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小文君被人叫去望江樓,迴來就說頭疼。第二天就出了事,丫鬟見她遲遲不起床,隻好進屋去叫她,卻怎麽都叫不醒。此後小文君就一直沒有醒過來,但是人又還有唿吸。請大夫來看過了,居然診斷出小文君已經懷了三個月的身孕。大夫沒見過這種怪事,不敢輕易用藥,生怕鬧出一屍兩命的事,隻說是中了邪,開了幾副藥保胎,收完診金就走了。小文君可是個寡婦,忽然有了身孕這事弄不好是要浸豬籠的。家裏的下人都沒了主意,聽人說有味齋裏有位醫術通神的大夫,便忙天慌地趕過來求助。四郎聽完後,有些為難:“真是不湊巧,你要找的這位胡神醫並不在店裏。”看到少年臉上露出快要哭出來的神情,四郎也覺得這事不太好辦:“這樣吧,等胡大夫迴來,我便請他即刻去診治你家主人吧。”話說到這裏,少年也沒別的法子,隻能請求四郎一定要記著讓神醫盡快去給他家女主人看病,然後轉頭急急忙忙跑掉了。被這麽一打岔,等四郎以萵苣大葉裹住加了精瘦肉,薑、蔥、蒜拌勻的烏飯,做好一道“包兒飯”之後,就發現自家小水不見了!垂柳下,河岸邊,甚至有味齋的邊邊角角都被妖怪們仔細翻找了一遍,小水並沒有躲在這些地方。四郎微微有些著急,和槐大槐二兄弟帶著幾個木頭傀儡出門一路唿喚。洄水上一個戴瓦塊箬帽係青布魚裙子的船娘搖著一葉扁舟,晃晃悠悠來到岸邊。她常來有味齋次門買早食,見過幾次跟在四郎身邊的小娃娃,聽到四郎的唿喚,就用杆子撐住船,對岸上的四郎說:“剛才我還看到一個小伢子在那棵大垂柳下玩耍,後頭他好像往河邊跑,對,應該是下水了。”四郎著急的問她:“大姐,你看到那個娃娃是何處下水的嗎?”船娘想了想,指了指離老垂柳不遠處的一塊青石板:“諾,就是那裏。我記得開始旁邊的柳樹上係著一葉扁舟,後頭伢子不知怎麽的就跳到水裏去了。”大概是看四郎著急,船娘安慰他:“你別急,那伢子水性好,不會出事的。剛才還跟一隻小鴨子似的在水裏鑽進鑽出。”四郎知道小水不會一聲不吭就下水的,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情!四郎越發焦急起來:“大姐,你看到我家娃娃往哪個方向遊去了嗎?”船娘:“我看他好像在追著那條船踩水。得說你家的伢子可真是淘氣啊,我看到他撩起水花追著往人家船上潑。後頭水上起了水霧,我就看不清楚了。”四郎見問不出什麽來,急忙謝過船娘,沿著洄水往船娘指的方向找過去。這半下午的生意自然做不成了,四郎一直沿著洄水來來迴迴的尋找失蹤的小水,可是小水依舊不見蹤影。殿下不在身邊的時候,四郎是個很有擔當的男人。他竭盡全力找了一下午,知道沒希望再找到小水了,心裏便七八分肯定小水一定是被別的妖怪劫走了。而這個別的妖怪,多半就是周謙之本人,或者他派來的人。四郎在心裏思量:能夠在有味齋這麽多大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劫走小水,多半就是周謙之親自出手。而自己多次叮囑過小水,有人強行要帶走他的時候就大喊救命。小水是很聽話的,店裏的妖怪都說沒有聽到任何喊叫聲,那麽小水要不就是失去了意識,要不就是被誘騙走的。小水到底去了哪裏呢?麵對著黑黢黢的河麵,四郎仿佛聽到小水在哭喊著要爹爹,心裏簡直糾成了一團。第90章 拔絲蛹1四下裏安靜極了,然而萬籟有聲,河水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迴響。四郎沉靜的看著河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殿下帶著胡恪剛迴有味齋。他已經知道小水失蹤的事情了,走過來把四郎裹進自己的披風裏:“江邊風大,吹久了你又頭疼,迴去吧。”四郎累了一天,現在才總算是找到了依靠。吹冷風自虐玩一下就好,久了遭罪的還是自己。所以四郎也不扭捏磨嘰,立馬變迴一隻白狐狸,嗖的一聲鑽進了殿下懷裏。做人的時候,四郎自覺自己是個男人,應該沉著冷靜,可是現在都變成一隻幼小的狐狸了,四郎便再也忍不住,傷心的蜷縮進殿下的衣襟。[我真是沒用,爹沒有找到,現在連兒子都丟了]qaq殿下抱著特別老實安靜的小狐狸進了有味齋,坐在後院的西府海棠樹下。略略掃了一眼,見妖怪們都聚齊了,便示意華陽和青溪匯報她們外出調查得到的消息。四郎很累,而且傷心,就把圓團團的頭埋在殿下層層疊疊堆積的華服之下,隻露出兩隻尖尖的小耳朵,很認真的聽著他們的談話,耳朵尖不時抖動一下。華陽先說:“我的手下打聽來的情況是這樣的,韓大疤臉的祖上曾經是前朝的發丘中郎將。因為前朝戰亂時,盜墓成風,王公貴族的墓葬基本遭到了盜掘。因此本朝建立之後,便頒布法條明令禁止私掘墓葬,違者處以絞刑。之後幾大家族又連手圍剿了一批發丘中郎將,所以這些官方的掘子軍紛紛轉為地下活動。韓大疤臉祖上世代以盜墓為生,他的親爹年少時曾經跟著下過幾次大墓,算是這個行當裏的翹楚,後頭風聲緊,就金盆洗手,隱居到了江城,日常慣與仵作做個幫手,也會與人打坑子。據說幾年前,這位韓老爹曾經被道上的人雇傭去過蜀中,韓大疤臉那時候跟著他父親一起。這一去之後,韓老爹就再也沒迴來,倒是韓有德臉上多了一條疤痕迴到江城。迴來後似乎發達起來,也不做家族裏見不得光的生意了,改為明麵上開雞鴨行,暗地裏倒賣人口,做起了這門更加一本萬利的生意。據他的活計們所言,此人雖然名字叫韓有德,其實為人十分缺德,卻總能遇難呈祥。估計便是那塊從墓中得來的反魂玉在庇佑他,直到他自己作死,然後被水鬼拖去當了替身。連屍體都被周公子搶去,剁成肉醬喂了野狗。”院子裏的大槐樹忽然發出甕甕地聲音:“那一日我去他家裏取魚,見他連水井鬧鬼都不怕。當時還奇怪怎麽這個韓大疤臉特別大膽,原來以前是下過坑,又有幾件明器護身的人。這就難怪了。”華陽在本地調查韓大疤臉,青溪被饕餮派去了益州調查周謙之的來曆,比起早就死去的韓大疤臉,明顯青溪這邊才是重頭戲。等華陽說完,青溪站起來稟報自己探查到的消息:“望帝當年被梁利囚禁宮中,所謂魂化杜鵑,也就是說杜宇的已經死亡。巫人是沒有轉世重生一說的。因此,杜宇的死引發了梁利的魔性。瘋魔的梁利把杜宇的屍體藏在蜀國地宮中。因為他一直不肯相信望帝已經永遠離開了他,所以把曠世奇寶反魂玉放在望帝屍體上,保證其千年不朽,期待望帝那一日能夠重新複活。後來曆經動亂,人事變遷,原本的蜀國地宮的地上建築已經坍塌,成為了一片麥田,屬於當地姓周的一戶地主。說來也巧,周家的大宅院剛好在地宮陵寢的正上方。我也親自進院裏去查看過,周家老宅下麵的確是蜀國地宮。周家守著祖宗留下來的一點產業過日子,算是當地一個小姓士族。我去的時候,聽說自從周公子離開蜀中後,老周家的宅院裏頭不時就會失蹤幾個下人,家裏的下人不是逃走了,就是死光了。周家老宅方圓百裏已經渺無人煙,據附近的村落傳言,那裏去年似乎在鬧僵屍鬼,整個村落中的人一夕之間,統統死絕。連靈魂都不知所蹤,隻有淡淡的怨氣殘留。如今周家已經荒敗不堪,衰草離離,家中隻有個一問三不知的聾啞老蒼頭給他看門。這老蒼頭也是奇怪,連自己死了都不知道,變成鬼了還在為舊主盡忠。我拘來了宅裏那個變成地縛靈的老蒼頭的鬼魂,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聽出來,周老爺根本沒有什麽兒子。因為這位周老爺早就死了!“什麽?”胡恪聽到這裏,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那麽周謙之又是怎麽迴事?白家和他家是親戚,不至於認錯人吧?”青溪並沒有直接迴答,反而繼續講述自己在益州周家老宅的見聞:“據那個老仆所說,在二十多年前,周家老宅每到雷雨之後,便能依稀看到老宅後院傳來鏗鏘的編鍾之聲,恍惚間有些帶著縱目大麵具,穿得古裏古怪的巫師帶著男男女女一道踏地起舞,或者有人舉辦宴飲,一個白皙的少年宰殺和他身邊的高大男子並排而坐,宮女端著盤子往來不絕,盤子裏似乎是什麽白乎乎的蟲子。十分可怖。而凡人一旦想要走近細看,人影便倏忽不見。而且每年一到子規啼叫的季節,於朝陽初升時,依附周家的佃農們總能看到周家後院放出五彩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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