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你就會迴到我身邊。

    這樣的宣言,令海棠脊背一涼,她極力忍著心中的恐慌,不讓自己顯現出任何異樣。

    端木夜感受著海棠身體的緊繃,滿意地笑了,他鬆開海棠,不再去看旁人,旁若無人地走了出去。

    端木夜一走,姚炳自然跟上,而李長順也神色奇異地看了海棠一眼,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海棠驀地一鬆,感激地對端木淳和端木荀道:“方才多謝兩位相助。”

    “舉手之勞。”端木淳道。

    端木荀微微一笑:“應該的。”

    端木夜的離去,令每個人都放鬆下來。

    端木淳道:“海棠姑娘,我們便先告辭了,你好好歇著吧。堂弟那兒,你無需擔憂,這兒畢竟是天子腳下,他不會亂來。”

    端木荀本有些留下寬慰海棠的意思,但見自己皇兄要告辭離去,便也隻好一道走。

    端木淳臨走之際,忽然問道:“海棠姑娘,方才你為何要躲堂弟?我記得你說失憶了……你應當並不認得他吧?”

    剛才躲在屏風之後時,海棠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她本以為隻需要跟林雪霜解釋就夠了,沒想到第一個問出來的人會是端木淳。端木淳和林雪霜一起都是她的後台,不好得罪,好在剛才那一點時間她已經想好對策,便神色自然地說道:“方才下樓之時,我聽到世子叫了他身邊太監的名字,因此才知道他是誰,便趕緊躲了過來。未料還是被他看到了。”

    說到後來,海棠的語氣裏有著真實的鬱悶。

    “原是如此。”端木淳笑著點頭,也不知有沒有信海棠的話,他和林雪霜又說了兩句,便告辭離去。

    臨走之前,端木荀道:“海棠姑娘,你不用擔心。一切有我……們。”

    “多謝。”海棠也說不出別的什麽,她確實很感激剛才他們兩人的幫助。

    等端木淳二人一走,林雪霜便帶著海棠迴了她專用的包廂。

    白露和蒹葭都等在包廂之外,因此海棠也不做多重偽裝,直接以一個穿越者的身份說道:“姐姐,那個叫端木夜的發現我了……之後會不會把我逮迴去?我的身份畢竟是假的,他能查出來嗎?”

    海棠很清楚,端木夜現在根本就確信她是誰了。所以她現在也有些緊張,如果她的假身份文件能被輕易戳穿,端木夜就必定會以她的原丫鬟身份將她帶迴去。

    “別擔心。”林雪霜道,“你的身份是端木淳幫著弄的,他做事不會留下把柄。”

    林雪霜對端木淳看樣子很有信心,海棠便也決定相信她的信心,暫時將對身份證明被證偽的恐懼壓下。

    當初被救起之時,海棠也想過,是不是該找個偏遠的地方隱居起來。可當時她是用剛穿越的身份才贏得了林雪霜的庇佑,明明該是什麽都不記得的,又如何提出“躲起來避難”這一點?說一個謊話就要用無數個謊話去圓,她因為“新穿越”而獲得了林雪霜的庇護,就必然得失去一些什麽。更何況,她其實也想就近在臨沂看看牡丹過得如何。若真冒著被林雪霜懷疑的危險而提出隱居他處,並且林雪霜也同意了,她又怎麽可能提出讓林雪霜也關照一下她本不該記得也不該去關心的人呢?

    綜合考慮了很多,海棠還是跟著林雪霜迴到了臨沂。因為端木夜還未迴到臨沂,因此她自然就放鬆了警惕,沒想到他會突然迴來,還突然來到臨川酒樓,剛巧跟臨時決定迴去的她碰上。她的運氣實在是太糟糕,晚一點或早一點,她都不可能跟端木夜再相遇。

    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晚了,想起端木夜臨走前說的那句話,海棠就止不住心裏發慌,她知道他不會放棄,隻是不知道他會用什麽樣的方法將她帶迴去。這幾天她的日子過得太輕鬆,她絕對不想迴到從前那樣天天提心吊膽的生活中去。

    “姐姐,我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海棠誠懇地說。惹上端木夜這樣一個煞星,確實是天大的麻煩。

    “你既然叫我一聲姐姐,我自然會護著你。”林雪霜卻不以為意,“你不用多想,這幾天你先別來臨川酒樓。”

    “我知道了。”海棠點頭道。

    那之後的幾天,海棠就躲在林雪霜的家中,連門都不出,免得再遇到端木夜不好收拾。然而,她不出門,不代表就見不到端木夜。

    這天海棠正在看書,白露忽然進來道:“二小姐,門口有個姑娘自稱牡丹,說跟你是舊識……”

    海棠驀地放下手中的書冊,書頁被她無意識地弄皺。她想出去看看牡丹過得如何,可身子卻像是被釘在椅子上一般無法起立。她很清楚,牡丹會來到這兒,完全就是端木夜搞的鬼。他知道她和牡丹感情好,就利用牡丹來引她出去。她不能出去,不然在端木夜那兒就徹底露餡了,而對林雪霜也不好解釋。

    “我不認識她。”海棠撫平書冊道,聲音極力維持平穩,“你讓她迴去吧。”

    “是,二小姐。”

    白露領命出去了,海棠卻在房間裏坐立難安。

    無辜的牡丹,總是被牽扯進她的事裏。海棠心中很是內疚和不安,牡丹跟她成為朋友,對她來說是幸事,對牡丹來說,卻是天大的不幸,一件好事都沒有,還總是受傷,被利用,擔驚受怕。所有人裏,她最對不起的就是牡丹,牡丹因為她而遭受了太多的無妄之災。

    過了會兒,白露迴來,麵露難色道:“二小姐,那姑娘不肯走,說是必須見到你。”

    海棠道:“不見。”

    白露便又出去,迴來皺眉道:“二小姐……她在門口跪下了,說是你不出去見她一麵,她就不起。”

    海棠倏地站了起來。她太清楚了,那是端木夜的授意,不然牡丹連齊王府都出不來,更遑論找到林雪霜的住處並用這樣的方式施壓了,恐怕端木夜就在不遠處看著,就等著她出去,露出破綻。

    明知道端木夜的打算,海棠卻隻能一腳踏進他布下的陷阱之中。

    如同白露所說,牡丹就跪在院外不遠處。許久不見,牡丹的模樣看上去很是憔悴,然而當看到海棠的那刻,那有些蒼白的麵容之上,便浮現了一絲純粹的喜悅。

    海棠在白露的陪同下來到牡丹跟前,先將牡丹扶起,這才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似的說道:“你是牡丹姑娘?不知道你找我有何事?”

    海棠的表現著實令牡丹有些吃驚,她上下打量著海棠,半晌才道:“海棠,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抱歉。”海棠道,“我是真的不認得你。”

    牡丹沉默下來。

    牡丹是自願來找海棠的。當初劉三因為她而害了海棠,她一直想找機會跟海棠說說話,卻連她的麵都見不到,後來海棠隨世子南下,她便也擔心了一路,直到海棠落水失蹤的消息傳來。這段時間她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麽過的,整日吃不好睡不好,日日夜夜向上蒼祈求海棠能盡快被救迴來——她不願去想,海棠若是真有什麽不測又該如何。

    因此,當世子找到她,說海棠迴到了臨沂,隻是失去了過往的一切記憶被旁人利用,需要她幫著來喚起海棠過去的記憶時,她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可看著海棠此刻錦衣玉食的模樣,她又不確信她現在所做之事是否正確了。如果說,海棠失去了那些可怕的記憶後能過得更好,她為什麽要讓海棠想起過往的一切呢?或許……或許她不該來的。

    可此時此

    刻,她也已是進退兩難。她也算是跟世子打過幾次交道的人了,很清楚世子既然派了她來,就不會輕易讓她退縮。世子……對海棠是誌在必得,尚膳司所有人命,都在她的一舉一動之間。

    一邊是海棠,一邊是尚膳司眾人,無論如何選擇,她都無法安心。

    “你……”牡丹起了個話頭,卻又停下,她望著海棠,眼中翻滾著擔憂和恐懼,她想告訴海棠,你忘記了一切也好,然而她無法說出口,隻因為她曉得,世子就在不遠處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海棠忽然對她笑了笑:“牡丹姑娘,你請迴吧。有些事,該放下便要放下。”

    牡丹望著海棠,垂下了視線:“……抱歉。我不該來的。”

    她轉身離去。等會兒見到世子,她隻能告訴他,她已盡力,卻無法喚起海棠過去的記憶。

    海棠手心緊握成拳,麵上卻還要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最後看了牡丹的背影一眼,正要轉身離去,卻見旁邊拐出輛馬車,行至牡丹身旁停下,車上傳來道冷冰冰的聲音:“跪下。”

    牡丹驀地在車旁一跪。

    海棠的視線便怎麽都收不迴來了。

    那是端木夜的聲音,她自然不會認錯。端木夜拿牡丹來對付她,確實是走了一步好棋。牡丹對她來說太重要了,她不知道怎麽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也令牡丹安然無恙。她的身份已經不是端木夜的丫鬟,而牡丹還是齊王府的丫鬟。

    馬車那邊,端木夜讓牡丹跪下之後便沒有了別的動作,然而在海棠看來,那卻是一種無聲的威脅——她不迴去,他可以有無數種方法令牡丹生不如死。

    海棠望著馬車,像是無聲地對峙,幾秒之後,她忽然抬腳向那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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