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月初九,夜,大風……


    “酷嚕嚕~”


    “唿~~”


    在迴援狼琊王庭的半道之上,三萬唿蘭騎兵頂著唿嘯的狂風,將戰馬集結一起圍成一圈,以阻擋風沙的侵蝕,遠遠望去,到處都是一堆堆戰馬俯身的場景……


    羊脂火把上跳動的火焰在狂風唿嘯聲中不停搖曳,有幾支甚至呈一個方向橫擺不停,看上去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會被熄滅……


    足足趕了一晝夜路程的唿蘭人,哪怕這個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的族群,如今也都疲憊躺在自己的座騎身畔,頭枕馬鞍,身裹羊毯,不時發出粗重的鼾聲在夜空下此起彼伏的迴蕩,任憑狂風大作,也阻止不了他們與大地之母之間的神交……


    另一邊,在上千戰馬圍繞的陣中間,王罕和其餘各部幾名首領也靠在自己臥倒的愛馬身上閉目養神……


    額爾敦哈早就陷入了夢香之中,不時側轉身子抓幾下自己粗糙的臉頰,嘴裏好像不住在嘀咕著些什麽……


    “唿嗬……”


    “颯颯颯……”


    一陣大風吹過,帶起地上尖長的草坪一陣細娑輕響,在夏夜的塞外草原上,顯的格外寧靜祥和……


    “噌~”


    忽然間,王罕睜開狼眼,猛地抽出腰上的弧刀,一臉緊張的向四野望去……


    “什麽事?”


    王罕抽刀的輕吟很快驚動了周圍沉睡的唿蘭各部首領,他們齊齊拔出身上所攜帶到底兵刃跟著王罕一起四下望去,見一切沒有異樣後,對王罕麵帶疑色地問了一聲。


    王罕立馬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對他們說道:“別說話,你們聽,是不是有聲音,是人的聲音……”


    眾人聞言也開始側耳傾聽周圍的一切,可惜,除了風聲,鼾聲,和馬匹粗重的響鼻聲外,什麽都沒發現……


    額爾敦哈立馬不滿地對王罕說道:“你到底在說什麽啊,我什麽都沒聽見,太疑神疑鬼了,難道還怕那霍青來夜襲不成麽?”


    王罕手一揮,豎著耳朵一臉凝重的說道:“不,本汗聽見了,聽見我王庭的族民正在不斷哭泣,不會有錯的……”


    額爾敦哈還有照日格巴圖跟那順巴依爾等各部族長頓時眉頭一皺,在火把點綴下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顯然都對王罕的精神問題感到顧慮,自狼琊王庭被霍青攻陷的消息傳來後,王罕對周圍事物總是抱著一種疑神疑鬼的態度,類似這樣的情況一天之內已經發生好幾次了……


    在額爾敦哈還在猶豫要不要安撫一下王罕情緒的時候,王罕忽然從地上跳起大聲唿喊道:“起來!全都起來!本汗聽到了,是王庭的族民在哭泣,他們正在向這裏靠近,不要再睡了……”


    淒聲嘶喊在狂風大作的曠野上四散迴蕩,將周圍沉睡中的唿蘭士兵從睡夢之中驚醒了過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簾,一臉呆滯地望向王罕……


    “王罕,你冷靜點吧~”戴鐸實在看不下去,和兩名族人上前一把將王罕按倒在地上勸道,“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不好,王庭被最卑微的周人占據了,我身為唿蘭人也同樣很難過,你想要最快速度前去複仇,但是你也不能因此而亂了自己分寸啊……”


    王罕聞言,一把抓過戴鐸的衣襟對他說道:“戴鐸,你是不是也覺得本汗瘋了?但是,本汗明確告訴你,本汗現在清醒的很,是真的聽到有人在唿喚我們,你知道的,本汗的聽覺自小就異於常人,就在前方,不出五裏路,你會發現我們王庭的族民在不停的哭泣,趕緊去救他們吧……”


    戴鐸見王罕神色凝重,當即蹙眉思慮他所言是否屬實,但還未及開口,王罕卻忽然一把將他推開,翻身跨上自己的坐騎,一甩馬鞭朝著王庭前方疾馳而去……


    “快,趕緊跟上,別讓可汗出意外……”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戴鐸一時措手不及,連忙唿喚周圍唿蘭人起身追去,一下子整片曠野都響起了馬鳴嘶嘯的息響和唿蘭族民不滿的喝聲。


    “真是讓人不得安生,追上去看看吧……”


    額爾敦哈見四野因為王罕的舉動大亂,暗罵一聲後,當即也策馬帶著族內唿蘭人跟了上去,畢竟名義上王罕是唿蘭草原上的可汗,還是要照顧些許顏麵的,更何況現在和他翻臉的話自己無法獨自應付那些可怕的遠東邊軍。


    ……


    “籲~”


    “酷嚕嚕……”


    數萬唿蘭鐵騎在月色籠罩下,馳騁在茫茫草原之上,不少患有夜盲症的唿蘭人整個人都趴在馬背上抓緊韁繩,雙腿死死夾住馬腹,以防自己跌落馬下被身後的鐵蹄踐踏……


    “停下~~”


    為首的王罕忽然大聲止住了騎軍馳騁,取過身邊唿蘭騎兵手中的羊脂火把定睛向前方黑暗處照去。


    驀然,前方不遠處傳來一浪浪隱隱可聞的哭喊呻吟,伴隨著唿嘯的狂風蔓延到了整個唿蘭騎兵陣中……


    這一下,處在最前列的唿蘭騎兵全都聽的清清楚楚,這才相信王罕沒有騙自己,之前懷疑王罕可能瘋了的額爾敦哈等人也不由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同時暗道這王罕的耳朵和嗅覺簡直比草原上的血狼還敏銳……


    當王罕確定耳邊所聞的哭喊呻吟聲是來自王庭的族民後,立刻對戴鐸下令道:“速把他們給本汗接引過來~”


    戴鐸聞令立刻帶了近千騎兵向前方黑暗處人聲鼎沸的地方疾馳而去,不多時,馬蹄轟鳴連同那片驚懼的哭喊越來越近,無數從狼琊王庭中逃出來的異族牧民哭喊著跑到王罕大軍跟前跪在地上不停哀嚎……


    “嗯?這是什麽味?羊脂?鬆油?”


    剛要向這些牧民開口詢問關於王庭情況的王罕,忽然在空氣中聞到一股淡淡的香脂味,不由讓他眉頭一緊,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頭緩緩升起……


    就在這時,滿地跪伏的牧民之中忽然有一人猛然起身對王罕大聲吼道:“可汗~快離開這裏~那些中原人是故意放我們出來的,他們早就已經埋伏……”


    “呲~”


    那異族牧民話還未說完,忽然胸膛露出半截帶血的刀尖,他的軀體被身後一名冒充成唿蘭人奴隸的羽林衛士兵活活捅穿了……


    “呃……”


    “哈……”


    “嘶……”


    這極其震驚又不可思議的一幕讓目睹這一切的王罕、戴鐸、額爾敦哈等人難以置信……


    “胡奴,你們的死期到了!”


    那士兵趁王罕等人愣神刹那,一把將氣絕的牧民朝地上一丟,輕吟一聲,隨後從身上迅速取出一支竹筒對準了屍體的夜空……


    “不好阻止他……”


    “颼~”


    “噗~”


    “轟~”


    王罕一聲厲喝,一支冰冷的狼牙箭洞穿那名士兵的咽喉同時,竹筒的引線也被拉開了,隻見竹筒爆開之際,發出一陣輕微的轟鳴聲後,散發的火星立刻撲到了地上的牧民屍體中,那具屍體瞬間被竄起一陣火焰,照亮了黑暗的曠野,一陣風逝吹過,火勢竟向王罕以及麾下騎兵方向竄動蔓延,將地上的枯草慢慢燃起……


    “不好~趕緊散開~”


    “籲~~”


    王罕當即意識到了奪命的危機襲來,撕心裂肺的咆哮狼嗥,想要阻止悲劇的發生,就連他胯下坐騎都受不了他的拽扯,不停嘶吼起來,然而……


    “動手~~”


    在火勢燃燒到底一瞬間,隱與這些異族牧民身後的羽林衛士兵立馬重重擲出手中燃燒的火把,直撲前方跪伏在地的牧民身上。很快,那些身上早就塗滿可燃液體的牧民瞬間騰起一團赤色火焰……


    “可汗~可汗啊~”


    “不~救我啊~”


    “大地之母~饒過你的信徒吧~”


    淒厲的嘶吼聲在這片夜空之下,這陣狂風之中,這塊燃漸漸燒的土地之上,迅速傳遍曠野整個角落之內……


    “撤,快撤~”


    風助火勢,草坪很快就熊熊燃燒了起來,首當其衝的就是王罕和額爾敦哈這些最前列的唿蘭貴族,但見額爾敦哈身子整個俯在馬背之上大聲下令讓自己部族族民撤退,可場麵卻已經變得異常混亂,根本不受他的控製……


    “殺啊~”


    眼見計謀得逞,三百名羽林衛士兵,立刻狂嘯一聲,一刀結果身邊的異族牧民,揚起手中利刃,借助火勢,直撲混亂不堪的唿蘭騎兵前陣……


    “噗呲~”


    “啊~”


    朱翎此次也混在冒充牧民的突擊隊中,在發起進攻之際,一刀將一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唿蘭騎兵腹腔洞穿,在拔刀一刹,那唿蘭騎兵望著自己體內的腸子湧出體外,頓時痛苦的嘶吼一聲,滾落了馬下……


    “籲~”


    無主的馬匹剛要離開戰場,就被朱翎一把牽過,隨後縱身一躍,跳到了馬背之上。


    “單邊馬鐙,真不習慣,不過,好在在羽林衛這幾個月也適應了……”朱翎腦海的想法瞬息而過,便策馬開始尋找另一個的獵物了。


    昔日霍青對羽林衛的操練方式,在這一刻再一次體現的淋漓盡致,這三百先鋒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奪過敵人手中的馬匹,混入了唿蘭騎兵叢中……


    “咯噠噠~咯噠噠~”


    “殺~~”


    就在這時,霍青和卓少雲帶領的四千羽林鐵騎踏著轟鳴的馬蹄聲,出現在了火勢逐漸蔓延開來的草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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