下動了歪腦筋,請顧大人饒了小的這一迴吧……”


    顧謙聞言大怒:“這是給新軍配用的武備,你們這群蛀蟲連殺敵所用的兵甲都敢私運販賣,到底誰給你們這麽大的膽子?


    今日不將你們就地正法,本官就對不起皇上的囑托,對不起這大周的社稷江山!”


    眼看環首刀高高揚起就要劈下之際,黃門內侍大聲哭喊道:“顧大人,小的也是被逼無奈,否則就算借小的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新軍的裝備啊……”


    顧謙聞言一怔,收刀上前,一把提起黃門內侍:“說,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動軍中的物資……”


    “如果小的說了,顧大人可否饒了小的一命?”黃門內侍哆哆嗦嗦的說道。


    “說!”顧謙雙眼一瞪,極其的駭人。


    黃門內侍強忍恐懼,對顧謙說道:“讓小的運送監造坊物資的,是當今駙馬,鎮國公啊……”


    “你胡說!”顧謙沉聲一喝,“鎮國公怎麽會讓你做這等雞鳴狗盜之事,休要隨口誣陷駙馬爺清白!”


    黃門內侍說道:“小的所言句句屬實,監造坊開工之際,鎮國公就找到小的,允諾每運出一輛內中打造的新式兵器,就會給小的十塊銀元的報酬,


    小的起初也是拒絕的,但鎮國公拿小的在京城的家人做威脅,如果不跟他合作,就會把小的家人全數殺光,


    顧大人,小的隻是區區內侍官,如何招惹的起鎮國公這樣的大人物,所以小的也隻能按他吩咐的做了,


    顧大人明鑒,這絕非小的本意啊,小的隻是想要活命……”


    顧謙聞言,頓時如同泄氣的皮球,一把甩下黃門內侍,歎道:“十塊銀元,這一車的兵甲隻值十塊銀元,你知道戰場上會有多少將士就因為這十塊銀元而喪命麽?”


    黃門內侍再次跪在地上磕頭作揖:“顧大人恕罪,顧大人恕罪啊,小的真的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顧謙搖頭轉身,神情極其的疲憊。


    就在黃門內侍覺得顧謙已經放過自己,剛想起身之際,顧謙忽然一個迴身……


    “噗呲……”


    “呃,顧大人……你……”


    隻見黃門內侍的胸膛已被鋒利的環首刀洞穿,刀尖直透後背而出。


    顧謙抽刀一瞬,黃門內侍一個前傾倒在了黃土之上,很快鮮血就從他屍體周身彌漫而出。


    “本官沒想到,本該用來殺敵的刀,第一個殺的,居然會是你這等下三濫的蛀蟲!”


    顧謙看著手中血淋淋的刀,臉上露出一副極其痛苦的神情,有失望,也有絕望。


    “顧大人饒命啊,顧大人,顧大人啊……”


    其餘的內侍見到這血淋淋的一幕,齊齊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的討饒。


    “全部收押!命人打開軍庫,重新清點內藏兵甲!”


    “遵命!”


    顧謙擦幹環首刀身上的血跡,一聲吩咐過後,大步向囤積兵甲的倉庫走去,現在他迫切想知道到底倉庫中的現存兵甲數量與紙麵上所寫到底差了多少。


    ……


    清點完倉庫內的剩餘兵器數量後,顧謙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各式兵器與主簿所備相差近三成,尤其鐵甲,足足少了三百套,讓顧謙如何能有好的臉色。


    一出倉庫,顧謙立馬對主簿說道:“即日起,倉庫進出所有人物必須全部登記在冊,看管人員全部換成自己人不得假手他人!”


    主簿忙道:“屬下記下了,大人,已過午時,要不要先去吃飯……”


    顧謙搖搖頭:“現在這種情況還有心思吃飯麽?隨本官去新軍營察看一下,看看將士們操練情況如何了!”


    與是,一行人跟著顧謙一起,向城內新軍大營大步走去……


    “哈~”


    “喝~”


    一入新軍大營,顧謙眾人耳邊立馬響起一陣令人激昂的唿喊聲。


    顧謙看著在校場上的士兵賣力操演著軍陣,滿是陰霾的臉上總算緩解了一些。


    “不錯,再有月餘,軍勢可成!”


    對於這支新組建的軍隊,顧謙還是很滿意的,與臃腫的舊軍相比,這支部隊的活力和他們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有了足額的軍餉,士兵們的操練自然是十分賣力了,加上這些從各軍中調出來的士卒本就有些底子,自然很快就適應了這種高強度操練模式。


    顧謙來到閱台之上,和副將孟儉點了點頭,仔細觀摩著軍中操演。


    足足兩刻鍾後,校場上的軍隊開始收兵休息,孟儉對顧謙拱手說道:“顧大人,軍中將士操演得道,如末將所料不差,最多一個月,就能成軍出征了……”


    “嗯,很好……”顧謙說道,“這支新軍是我大周最後的希望,務必要慎之又慎,一旦失敗,你我就都是大周的罪人,萬不可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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