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月初九,治州城……


    劉策在秦州城下遭遇大敗,十萬大軍四下潰散,不過劉策本部主力人馬一萬一千餘人與四月初七退迴到了治州城中,倒是避免了最大損失。


    到了四月初九這天,有三萬多雍州潰軍陸續迴到了治州城下與劉策本部會師,倒也彌補了全軍覆沒的尷尬……


    這絕對是自劉策崛起以來所遭遇的最慘一場敗仗,不管其中被動因素如何,這個責任他是難辭其咎。


    不過眼下,劉策是沒那麽多功夫仿效前世那些帝王寫什麽“罪己詔”,關鍵是要將這些潰軍的士氣重新凝聚起來。


    望著精神萎靡,士氣低迷的雍州潰軍,劉策隻是思索著重整軍心的辦法,如果任由這支潰軍意誌如此消沉下去,怕是接下來的戰事就得停歇一段時間了,這是劉策極其不願意看到的場麵。


    虞州方向傳來消息,朝廷已命李宿溫為征北大將軍,所招募的三十萬大軍正在日夜不停操練,怕是不出兩三年時間,渭河沿岸又會迎來一場大戰。


    因此,自己在雍州實在沒有過多的精力接著跟李繼消耗下去,必須在一個月內解決雍州的戰事,近而向涼州挺近,等後方穩固之後,才能把精力投放到渭河以南。


    正在這時,白麒來到劉策身邊,焦急地說道:“軍督大人,你去看看韋都尉吧,他有些想不開~”


    劉策聞言,立馬跟著白麒向韋巔所呆的一間祠堂走去。


    一進祠堂,卻見韋巔這個鐵塔一樣的男人,正癱坐在地上,一隻打手捂著臉,似乎在不停抽噎,周圍的數名近衛軍士兵和焦絡正在好聲安慰著他。


    劉策正了正神色,大步走到韋巔邊上,淡淡地問道:“怎麽了?有什麽好哭的?”


    焦絡等人見劉策到來,當即起身想要行禮,卻被劉策按手製止。


    隻見韋巔放下大手,搭在膝蓋上,紅著眼說道:“兩百個弟兄,跟著我迴來的隻剩下三十二個,讓我怎麽對的起他們啊……”


    劉策聞言,索性坐到韋巔對麵,抬頭對許巍說道:“許將軍,讓你準備的幾千口豬,準備的如何了?”


    許巍說道:“迴稟軍督大人,您吩咐屬下所需要的兩千三百三十口豬,已全部從治州各地農戶家中購買完畢,每口豬的價格……”


    劉策揮手說道:“好了,買豬的價錢本軍督先欠著你們許家的,日後一定會加倍奉還,現在你立刻去召集城中民夫,殺豬煮肉,讓迴城的將士們先吃頓好的,二十人一頭豬……”


    許巍聞言一怔,鼻子不由一酸,也跟著差點落下淚來。


    見許巍遲遲不動,劉策略帶不滿地說道:“還不快去,想讓大家都餓著肚子麽?”


    “遵……命……”


    許巍領命離去,迴身刹那,眼淚不爭氣的淌落臉頰。


    自己大軍打了如此敗仗,這位軍督大人居然還願意拿一年都吃不到幾迴的肉作為食物犒賞大家,這真的令他萬分感動。


    僅這一舉動,許巍就不後悔當初投誠的舉動,更加堅信劉策是個明主……


    許巍離開後,劉策望著淚流滿麵的韋巔,伸腿踹了他腳掌一下,說道:“喂,別哭了,待會給你一個任務,必須吃下一頭豬,完的成麽?”


    “你就不要埋汰老子了……”韋巔將後腦勺靠在牆麵上,努力抑製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抹了把臉說道,“你給老子的兩百人一下折損這麽多,老子還有什麽臉吃肉?”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劉策反問道,“沒錯,他們是死了,但都是死在戰場上,那叫死得其所,他們的家人本軍督會去善後,你個大塊頭哭哭啼啼,還像一個將軍的樣子麽?”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老子跟他們呆久了,如今一個個都走了,還不能讓老子難過難過麽?”韋巔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


    “本軍督還以為你就是一頭倔牛,沒有半點感情,沒想到你也有如此性情的一麵……”劉策灑然一笑,“但你要知道,你也是一員將軍,將軍,不能動不動就落淚,要給底下的人豎立一個榜樣。”


    “老子的人都快死光了,還豎立個屁的榜樣!還不準我哭幾聲消消心裏的悶氣麽?”韋巔拍了下自己腦袋,哽咽著說道。


    “人死光了,本軍督可以再撥給你,本軍督可以再給你一千人,兩千人,三千人,隻要你敢衝鋒陷陣,敢悍不畏死,要多少人我都給你!


    隻求你別再給我在擺出這副哭相惡心人就行,你現在這尊容已經能讓鬼都嚇癱,就不要再用來禍害我們普通人了行麽?”


    “噗嗤~”


    劉策的話讓周圍的將士忍不住發出一聲竊笑,韋巔聞言,立馬抹幹臉上的淚水,一臉呆滯的望著劉策。


    劉策知道韋巔已經從悲痛之中恢複過來,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好了,收拾下心情,該隨本軍督去安撫其他人了,對了你的那副鐵戟找不到了吧?


    正好,早就命人新打造了一副備著,一直帶在身上沒來得及交給你,趕緊迴去取來,比你那副破銅爛鐵好使的多!”


    “嗯!”


    韋巔重重應了一聲,然後緊跟在劉策身後,向祠堂外一起走去。


    ……


    夜幕降臨,城外大營內篝火點點,潰敗的雍州軍是困累不堪,連續幾晝夜的奔命,讓他們的體力都開始逐漸透支,各自找個篝火堆,背靠背相依而免。


    “哐哐哐~”


    忽然,一陣急促的銅鑼聲將營地死氣沉沉的氛圍打破,被驚醒的士兵忙從地上起身,警惕萬分的掃視著四周。


    “開飯啦~~”


    一聲吆喝,伴隨著誘人的肉香撲鼻,一群民夫和士兵挑著裝滿豬肉的籮筐,進入了軍營之中。


    當包裹在籮筐之上的布幔被掀開後,內中油汪汪的紅燒肉以及一張張烘烤好的燒餅,在火光照耀之下格外迷人,立馬讓他們已經麻痹數日的胃部翻騰起來。


    “這真是我們的飯食?”


    這群潰軍看到眼前的這些食物,竟是沒有一人上前去哄搶,而是十分懷疑的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印象中的雍州軍,隻有打了勝仗的軍隊才能分到一些肉食作為犒賞,如果一旦戰敗,別說是肉,今後一兩天分不到粒米都是屢見不鮮的現象。


    可眼下,自己大敗一場不說,居然還能分到如此豐厚的夥食,不由不讓他們對此感到起疑……


    “這,這莫非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頓飯麽?”


    不知哪個士兵異想天開說了一句,立馬讓原本氣勢就低迷的士兵更加的緊張不安,壓根就沒人敢上前拿肉吃。


    夥夫見此,忙說道:“大家都是怎麽了?怎麽不吃啊?難道都不餓麽?這是軍督大人吩咐的,趕緊吃啊……”


    然而,依舊沒人敢上前去取籮筐裏的餅和肉,有幾個年輕的士兵實在忍不住,剛要撲過去,立馬就被深諳“門道”的老兵給製止。


    “軍督大人到~”


    一聲嘹亮的唿喊,劉策帶著焦絡和韋巔以及許巍等一幹人等來到軍營之內,隨行的還有百餘車遠東釀的烈酒。


    劉策一見眾人沒在吃飯,當即對夥夫長問道:“怎麽迴事?他們為何不吃?是飯菜不合胃口麽?”


    夥夫長忙拱手對劉策說道:“不是的,軍督大人,這些將士平日裏從未吃過這樣的夥食,怕……怕其中有詐……”


    “有詐?”


    劉策翻了個白眼,向四周掃了一圈,然後從車上取下一壇子酒來到其中一甲篝火前,大聲說道:“都坐下吧!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放心,肉中沒下毒,吃不死你們的!”


    說著,從籮筐中拿起一塊肉,當著眾人的麵嚼了起來,還邊嚼邊說:“不錯,挺有嚼勁的,管飽……”


    一名甲長鼓起勇氣,顫聲對劉策拱手說道:“軍督大人,我等並非以為肉中有毒,隻是我等實在不解,明明打了敗仗,為何還要給我們準備如此豐盛的夥食?”


    劉策笑道:“就為這個?誰告訴你打了敗仗就不能吃肉喝酒了?”


    見甲長和周圍士兵不解,劉策索性戳破封酒壇子的紙封,獨自灌了一小口,將酒壇子強行遞到那甲長手中。


    “想知道為什麽給你們準備酒肉麽?”劉策擦了擦嘴角的酒漬,“那是因為你們沒有舍棄本軍督,


    打了敗仗還想著前來與本軍督匯合,明明有機會逃向李家,卻沒有這麽做,就憑這一點,本軍督就不該好酒好肉招待大家麽?”


    劉策的話,讓周圍聽到他說話的士兵心中一暖的同時,又十分的愧疚,他們逃往治州完全是出於本能而已,並不是說對劉策有多少認同感。


    說實話在迴到治州之際,他們也會擔心劉策大發雷霆,向自己開刀,畢竟有白麒這個人屠的惡劣行徑在前,發生這種事是並非隻是戲說。


    但劉策非但沒有因為戰局失利而責怪自己,反而還用酒肉犒賞安慰大家,這般的信任自己,瞬間就讓這些處於底層的士兵心中暖洋洋的,也就在這一刻,他們對劉策的認同感開始逐漸上升。


    想到此處,甲長提起酒壇子,對劉策鄭重說道:“軍督大人,我唐老六粗人一個,沒啥說的,今後這條命就賣給你了!”話畢仰脖大口灌起酒來……


    “咳咳咳……”


    殊不知遠東的發酵烈酒辛辣無比,雖然這些酒都兌了水,但少說也有30°上下,甲長在酒水入喉之後,就忍不住咳嗽起來。


    “哈哈哈……”劉策笑了幾聲,然後大手一揚,“諸位兄弟,今晚你們吃好喝好,用完飯好好休息一晚,等養足精神,本軍督再帶你們去找迴場子,隻要你們跟著我劉策,我劉策保證,讓你們將來能天天有肉吃!”


    “軍督大人,威武~~”


    “軍督大人,威武~~”


    “軍督大人,威武~~”


    近三萬人的大營,在劉策的鼓勵下,爆發出震天歡唿,從這一刻起,他們才逐漸接受了劉策的統轄。


    一頓肉,一壇酒,就收買了數萬將士的軍心……


    其實,有時候民心並沒有想的那麽複雜,隻要你願意付出,就一定會有海量的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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