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傾家蕩產蓋房屋,

    三教九流全來住。

    屠戶張飛殺肥豬,

    豆腐西施賣豆腐。

    合夥算計欺生主,

    竟相降價商戰酷。

    小本生意難維護,

    萬不得已施計毒。

    卻說羅夢龍的房產因資金不足拖了兩三年才勉強完工,那支麻花金鐲起了決定性的作用。最後的工程是用黃土墊胡同的路,再鋪上一層磚。但沒有黃土。那時是不允許隨便在一個地方取好多黃土的,真正取黃土的地方價錢又很貴。萬玲玲說有辦法了,原來,人和大車店的那片地,雖然整塊賣了,但仍有兩間房子沒被水泡倒,房子還是羅夢龍的產業,萬玲玲叫了兩架馬車和幾個壯工到了那兩間房跟前,萬玲玲讓他們在屋裏先把磚掀起挖地下的黃土,裝入麻袋裝車往迴拉,兩架馬車拉上幾趟黃土就夠了,但大車店處的兩間房內深了許多尺。萬玲玲再讓拉黃土的原班人馬從遠處拉上爐灰垃圾,裝入麻袋拉上車填入兩間房內,夠了後再填一層土夯實,鋪上原來的磚,後來這兩間房也租了個好價錢。

    為了給新蓋的房產起個名,羅夢龍大費周折,他考慮再三,也定不下來。首選是“夢龍裏”,大家都同意,但他自己卻不同意。接著又提了幾個好聽的名字,什麽“中興裏”、“保安裏”都被羅夢龍否了。最後還是羅樹德說:“為了紀念羅家祖宗在老家修橋鋪路的功德,我們把“蘭橋”這個名字搬過來,就叫“蘭橋胡同”吧。”這一說,得到了全家人的讚同。

    蘭橋胡同臨街左邊三個門臉,右邊三個門臉。胡同口有個天棚,天棚上邊有個小閣樓住著人家,胡同縱深共五個院子,加上門臉和胡同口的小二樓共有房45間。租房的人有小爐匠,瓦匠,鞋匠、屠戶,開飯館的,開豆腐房的,裁縫,賣豬肉的,木材廠的技術工人,南方來的織毯兒師傅,賣布的,警察,編簾子的,蹬三輪的,賣煙草的,唱戲的,三教九流,行行不缺。還有就是從東北過來的高麗人、教師、買賣人等等。房子比發大水前的200多間少到了四分之一,但卻結實多了。

    孫皓原來的一百多間房在大宇城發大水時也被泡塌了,大水下去後他把部分土地賣了,又在剩下的原地蓋起了一片平房出租,然後在挨著羅夢龍新買的高地也買了一小塊地,蓋起二層樓的院落自己住,院的北邊樓上樓下共六間房,院的南麵樓下兩間半房,樓上是個平台,平台東邊有一間倉庫,院的大門就在羅夢龍蓋起的西邊第三個門臉兒的旁邊。那半間房的門開在大門過道,像個傳達室。

    蘭橋胡同的頭兩個租房戶是兩家老西兒。

    山西人童貞、童淨姐兒兩個各自帶了丈夫盧清源和盧清善,從羅夢龍那裏租了胡同東兩間門臉兒開了個豆腐房,早晨賣豆漿、豆腐腦、老豆腐、炸油條,平時賣方塊豆腐、豆腐皮、豆腐絲和腐竹。

    童家姐妹長得不一樣,童貞漂亮,童淨一般。做的豆腐又白又好吃。據說戰國時期,秦國派大將白起在長平一役坑趙國被圍將士四十餘萬,趙國對白起恨之入骨,自那時起,三晉都稱豆腐為白起,童家姐妹的招牌打的是“白起早點”,特別是油條炸得又大又脆,開張沒多久就門庭若市了。

    這一下把大街南頭的韓五豆腐房與北頭的關山豆腐房擠得夠嗆。本來韓五豆腐房與街對過高台階炸油條的經營著大街南片早點生意,關山豆腐房自己炸油條經營著大街北片早點生意,相安無事。現在突然從大街中間的街裏冒出個“白起早點”豆腐房,殺出個程咬金。南北兩家的早點生意一落千丈。

    韓五的豆腐房租的是孫皓的兩間房,每次孫皓來收房租,韓五總是給他一包一分的銅子兒,孫皓為人厚道,但每次數銅錢就得半天。時間一長,孫皓不滿意了。他對韓五客氣地說:“你能不能給我點整錢?”可是韓五說:“沒辦法,我們小本生意人每天收的都是零錢,哪有整錢,就這,愛要不要。”他不理這個茬兒,依然固我。

    孫皓實在忍不下去了,但又不好意思與韓五撕破臉皮,他將此事告訴了羅夢龍。

    一天,韓五和關山約上羅夢龍,請他到德華居飯店下館子。酒過數巡,韓五敬羅夢龍一杯說:“這杯酒祝羅爺與親戚在早點經營上發大財!”

    羅夢龍感到這句話不順耳,就說:“且慢,我不大懂你的意思。你們叫我來聚一聚,我念咱們多年朋友之情給足了你們哥倆麵子。但看來我來錯了,請你們把話挑明咱們再喝這杯酒。”說完,他放下了酒杯,“要不,酒家!這桌酒飯多少錢?我來付賬。”羅夢龍掏出了錢放到桌上,站起就走。

    韓五和關山忙著站起,上前攔住了並表示歉意,連說:“誤會、誤會,您別生氣,我們是誠心誠意請您喝酒並請您幫個忙。”

    羅夢龍說:“我能幫你們什麽忙?不妨直說。”

    韓五和關山對看了一下後,韓五說:“請問羅爺,這‘白起早點’姐倆與您是什麽親戚?”

    “我們就是房東與房戶的關係。頂多還有一層山西老鄉關係。”

    關山緊跟上說:“不瞞您說,自從‘白起早點’開張以來,這些天吃早點的都不到我們兩家去了,眼看我和韓五的買賣就要黃了。我們商量想臨完之前拚一把,但又擔心萬一您是他們的後台這事就吹了。現在看來我們哥倆是多想了。不過我們隻求羅爺關鍵的時候保持中立,不要伸手幫一方,行吧?”

    羅夢龍想了想說:“好吧,我答應你們。說實在的,當初我租給她們房,沒想到後來生意這麽火,弄得蘭橋胡同口一到早晨就堵塞,我也有點煩了。不過,韓五,我得說你幾句,你的買賣不是不行,隻是你的為人太欠火候。你每月交房租,憑什麽給人家一堆銅子兒?而且月月如此。你這是在打發要飯的嗎?從下月開始,如果你不改,房子收迴,你另謀高房,我說了算。”韓五聽了,連聲稱是。說著雙方擊了掌。

    第二天早晨,在各電線杆上貼出小告示:“韓五與關山早點部大降價,油條降為兩百元一棵。”當時的市場價是三百元一棵油條,兩百元一碗豆漿,五百元一碗豆腐腦。大宇城有個習慣,不管多窮,早點都在外麵吃,所以大宇城早點行業很火。

    小告示一貼出自然起了很大作用,你“白起早點”東西再好,也不如東西便宜更具吸引力。從這天起,“白起早點”一落千丈。直到姐姐童貞發現電線杆上的小告示才明白是怎麽迴事。童貞與童淨姐兒倆一商量,馬上貼出小告示:“‘白起早點’店隨行就市,兩百元一棵大油條。”很快“白起早點”的買賣又火起來。沒兩天,韓五和關山又貼出豆漿和油條各一百元的告示,買賣好了兩天,“白起早點”也貼出告示緊隨其後。韓五與關山一商量,幹脆喝一碗豆腐腦五百元,白送一棵油條。告示貼出後吃早點的人都來了。兩天後,“白起早點”貼出告示,一碗豆腐腦四百元,白送一棵油條、一碗豆漿,一下子顧客又都跑到“白起早點”這邊來了。價格戰已經白熱化了。最後他們三家都把價格降到一百元可買到一碗豆腐腦白送一棵油條、一碗豆漿的地步相持不下。韓五和關山賠本賺吆喝,全靠著多年開店,本錢厚一點,咬著牙堅持。“白起早點”打掉牙往肚裏咽,但終歸底子太薄,熟人又少,頭寸難軋,有些吃不住勁了。

    這天早晨,羅夢龍到“白起早點”部吃早點,姐姐童貞與羅夢龍打了個招唿:“羅爺光臨。”羅夢龍有禮貌地答道:“生意挺好。”童貞見羅夢龍問起生意,忍不住落淚了。

    當羅夢龍用完早餐時,童貞送了出來悄聲對羅夢龍說:“您能借我點錢嗎?”“多少?”羅夢龍問。童貞將嘴貼近羅夢龍的耳根說了個數。羅夢龍說:“中午到我家取吧。”“謝謝羅爺!”童貞像見到了救星,高興地迴屋做生意了。

    羅夢龍走了幾步一想不對,自己曾答應韓、關兩位不介入此事,還擊了掌,怎麽現在又答應借錢給童貞?後又一想,幹脆讓二姐夫孫皓借給她錢得了。羅夢龍找到孫皓,把情況說明,孫皓剛好手頭有現金,馬上派人給童貞送去,童貞千恩萬謝地接了錢。

    三家豆腐房的商戰,便宜了周邊的顧客,他們吃早點省了不少錢。

    將近半年的相持不下,害苦了童氏姐妹。她們商量來商量去,覺著還是得求教於羅爺才行。她們下了請帖請羅夢龍到德華居一敘。

    到點了,童氏姐妹等得心急如焚,羅夢龍遲遲不到。一會兒,隻見孫皓來了,手裏拿著那張請帖。童貞和童淨迎了出來。孫皓說:“羅爺因有急事來不了,他讓我代替他吃請,這等好事我當然要來,哈哈!”

    酒過三巡,孫皓笑著說:“臨來時,羅爺隻對我說了一句話:‘到那兒什麽主意都不要出,隻要童貞出麵分頭約韓五和關山兩個對頭,學一學古人貂禪或者鳳姐兒就行了。’”

    散席後,送走了孫皓,童氏姐妹惆悵不解地迴到家。倆人對視無語。

    “這頓席錢白花了,什麽也沒問出來,什麽主意也沒討到。”半天,童貞才憋出這句話。

    童淨想了一會兒,她說:“羅爺說隻要你出麵分頭請韓五和關山,學一學古人貂禪或者鳳姐就行。這話是什麽意思?貂禪是誰?鳳姐又是誰?”

    經童淨這麽一提,童貞如夢初醒,她想:“看來這裏學問大了,必須問問男人才行。”她大聲喊:“盧清源!盧清善!”

    盧氏兄弟聞聲從門外進來分別問道:“叫魂哪?”“什麽事?”

    童貞問:“貂禪是誰?鳳姐又是誰?你們給我們說說。”盧清源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還沒反應過來。

    盧清善腦子快,他說:“貂禪和鳳姐都是古代大美女,她們分別施美人計戰勝了對手董卓和賈瑞。姐姐怎麽想起問這倆人呢?”

    經他這麽一說,童淨馬上反應過來,她對童貞說:“姐,我捉摸羅爺是不是讓咱們施展美人計?因為你漂亮?”

    童貞明白了說:“看來,羅爺就是這個意思。為了生活,我也豁著自己的名聲不要,和韓五、關山他們玩到底。”

    第二天,“白起早點”部沒開門。消息傳出,韓五和關山歡唿雀躍。熬到上午10點左右,韓五實在憋悶不住了,他快步來到了“白起早點”部門前,隻見門板高掛,房門虛掩,門外涼鍋冷灶,十分淒涼。

    韓五忍不住推了一下門,“吱扭”一聲門開了,借著從門外照進的一綹陽光,隻見屋內杯盤狼藉,酒氣難聞。韓五大聲問:“有人嗎?”隻聽用木板隔開的小間裏有女人哼哼的聲音。韓五走到小間門前掀起布簾,讓韓五目瞪口呆的是,隻見童貞赤身裸體地扒在床上,兩手被麻繩子反綁,嘴裏塞著布,她隻能哼哼,卻說不出話。

    韓五本來對漂亮的童貞垂涎三尺,隻是沒有良機下手。這次意外,搞得他欲罷不能,他迅速跑到門前,插上大門,邊往屋內走邊解扣脫衣服,他把自己脫了個精光,剛要往床上扒,電燈亮了,照得滿屋雪白雪白,隻見童貞的丈夫盧清源和童淨的丈夫盧清善出現了,他們大喝一聲,將韓五按倒在地,捆了起來。

    盧清源對著韓五大叫:“光天化日之下,偷別人的老婆,該當何罪?”韓五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光著腚跪在地上,前麵綁著的雙手扶地,頭搗蒜般的往地上碰,嘴裏不斷地哀求:“饒了我吧!再也不敢了!”盧清善問:“你是認打還是認罰?公了還是私了?”韓五說:“我願私了,花多少都不心痛,隻是要保住我的名聲。”

    盧清源拿出事先寫好的欠條,讓韓五在上麵簽字認可,韓五一看,隻見上麵寫著:“韓五欠童貞二十萬元整願從即日起,將韓五早點部全部抵給童貞,從此兩不相欠。立字人:”韓五一咬牙簽了字。他被放了出來。

    當天下午,關山來了,童貞照方抓藥,關山也落入套中。

    有詩歎曰:

    司空見慣是商戰,

    勝者敗者皆無怨。

    誰知施展美人計,

    轉敗為勝成笑談。

    最後還是關山和韓五雙雙敗下陣。“白起早點”移到了被收購的韓五和關山的舗麵。第二天童氏立刻把價格抬高到原來的水平,這是顧客們可以接受的極限。韓五和關山都成了童家的打工仔,童貞聘他們各自在舗麵上當經理。

    到了下月初,孫皓興衝衝地找到羅夢龍說:“你的話還真管事,我到韓五那兒收房租,他非常痛快地連交兩個月的,而且都是整錢。”

    正是:無可奈何放白鴿,坑殺情場貪色者。

    若知韓五和關山如何反擊,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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