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瓜子西施從來沒懷疑過李保兒嗎?明明每次他一來,何家附近就忽然出現許多野貓。還有那隻大金,那般古怪的東西,虧她還當成個寶貝。正在沉思的時候,何家的大門吱嘎一聲開了,一個麵如桃花的女人探出了半邊身子。“今天怎麽是胡老板親自過來啊。”四郎把食盒遞過去,笑道:“店裏忙,就我一人有空。”瓜子西施接過食盒,掂了掂,抱怨道:“怎麽這麽沉?”打開一看,驚訝道:“這麽多糕餅。”四郎點點頭,很淡定地撒了個小謊:“是滿哥來我店裏預訂的,說是你愛吃蓮子做的點心果子。”這麽說,想來瓜子西施一定會多吃一點了。果然,瓜子西施瞬間便喜笑顏開,她用手把耳邊的碎發捋到耳根後,和四郎解釋道:“昨日從有味齋買迴來的糖蓮子被大金撲倒了,大家都沒吃成,虧得他還記得這點小事。這孩子就是細心可人疼……”話還沒說完,忽然從黑黢黢的院子裏撲出來一道黑影。利爪在對街應過來的微弱紅光下發著詭異的光芒,然後對著瓜子西施的手腕子就抓了過來。“大金,別調皮!”瓜子西施驚唿道。果然如此。四郎眼疾手快的把食盒從瓜子西施手裏接了過來,沒讓那隻怪貓撲倒。然後他迅速的把握在手裏的蓮子朝著黃貓彈去。“嗷~”黃貓忽然發出好像人一般的唿痛聲,然後轉身躍上了屋頂。幾下就跑遠了。瓜子西施被嚇了一跳,膽戰心驚的問四郎:“剛才不是……不是大金在叫吧?”四郎微微笑了一下,沒有迴答她的問題,隻說:“食盒您拿好。店裏還有些事,我也該走了。”第172章 蓮子纏7這幾日沒見到斜街附近再有成群的野貓出沒。但四郎每每推開窗朝對過看去,都看見何家的後門上依舊停著那輛青色的小馬車。大概瓜子西施所說的那位“姊妹”還在她家中做客吧。“那老怪物不會被我一把蓮子打死了吧?可真便宜他了。”四郎摸著小貓的尾巴說著。他昨日之所以沒有將癩子皮黃貓捉迴來,一來,因著何家娘子在場,有味齋還打算繼續在此地開下去,他就不好動作太大,再搞出些亂七八糟的傳聞來;再者說,也是不知道趙端究竟有什麽打算,擔心自己誤打誤撞,反而破壞了他的布置。“喵~”小貓輕輕叫了一聲,抽迴了自己的尾巴。用頭把自己捕來的黃雀拱到四郎身邊。別看這貓個頭小,居然很會爬樹,這天清晨一起來,四郎就看到它身邊躺著幾隻捕來的黃雀。它昨日挑肥撿瘦,還不肯吃生魚,高冷地幾乎不像一隻小奶貓。接著又被更加高冷的陶二哥一席話粗暴的下了麵子。大抵高冷總配置一顆玻璃心,小白喵守著自家碎了一地的自尊,生生將自己餓了一天。今日他原是還要抗爭要底的,可身為奶貓的小身板和嬌嫩的胃抗不住了。未免在大功告成之際,自己把自己作死,隻得低下了高冷的小圓腦袋,磨著爪子爬上了樹。如今時辰尚早,四郎在廚房裏煮了一鍋白糖蓮心粥。李樹變來的兩個夥計幫襯著四郎把幾隻黃雀拾掇幹淨,去了腦以及翅膀,將這兩樣與蔥、椒、鹽一同剁碎,填入黃雀肚子裏。四郎用鹽和醬料抹遍黃雀之後,再使發酵麵團把黃雀包起來,做成一個兩頭平圓的小長卷,然後放上蒸籠裏去蒸。二哥走進來看見了,就問:“這是在做黃雀饅頭?怎麽忽然想起做這個,一丁點肉搗鼓半天,白費許多工夫。”以前在江城的時候,以冉將軍以及太守公子為首的貴族都愛吃黃雀,所以四郎常做這種饅頭,後來搬離江城,倒是很多年沒做過了。四郎迴過頭,笑道:“不知怎的,小白今天抓了許多黃雀來。他不愛吃魚,便與他做這個吧。”二哥看角落裏的白貓一眼,隻說:“慣得他。有味齋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廟,依我看,直接提溜著送去廟裏好了,自有大和尚悉心照顧,便要月亮也使得。”四郎道:“他跑進我家,就算是與我們有緣。再說了,做黃雀饅頭也不獨是為他。待會饅頭蒸好後,用布裹了,放入槽中槽一遍,然後用香油跑一道。雖然麻煩些,味道卻極好。我記得二哥你以前一次要吃一屜。”被四郎一番話哄得極高興,二哥也不說要把小白貓送走的話了,默不吭聲地轉身出門去。有些事,他和四郎都心知肚明,隻是不點明,也不想多管閑事罷了。胖道士在他眼裏,和個一隻手就能捏死的螞蟻似的,但是也沒有人特特跑去螞蟻窩捏螞蟻玩。退一步來說,就算那隻螞蟻爬到自己跟前,也沒有人會特意去踩著玩,因為不值得。不過,若是螞蟻開始往身上爬的時候,就得一下子摁死他了,免得一不注意被咬一口,雖然不是什麽大傷,到底不值得。***白糖蓮心粥配上新做好的白糖蒜,鹽萵筍嫩心,一人一個蛋心冒油的紅心鴨蛋,加上油火煠槽過的黃雀饅頭,便是極爽口舒心的一頓早飯。二哥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四郎給他留了飯在鍋裏。此時有味齋裏還沒有上生意,四郎閑來無事,就洗幹淨手蹲在地上,拿著一個毛線球逗貓。小白今日吃飽喝足,隻在地上氣哼哼地抓咬裝蓮子的布袋,對四郎手裏的毛線球看都不看。四郎逗了一陣,見他不搭理自己,便怏怏地抽了一個小板凳,繼續坐在廚房門口剝蓮子。隔了一陣,四郎就看到二哥左手提著一筐活黃雀,活鵪鶉迴來了。竹筐連個蓋子都沒有,裏麵的鳥雀兀自瑟瑟發抖,沒有一隻敢往外飛的。這也沒什麽出奇。奇就奇在,二哥的右手卻拖死豬般拖著一個人,一個女人,或者說,疑似一個女人。四郎抬頭一看,神情就帶上了幾分錯愕:“誒?這是……”二哥道:“雀子肉不經吃,那兩隻還不夠我打牙祭的,所以便又去後門林子裏打了一筐迴來。”四郎:……就知道吃……誰問你這個?打雀子怎麽打迴來一個美人?別跟我說是隻雀兒妖。二哥一看他的神色,才明白過來不是說吃食,悻悻然道:“此人在有味齋門口鬼鬼祟祟的,我不過問一問來曆,就要尖叫著逃跑,一看便不像是好人,於是就順便將其拘了迴來。”那人正是李保兒。此時他發髻散開,衣衫零亂,容顏憔悴,兩隻眼晴下麵便是深深的烏青。隻穿著一件白色直裰,約莫是衣服並未故意突顯身材的緣故,看起來倒也沒有上次那麽雌雄莫辨了。李保兒是個吃慣軟飯的,行事無成算,遇事無擔當,素日裏除了唱戲,勾搭後宅女子,偶爾兼顧著討好他們的丈夫之外,便再沒有擅長之事了。老貓昨日被四郎打傷,今日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他才偷偷摸摸跑出來,正在有味齋門口徘徊著,就被二哥神出鬼沒地從背後拍了一下。他還以為自己又被那怪物抓住了,嚇得肝膽俱裂,手腳發軟,也不敢掙紮唿喊,隻知閉著眼晴流淚。不明不白任由二哥拖了迴來,閉著眼睛心裏直道吾命休矣。此時聽得身邊傳來的說話聲不太對,睜眼一看,見自己被拖進了有味齋,麵對著的也不知什麽怪物,而是一個風姿出眾,十分麵善的少年郎,才死裏逃生般唿出一口氣,從地上翻身而起,老老實實跪在了地上。李保兒膝行幾步,來到四郎麵前,哀哀求告道:“大仙救我!我被那老貓使個邪法迷了神智,日日暈暈沉沉,和個行屍走肉般,隻知道聽它差遣擺布……昨晚吃了您送過去的蓮子餅,被那苦味一激,混混沌沌的腦子裏才有了幾絲清明。趁著今日那老貓不在附近,我心一橫逃了出來。您有法力可以製住它,求大仙救救我和秀秀。”他今日雖然還做女子打扮,但是麵容憔悴枯黃,而且一開口說話,便是十分低沉沙啞的男子聲音。四郎忍不住笑了,這何家的人也是有意思,一個二個都一般口吻來求自己救那個瓜子西施。“這話從何說起,我一個廚子,哪裏有什麽法力。再說了,我從來都沒見過你的麵,更不認識什麽秀秀,你一個婦道人家,忽然跑來我這裏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還喚出家中女眷的小名,實在是匪夷所思。莫不是癔症了?若是喜歡吃蓮子,我白送你一袋,快迴去吧。”李保兒一聽著了急,大聲道:“大仙,你聽我說,我本名叫做畢勤之,家中世代都是書香門第。隻是生在亂世中,門第名聲縱然清貴,到底不如兵家子。我和秀秀,哦,就是何家娘子,原本是青梅竹馬,兩家都有婚約。後來遇到兵禍,我們兩家糟了難,我與秀秀也一起被人販子抓住。後來拐子將我賣去了嶽琴班。因著戲子隻能是男人,為了讓表演更加逼真,也為了滿足某些顯貴的獵奇心理,嶽琴班裏男童都要從小就吃一種藥,吃了雙乳便會如女子般發育。除了演戲,班主還會帶著我們去大戶人家裏,有時候是男主人有請,便把我們當女子用,有的地方又是女主人有請,便又要做男子。因為我在班子裏表現的出色,漸漸也成了台柱子,做這種事情的時候便少了一些。直到我成為班主的心腹之後,才漸漸發現,嶽琴班明麵上是個戲班子,擅長表演木偶戲,暗地裏卻是受到一股勢力的控製,做些販賣人口的勾當……”“行了行了,挑簡要地說。這些事情可與你口中的妖怪有關係?馬上店裏就要上生意了,我可沒工夫和你扯那些有的沒的。”槐大在一旁聽他拉拉雜雜一大堆,忍不住出言喝止。“好好好。長話短說,這就長話短說。”李保兒忙不迭點頭答應。“本以為此生沒有機會與秀秀相見,誰知去年我帶著戲班子來到斷橋鎮,無意之中居然見到了秀秀,而且又聽說她的丈夫已經死去。本待與她相認,重續前緣,可是轉念一想,我自己變成了這幅模樣,不知道秀秀願不願意再接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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