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的少年,五官正是雌雄莫辯的時候,喉結還未完全發育,加上這身裝扮,更顯得安諾眉眼如畫,神態清明,恍若從黑白分明的山水畫中施施然走出一般,三分飄緲六分雅致,還有一分倔強和不忿,彰顯著他的少年張揚肆意的性情。達爾西坐在藍妞背上,眼神一滯,就這麽怔住了。“安諾……”片刻,他才迴過神來,摸了摸藍妞的背脊上的龍鱗,讓他慢慢低飛下去,想要攔住安諾。安諾自然聽見了他這聲並不算低沉的唿喊,但卻沒有迴頭,徑直往前走,但眉頭微蹙,臉上浮現出了氣悶的表情。“安諾!”達爾西雙手攏嘴,大聲喊道。安諾繼續往前走,裝沒聽見。達爾西無奈,猜也猜到安諾是故意的了。想了想,讓藍妞飛的更前麵些,抬手拍了兩下,壓低了她的脖子,瞬時兩手在她背脊上用力一撐,右腳從空中抬起與左腳一並,唰——便在半空中,從藍妞的背上一躍而下!安諾原本背對著他,但達爾西飛到他前麵調轉了方向,讓他忍不住抬頭去看。剛好,就看到達爾西藝高人膽大地從藍妞背上滑下來,直直朝自己墜落而來!“你!”安諾差點驚唿出聲,這麽高,達爾西是瘋了嗎?驚詫之際,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是要接他一把還是躲開站到一邊,安諾再眨眼時,達爾西已經穩穩當當站在了自己麵前,嘴角掛著淡然的笑,一身緊致貼身的白色軍裝,將他整個人襯托的英俊逼人,一雙金燦燦的眼眸好像摘了兩簇火球鑲在了眼眶裏,好似將一頭亞麻色的短發也點燃成了金黃的火焰。這種恣意而張揚的氣場,對於達爾西而來簡直是與生俱來,與安諾帶給人的那種沁人心脾的清雋之感全然不同。達爾西很快察覺到這點,收斂起這股略顯霸道的氣場,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變得平和些。安諾微微張開嘴巴。“安諾……”達爾西開口,一臉的肅然,心裏也有些發怵,不知道是該馬上道歉好,還是說點別的什麽好。他剛剛帶著戰艦從結束宇宙拓荒的曆練,隻休息了一天,就遞上報告說要休假離開星塵帝國一段時間。這次,算他先斬後奏了,沒等他父皇批示同意,就連夜乘坐乘坐自己的宇宙飛船遛了,連行李都沒怎麽準備,到了這兒一看,才發現自己隻帶了幾件軍裝。“怎麽,你還記得我啊?”安諾上下打量他許久,見他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都沒事,心裏既泛酸又鬆了口氣,一挑眉,忍不住語帶譏諷起來。“嗬,真不容易……”達爾西不由得皺眉,“安諾,我沒忘記我的約定,我失約了是我的錯……可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停!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推卸責任!”安諾的腦海裏不知怎麽就出現了自家爸爸和父親吵架時的模樣,有樣學樣地抖了抖眉頭,頗有架勢地哼了哼鼻子。爸爸教過自己,據理力爭的時候氣勢是最重要的,要搶占先機,決不能讓對方有機會反駁,才能痛打落水狗,掌握主動!但他不知道的是,唯一每次和夙容吵架,嘴巴上是屢戰屢勝的,但最後遭殃的總是屁股……“安諾你聽我說,一年前我不在星塵帝國,還在……”達爾西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胳膊,卻見安諾唰的一下舉起了手中的劍,劍尖直指自己的鼻子。“你這是做什麽?”怎麽越大越不講道理了,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自己?其實安諾也不是不講道理,達爾西能說出什麽解釋他還是想聽一聽的,但剛才看到達爾西一身的本領好像又精進了許多,心想自己也努力修習好多年,霎時好勝心驟起,想要和他較量一番。“想讓我聽你的解釋,先打過我手中的劍!”安諾嘴角一勾,劍尖往上一挑就挽出一個果斷淩厲的劍花,直奔達爾西的脖頸而來!達爾西頭疼地看著安諾,猛然滑步後撤,將肩膀壓向一邊,轉身,左手伸向自己腰後,再一轉身,手中赫然多了一樣東西——一條不知道用什麽金屬做成的十七節軟鞭。與此同時,背後傳來一片火辣辣的痛感,他尚未恢複的傷口瞬時崩裂了。第123章 番外:安諾與達爾西(四)少年心性,爭強好勝不足為奇。更何況安諾在同齡人之中也一直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他從不懈怠學習,因為有個好學的爸爸秦唯一,有個勤政的父親夙容,在他們的熏陶和影響下,天資和後天的努力都差不到哪裏去。偷懶什麽的偶爾為之,但大部分時間裏,不論是學習、修煉心法還是做其他事情,都很有規劃,還會給自己訂立明確的目標。尤其在安諾見識過達爾西的本事之後,心裏一直憋著一口氣,想要再下次見麵時一定要在他麵前表現一把,炫耀炫耀,也能達爾西吃驚、羨慕一次。因而,這五年裏,安諾確實非常用功,主動要求唯一和夙容給自己布置額外的功課,修習心法時也很能吃苦,如果不是唯一告誡他說急功近利會適得其反,說不準他還要給自己加壓。但在教育孩子的方法上,唯一和夙容一向遵循順其自然的原則,不想安諾的童年過的太辛苦,所以每當安諾詢問他們自己是不是能趕上達爾西時,他們都會一臉誠懇地迴答說:“當然了,你一點也不比達爾西差的!”安諾聽的多了也就信了,有時也覺得自己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不好,伊諾都不像自己這樣學習那麽多的東西,不也一樣人見人愛,受到大家的誇讚麽,於是近來就放鬆了點。加上自己剛剛滿三歲的弟弟西裏爾恰好到了最好奇、最好動的時候,成天粘著自己這個哥哥,看見什麽都要問為什麽,自己做什麽他都要跟著,纏的他毛焦火辣的,他也就沒心思總是想著跟達爾西比較的事情了。然而,今天一動手,安諾的劍尖和達爾西抽出的軟鞭碰撞到一處,他就知道,自己這次仍然有些托大了!安諾的劍法招式走的是靈巧的路子,這是煞清風根據他骨骼發育的特點特意選擇的一門行雲若水的劍法,一招一式都非常輕盈,帶有舉重若輕的優勢,對付力量型的敵人能夠輕易的四兩撥千斤,盡快占據優勢,以快打慢,以巧打拙……需要用劍者心思靈巧,有悟性,能夠從一招之中看出多番變化,活學活用。安諾年紀尚輕,對於這套深奧的劍法還沒有領悟透徹,眼下隻學到了皮毛,但一套招數使下來也算得上靈巧有餘、變化多端,劍花翻轉不斷,讓達爾西看的眼花繚亂,有好幾次都差點直接喂上劍尖。淩厲的劍風縷縷擦過達爾西的臉頰,濺起一道道灼熱的光。安諾卻有些越戰越急,因為達爾西似乎迅速就掌握了自己出招的時間差和習慣,不大一會自己拉開的優勢就減弱了,逐漸暴露出了一些細微的漏洞。劍尖隻要朝上,他就知道接下來要橫向劈刺,劍尖隻要偏左,他就知道自己接下來會往下挑刺。再則,兩人在力量上的懸殊差距實在太大!達爾西的步子愈發穩健,就顯得安諾的步伐愈發淩亂。可惡啊——安諾不甘心地琢磨著達爾西動作中的漏洞,但他的這套軟鞭也不知道是跟什麽人學的,看起來招數簡單無奇,甚至簡單到了反反複複隻有那麽三四招,可就是每次都能準確地抵擋自己的攻擊,還能巧妙地將劍格擋出去,拖延他再次攻擊的時間。不過——就在這時,安諾瞥見達爾西額頭上滲出了幾滴冷汗。突然,達爾西腳步微微一滯,遲疑了半秒!這讓安諾瞬時瞄準了機會,趕忙變了招式,後退一步使出一個虛招,卻留著一把實招在後,一個轉身欺上的功夫,他的劍尖直指達爾西的眉心,而後瞬時劈下,堪堪停留在了達爾西的咽喉處。“哈,我贏了!”安諾喜不自勝,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達爾西劇烈喘息著,嘴唇有些發白,“是……是你贏了。現在,可以聽我的解釋了吧。”他感覺到自己背後的傷口這下是徹底裂開了,也不知道是否滲出了血,隻好繼續這個姿勢站立著,一點也不敢側身。安諾撇撇嘴,“我說了要你打贏我才聽你的解釋,現在你輸了……”他眨了眨狡黠的眸子,想要逼著達爾西在自己麵前服軟,給自己道歉,多說幾句好話再決定要不要原諒……可是,敏銳的觀察力讓他在此刻注意到了達爾西的不對勁。“你怎麽臉色這麽白?”達爾西的力量比他強太多,照道理是不是體力不支到這種地步的。達爾西抬手想把軟鞭收迴去,不料想一下子又牽動到背後的傷口,“嗯……”禁不住痛苦地悶哼了一聲。“喂,達爾西!”安諾慌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向一側忽然傾倒下去的身體。手掌在他背後輕輕撐起,頓時摸到一片粘稠的濡濕。安諾看著手掌上殷紅的血液,一瞬間嚇呆了。“你受傷了?!”他很快反應過來,這不是他們剛才激戰時造成的傷口,他還沒那個本事真的傷到達爾西,那就是他在自己動手之前已經受傷了,而且還傷的不輕!安諾的一張巴掌臉登時陰雲密布,冷著臉架起達爾西,見他正費力地抬頭想要說些什麽,劈頭蓋臉就把他罵的狗血淋頭:“你tmd是大蠢蛋嗎?受傷了不知道說!逞個什麽強,小爺我這樣小肚雞腸的人嗎?我現在贏了你豈不是落井下石,恃強淩弱嗎?!還不快點給老子閉嘴!”罵人什麽的,咳……決計不是唯一和夙容教的,要知道每個青春期的孩子都會有那麽點出格的舉動和瞞著家長學到了歪門邪道,但總體來說,安諾平常是不說髒話的,現在——那是被逼急了。他氣自己,更氣達爾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