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一母所生兩弟兄,

    性格各異相徑庭。

    愛好廣泛萬金油,

    秉性專一大器成。

    卻說羅水的二兒子羅登高,比羅一輪小兩周歲,差三個年級,經常跟著羅一輪玩兒。這哥兒倆雖是一母同胞,卻性格各異。

    學齡前的時候,羅夢龍買來兩個蘋果一大一小,羅登高馬上說:“哥哥吃大的,我吃小的。”羅一輪則認為理所當然他吃大的,從羅夢龍手裏接過大的就吃。

    羅一輪帶著羅登高和小朋友們做遊戲,把家裏的六七個小木板凳都搬到胡同,玩膩了就帶著小朋友們跑走玩別的去了,羅登高就把小木凳一個一個搬迴家。

    羅一輪在家裏畫水彩畫,畫得還挺好,一次菊花帶著銀子來家做客,她們看見羅一輪的幾幅畫,不知道是羅一輪畫的,非要帶走不可,後來羅一輪跟著爺爺羅夢龍去過銀子家,見家裏還貼著那幾幅畫。羅登高總愛臨摹羅一輪的畫,在哥哥的影響下,他喜歡上了畫畫,但畫得不好。羅一輪畫了一陣就放棄了,可是羅登高則不然,悄悄地報名參加了少年宮繪畫組,沒多長時間,羅一輪見到羅登高的速描畫“古奧運擲鐵餅者”已經許許如生像迴事了。

    羅登高小的時候和羅一輪不同的是,自己有自己的蔫主意,認準一件事,一條道跑到黑。

    初中那段時間羅一輪畫了一陣國畫,小有成績就不畫了,改為刻章。買了一些畫石猴兒,磨平了一麵,就雕刻起來,有陰文,有陽文。羅登高在羅一輪的影響下,除了學畫外,也對金石產生了性趣。但他找不到石頭。後來他悄悄地找到爺爺羅夢龍的圖章,用砂紙將“羅夢龍印”四個字磨沒了,然後學著羅一輪的樣子,先把他自己的名字反著印到圖章上,再用哥哥的小刻刀刻了起來。

    那時,羅夢龍去世不久,一次關於房產繼承的事要用羅夢龍的印章,羅水在抽屜裏找到那方印章,他趕到房產處,把羅夢龍的印章交給了辦事人員,人家看了看那枚印章,告訴羅水,拿錯了。羅水說:“就是它,你就蓋吧。”那位同誌笑了,他把印章在廢紙上蓋了一下,然後拿給羅水看,羅水一看,傻了眼,印章印出的是“羅登高印”!羅水氣得騎上車就迴了家,到家就到處找兒子羅登高,那天正趕上星期天,都在家,羅登高一見陣勢,知道壞了,趕緊跑。在大家的勸阻下,羅水沒打到羅登高。還好,羅夢龍還有一方印章,是宋小紅保存的,蓋了上去。問題解決了。

    羅登高上初中二年級時,學校召開家長座談會,羅水派羅一輪代表他去參加會。羅一輪去了後,班主任老師留下羅一輪談了很長時間,說羅登高挺聰明,但比較貪玩,上課不太注意聽講,愛做小動作,作業不認真,到考試的時候臨陣磨槍,學習成績隻是中等偏上,其實很有潛力。羅一輪迴家後晚上向父親做了匯報,羅水生了氣,把兒子羅登高叫到跟前,他對董玉和孩子們說:“你們都去外屋吧,我要單獨和登高說會兒話。”

    董玉一看架式不對,就給羅水打預防針:“說說得了,別動火打孩子啊!”到外屋後,她追問羅一輪:“你到底怎麽跟你爸爸說的?瞧他氣得臉色都變了。”羅一輪說:“老師說他上課愛玩,不注意聽講,考試前才臨陣磨槍,考的成績中上,大有潛力可挖。我如實向爸爸說了。”董玉一聽笑了說:“要是這樣,就沒事了。”

    一會兒,羅登高哭著從裏屋出來了。大家圍上去問長問短,董玉問:“挨打了?我跟他拚命去!”羅一輪拉住董玉說:“還沒問清怎麽迴事,您就別添亂了。登高,爸說你什麽了?”羅登高說:“爸爸說得我怪臊的,以後我一定好好學習。”說來也怪,從此以後,羅登高的學業大有長進。

    羅登高、羅芙蓉、羅運來、羅天賜四個孩子理工科都很好,但文科尤其是作文上不去。父親羅水給他們讀大哥羅一輪的作文,羅一輪的作文總是得90分以上。大了以後他們都成了寫作能手,羅一輪反倒不如他們了。

    離開紮彩匠老馮的門臉兒約三米處有一個自來水龍頭,該片兒二百多戶的吃水都在此水龍頭下解決。從初中一年級開始,羅一輪擔當了每天挑水的任務。除了自家的兩到三挑水外,羅一輪主動地為新卜奶奶家挑滿水缸。後來羅登高總是趁哥哥不注意或下午放學晚搶著挑水。一個星期天,羅一輪正在家拉二胡,羅登高哭著跑迴家,說:“對過胡同的小柱兒搶了咱家的水挑子,還打我。”羅一輪一聽就氣急了,放下二胡跑了出去。

    羅一輪找到小柱兒,這位小柱兒比羅一輪大兩歲,瞎了隻眼。羅一輪將小柱兒撂倒在地,厲聲問:“你竟敢欺辱登高,你還打他。”說完,輪起了手掌打下去,半空中被省省拉住了,小柱兒趁機抓了地上的一塊磚頭就往羅一輪的頭上砸,羅一輪閃過磚頭飛跑起來,小柱兒抓著那塊磚頭,轉而在後邊追趕羅登高,羅登高嚇得將鞋都跑掉了一隻。羅一輪見狀又跑迴來引小柱兒,小柱兒返迴來又追羅一輪。倆人圍著破爛市,跑了整整兩大圈兒,小柱兒抓著那塊大磚頭,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羅一輪遠遠地問他:“本來咱倆挺要好,但你欺辱我弟弟,我必須教訓你。”小柱兒喘著說:“他玩牌賴,偷著換牌。”“那你也不該搶他的水挑子,還打他!”“他罵我,我才打他。”“他罵你什麽?”“他罵我‘瞎著一隻眼還看得那麽清楚。’”羅一輪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小柱兒也笑了。

    原來,羅登高想乘著哥哥正在拉二胡,他悄悄將水缸挑滿。他挑著兩個空水桶出去後,小柱兒非拉他玩牌不可:“三缺壹,玩會兒再去挑水也不遲。”就這樣,玩了起來。羅登高玩牌耍心眼,偷著換牌兩次,都贏了。第三次換牌被人發現,小柱兒不幹了,就發生了前麵的事。羅一輪和小柱兒正說著,隻見破爛市原來舉墩子的場地人山人海,還不時有喊“好”的聲音,羅一輪馬上跑上前去,小柱兒也拋下磚頭跟了上去,他們擠過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到最前麵一看,原來是新來的雜技隊在表演車技。有獨輪的、鞍子離地近三米高的車,人高高地坐在鞍子上,騎著車,表演各種絕活,還有一位女演員騎著小獨輪車在鋼絲上行走,還有將近20個女演員在一個自行車上表演孔雀開屏。還有一個大力士一人拉開4張硬弓。這些節目都是羅一輪從未見過的好節目。不久,某市著名雜技團來大宇演出,羅水的單位發了票,羅水帶著羅一輪、羅登高去看,羅一輪驚奇地發現,其中就有這些人的表演。

    後來才聽羅水說,原來大宇大戲院與某市著名雜技團定了合同,從某日起他們開始演出。但時間到了,大戲院卻因故騰不出來。某市雜技團隻好分幾隊人馬在大宇市各區自己聯係地方演出。羅一輪和小柱兒在破爛市摔跤場見到的演出正是他們的一個分隊。沒想到這樣一來,反倒為雜技團做了廣泛的宣傳,正式演出時,大宇大戲院的上座率空前高漲,從來沒有的火。

    自從卜爺死後,新卜奶奶在好心人的介紹下,招進了清真寺鞋廠的劉師傅成了家,從此,新卜奶奶改為劉奶奶了。劉奶奶還有一個閨女叫秋月,長臉、大眼、高個兒、燙發、挺時髦的,女婿是旗人,劉奶奶嫁給卜家之前就跟著閨女家過活,後與女婿上不來才走了一步,與老劉成親後,閨女秋月帶著老那開始走動。

    以前每年到秋收時節,宋全、菊花和銀子一家都從老家帶些新收獲的玉米、大麥麵等農產品到羅夢龍家看看,住些日子。孩子們吃著煮熟或燒熟的新玉米和炒熟的甜甜的大麥麵,與銀子老姑做遊戲,真像過年一樣高興。

    那年秋天,菊花自己一個人帶著玉米和大麥麵到了羅家,這在羅一輪的記憶中好像是最後一次了,以後就聽說二舅奶奶菊花上吊了。

    菊花這次來,突然看見劉奶奶,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她問萬玲玲那人是誰,萬玲玲說是先嫁給卜爺,卜爺死後又招來老劉的劉奶奶。正說著,菊花被劉奶奶約去聊天,好一會兒才迴來,菊花悄悄對宋小紅和萬玲玲說:“這位劉奶奶我認識,當年曾是我的小姐妹妓女,名叫杏花,後當老鴇,認了個妓女米秋月當閨女,後來閨女跟了個旗人從良,杏花就跟了去。”“原來如此!難怪劉奶奶不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是從山東農村來到大宇的,卻很像花街柳巷中人。經你這一點撥,這才對上號。”萬玲玲十分感慨地說。

    菊花走後不久,劉奶奶與老劉吵架要鬧離婚,米秋月來了火上澆油,說:“離了婚還跟我過去。”劉奶奶突然警惕起來,最後劉奶奶向老劉讓步,重歸於好,從此劉奶奶和米秋月都先後向外放風說彼此不是親的。

    老劉平時很愛玩撲克牌,退休後到處去找人打撲克。一個星期天,羅一輪從外邊迴來路過大廟旁的胡同,隻見老劉癱在那裏動不了了。羅一輪背起老劉就走,一直背到他家裏放到床上。老劉感動得不知說什麽好,愣了好一會兒才說:“謝謝大兄弟,要不是你,我簡直迴不了家了。”劉奶奶說:“一輪是好孩子,沒說的,不過怎麽又成了你的大兄弟了?”大家都笑了起來。

    不久,老劉去世了,劉奶奶的閨女秋月來吊喪,辦完喪事秋月再次提出接劉奶奶到她家,劉死活不去,娘倆又鬧崩了,從此母女倆不再來往。

    劉奶奶從山東老家叫來了弟弟的女兒,她的親侄女齊小蓮與她為伴。

    經羅水介紹,齊小蓮在清潔隊當臨時工。齊小蓮賺的工資能維持娘倆的生活。再加上老卜、老劉生前留下的財產,劉奶奶日子過得挺富裕。

    有一段時間,萬玲玲日子太緊的當口還找劉奶奶借過錢,羅天賜技校畢業後分配到很遠的印刷廠上班,萬玲玲找劉奶奶借了一百元,自家又添點錢,給羅天賜買了輛舊自行車。直到羅芙蓉迴到大宇,由羅芙蓉將一百元錢還給了劉家,才算清賬。

    萬玲玲兒孫滿堂,但入不敷出。每月的中旬都得找胡同口的“電線杆”借錢,下月發工資就還上了,但還上不久又不夠花了,又得借,直到羅一輪大學畢業後工作發了工資寄迴家,這才結束了借錢過生活的日子。

    羅家在最艱難的時候,把所有的房子都以幾十元錢的低價賣給租房戶,除了1號院的警察趙二喜和提盒陳不要外,基本上都賣了。劉奶奶繼承了老卜的房子,她占了旁邊的屬於羅家的原是廁所的小房間,這個小房間早期原來放著一個木製的帶蓋馬桶,旁邊放些爐灰,羅家的人出恭就在馬桶上放一個圈式坐墊,結束後,用短鍁鏟爐灰蓋上,第二天早晨專門有清除工人把灰和大便收走。解放以後沒多久,大家都到外麵上廁所,小屋改作放雜物的地兒了。自從齊小蓮來後,經常撿些有用的東西放到小屋中,積攢多了就賣一次廢品。

    開始劉奶奶還與萬玲玲為此事打招唿,萬玲玲說放吧,放吧。等萬玲玲去世後,劉奶奶就把小屋據為己有了,並把董玉放在小屋的兩條舊自行車外帶拿出來扔到外麵,董玉起初沒在意,心想,怎麽外帶跑到外邊來了,於是就拿進小屋掛在牆上。但沒兩天齊小蓮又把兩條車帶扔了出來。董玉生氣了,等第三次齊小蓮又把帶往外扔時,董玉正堵住她,董玉笑著說:“小蓮呀,你是看不上這兩條舊車帶吧?小屋可是我家的,我婆婆讓你放東西可沒說把小房也給你。”

    齊小蓮一聽,臉紅得一直到耳朵根,她說:“聽我姑說,這小屋是羅奶奶送給她的,她們老姐妹好得很。要是您不承認,我們也沒辦法。”董玉說:“一是一,二是二,我婆婆從來也不會把自己的產業隨便送人,告訴你,從今往後,小屋不再讓你放東西了,限你一天,東西全部清出去!”

    先是,齊小蓮找了一個對象同居,這個人長年在外跑買賣,很少迴家。齊小蓮找機會賣掉了那個人的房子,又在郊區找了個富裕的農民正式結婚,婚前這個農民承諾對劉奶奶要當成自己的母親一樣贍養。劉奶奶挺高興,很快就在對過胡同找到要買她房子的老張,說好500元錢要連同廁所的小房間一起才行,劉奶奶也沒向羅水打招唿就滿口答應了人家。

    在房產交割時,問題出來了。原來,整個蘭橋45間房是一個大房契,房產主是羅夢龍,羅夢龍去世後轉到羅水的名下。以前發生的所有房屋轉讓都記錄在這張大房契上,劉奶奶想要賣房,還得找羅水要這張大房契才能辦理手序。

    劉奶奶找到羅水要大房契,羅水坦率地說:“當初賣給老卜的這間房是不包括廁所的小房間的,廁所的小房間是我的房產,你沒經我的同意把我的小房間作為搭一個饒一個地賣給別人,這不太合適吧?”劉奶奶生氣地說:“你娘生前說把小屋送給我作廚房,到你這兒又返悔了怎麽行?”

    羅水說:“我母親從來也沒說過把小屋給你,隻說過可讓你們放東西的話。這麽著吧,您要想賣房,交給我100元錢的小屋錢。”

    為此兩家好了那麽多年的交情算是斷絕了。

    買房的老張非得要那個小屋作廚房才肯交款不可,沒有小屋就幹脆不買了。這件事急壞了劉奶奶和齊小蓮,但又不肯向羅水服軟。

    正在僵持不下時,羅一輪從單位出差順路迴家了。劉奶奶像是見了親人一樣非得要請羅一輪吃飯不可,羅一輪婉言謝絕。羅水和劉奶奶分別向羅一輪說了房子的事,羅一輪又找到對過胡同的要買房的老張了解情況。

    最後,羅一輪分別和父親和劉奶奶做了工作,他說:“還記得古人那首打油詩嗎:‘千裏來信隻為牆,讓他三分又何妨。萬裏長城今猶在,何處去尋秦始皇?’”

    在羅一輪的斡旋下,劉奶奶同意交出了40元錢給羅水,把房子連同小屋賣給了老張。劉奶奶高高興興地拿著老張給的房錢跟著侄女齊小蓮嫁到郊區的農民家了。

    這家農民,解放初被劃為地主,三個兒子都娶不上媳婦。改革開放後,這家哥兒仨勤勞致富,生活一天比一天好。這時,老大已經四十二歲,老二三十八歲,老三三十四歲。有人把齊小蓮說給這家老三,齊小蓮提出要帶上姑姑一起生活,人家答應了。

    劉奶奶前腳走,後腳就有一位後生來找齊小蓮,還跟著一位民警。原來是與齊小蓮同居的那位長年在外跑買賣的男人迴來了,一看,人也走了,房也沒了,氣得要死,就告到派出所,派出所民警一了解,羅家和其他家都不知道齊小蓮嫁往何處,隻知是個郊區農民,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正是:眼不正則視偏,心不正則貪婪。

    若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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