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後,溪流對麵。


    無風。陽光明媚,抬眼處皆是綠色。


    猴子在十米外的三棵樹上畫了三個靶子,用紅油漆畫的——天知道他又是從哪弄來的紅油漆?感覺他就跟個叮當貓似的,什麽東西都能給你拿出來。


    猴子說:“手槍的射擊距離一般在五十米,遠一點近一點也都能打,但你們要練習準頭的話,還是從近距離的開始練起。昨天不是教過你們怎麽開槍嗎?試試看。”


    “ok。”我拿起槍,上膛,“砰”的一聲打出去。


    沒打到靶上,而且我也不知道打到哪裏去了,就覺得旁邊的樹葉好像動了一下。黃傑也打了一槍,和我的效果差不多,不僅沒有打到靶上,也完全不知道子彈飛到哪裏去了。


    “不錯。”猴子點頭。


    “這叫不錯?!”我瞪著眼睛:“連靶邊都沒有挨著,你竟然說不錯?”


    “我是說你們第一次開槍時的姿勢、節奏、心理狀態都不錯——好了,不廢話了。我教你們怎麽瞄準。”猴子站在我倆中間,給我倆做著示範。其實大家小時候都玩過玩具槍,多多少少也知道怎麽瞄準,所以猴子一講,我倆就明白了。


    “好的好的!”我迫不及待地再次舉起槍來。


    瞄準,靶心。


    “砰”的一聲,子彈打了出去,可讓我震驚的是,子彈依舊不知去向。也就是說。別說靶心了,連靶邊都沒有挨著。


    黃傑也同樣“砰”的一聲打了出去。可他和我一樣,連靶邊都沒有挨著。


    “不對啊,我明明瞄準了。”我吃驚地看著自己的槍,“難道是這槍有問題?”


    “別瞎說!”猴子看我一眼:“呸三聲!”


    我趕緊呸了三聲。


    “槍有靈性的。”猴子說:“你之前對它又拆又裝,對它的構造已經爛熟於心,你們朝夕相處了近一個禮拜,連睡覺都在一起。它早已將你當作主人。你這麽說,它會聽到、會難過,等你下次用它的時候。它就可能會真的出問題。”


    “……”猴子的這套理論,我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我知道猴子這個人喜歡逗逼,可他現在的表情卻是那麽認真。一言一語也都非常誠懇,不像是開玩笑的。


    “哦……”我還不能理解,也不能體會,隻好哦了一聲。


    “你跟你的槍道個歉吧。”猴子繼續說。


    “啊?”我傻眼了。


    “道個歉吧。”猴子說:“尊重你的槍,就是尊重你自己。”


    “……”我無話可說,感覺猴子好像對槍特別虔誠,這是他對其他武器從來沒有過的態度,什麽木棍啊砍刀啊都是用過就扔。唯有手槍,他似乎將其視作信仰,就像鄭午和武師傅將拳頭視為信仰一樣。


    我隻好舉起自己的手槍,認真地說道:“那個,剛才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說你的。你沒有問題,你很好,你很棒,是我的好兄弟、好夥伴,我們將來還要一起征戰沙場,我永遠不會拋棄你,你也永遠不要背棄我,好不好?”


    我感覺這一幕逗逼極了、滑稽極了,感覺猴子和黃傑似乎隨時都能大笑出來,捂著肚子笑話我——這不是他們常幹的事嗎,就經常忽悠我一個!但是並沒有,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笑出來,反而很認真、很認真地看著我。


    黃傑甚至輕輕撫摸起了自己的手槍,就像在撫摸他的情人。


    “好了,咱們繼續。”猴子說:“你們之所以已經瞄準,但就是打不準,那是因為手槍有後坐力,在放出去的一瞬間,因為後坐力的緣故,你們的手也會往上彈,子彈也就打的很偏了。所以,在射擊的過程中,保持手槍的穩定性是最重要的,你的手有多穩、打出去的子彈就有多準!”


    我和黃傑連連點頭,原來是這麽一迴事啊。


    “所以,單手拿槍,絕對比不上雙手拿槍,雙手握槍,就能保證槍的穩定性了。在任何情況下,能用雙手握槍,就絕對別用單手!”猴子給我們做了一個示範。


    “可你打劉炎和陸離的手腕時就是單手拿槍啊。”我說。


    “誰說的?”猴子說:“不是我打的。”


    “……算了當我沒說。”


    “嗯,你們再放一槍試試。”


    我雙手握住槍,瞄準了樹上的靶心,全神貫注、全力以對,瞄的準準的,握的穩穩的。


    “砰”的一聲。


    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這……”我驚了。


    “砰”的一聲,黃傑也放了一槍。和我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幹。雖然你們盡量保持穩定,但還是無法控製手槍的後座力。嘿嘿,要是這麽快就能打到靶子,那你們也太天才了……”


    猴子還沒說完,黃傑就又放了一槍。“砰”的一聲,那棵畫了靶子的樹頓時濺出一些皮來。


    “……幹。”猴子說。


    “我好像摸到一點竅門了。”黃傑沉思著。


    “砰砰砰砰砰……”猴子連續開了好幾槍,把槍裏的子彈全放完了,全部正中紅心!


    “練吧,練到我這個程度,再練二十米、三十米、四十米的……沒有什麽竅門,任何用槍的高手都是子彈喂出來的,打的越多,就越熟練。”猴子打了個嗬欠,轉身走了。


    我和黃傑對視一眼,便開始練習了。


    “砰!”


    “砰!”


    我倆放著槍,耳膜一直嗡嗡響,怪不得電視裏那些練槍的要戴耳罩呢,這麽下去能把耳朵都給震聾了啊。不過這可真是個好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深山老林,隨便怎麽放槍都不會有人知道。


    我和黃傑一槍又一槍的打著,鄭午在溪流邊上練著拳,猴子在他旁邊給他喝彩、歡唿。


    “鄭午太帥了,再來一個!”


    鄭午就樂嗬嗬的給他再來一個,兩個人一唱一和的也是相當好玩。


    仔細想想,猴子前兩天還處在極度頹廢、一蹶不振的狀態之中,一天一夜沒吃東西沒合眼,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愁什麽。可是現在,他又整個精神煥發起來。


    究竟是因為什麽,我們沒人知道,他也沒有告訴我們。


    答案,或許有天會知道,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


    一整個上午,我們就在練槍和練拳中度過。練槍也很累,手酸臂困也就罷了,主要是耳朵受不了。我倆練一會兒,也要休息一下,去看鄭午打拳。後來我倆也想了個辦法,把耳朵裏麵塞點樹葉,雖說隔音效果也不是太好,但總比裸耳聽這槍聲要強多了。


    中午,我們迴去吃飯,下午再繼續過來練,我也好幾次都打到了樹上。一天過去,王瑤都沒有給我們打電話,我們當然也不會主動和她聯係。


    就這樣,我們就白天練槍、練拳,吃飯、睡覺的時候再迴來休息。


    兩天以後。


    依舊陽光明媚、萬裏無雲,已經連續好多天的好天氣了。


    “砰!”“砰!”“砰!”持續不斷的槍聲傳來,那是我和黃傑在練槍。


    “哈哈,溪裏有魚!”鄭午開心的大叫起來。助記找巴。


    我和黃傑一迴頭,發現鄭午正卷著褲腿,在溪裏走來走去,突然一彎腰,抓了一條巴掌大的魚出來。我和黃傑離的有點遠,也看不清是什麽魚。


    猴子則在溪裏跳來跳去,天知道他在搞什麽鬼。


    “你幹什麽,把魚都嚇跑了!”鄭午衝他瞪眼。


    “我踩魚啊!”猴子說。


    “你妹啊,那魚滑溜溜的,你能踩的著嗎?你得用手抓啊!”鄭午教訓他。


    “誰說的?”猴子使勁用腳一跺,然後彎腰抓了一條魚出來。


    “……”鄭午都無語了。


    “咱們中午吃魚!”猴子拿著手裏的魚衝我們大喊。


    “好的!”我和黃傑迴應。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和黃傑把槍收迴,也淌進溪裏和他們一起抓起魚來。抓著抓著,就玩鬧起來,互相用水潑著對方。“哈哈哈……”大家都開心地大笑著,弄的一身濕答答的,最後一共抓了七條魚,足夠我們吃了。


    我們提著裝魚的桶,迎著正午暖洋洋的陽光,開心地往迴走著。


    遠離喧囂、遠離東城,這麽歡樂的時光,大概也是我們幾個生命中少有的情況吧。


    迴到屋子,我們便忙活起來。半個小時以後,我們便吃上了香噴噴的煎魚。


    “猴子,你這水平真是太棒了。”我一邊吃魚,一邊衝猴子豎起大拇指。


    “哈哈,小意思,我以前有個朋友在五星級酒店裏當大廚,我跟他學了不少絕活呢。”猴子開心不已。


    我們就著白米飯,把這七條魚全吃光了。


    突然,我覺得有點頭暈。


    “怎麽迴事?”我搖了搖頭,看向猴子他們,發現他們也有點搖擺起來。


    “搞什麽鬼啊!”我問。然後我身子一軟,就倒了下去。


    黃傑和鄭午也倒了下去,我們的意識都還清醒,可就是渾身沒有力氣,一點力氣都沒有。


    “有人在咱們做飯的水裏下了藥!”猴子也倒了下去,但他勉強用手臂撐著身體。


    骨碌碌、骨碌碌。


    前方突然有聲音響起。


    我們抬起頭,震驚地看著前方,林子裏出來兩個人。


    一個是陳耀東,一個是陸離。


    陳耀東推著陸離,正朝我們走過來。


    “哎喲,好久不見啊。”陸離的臉上掛滿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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