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熔正要說沒消息呢,許堯川已經醒了,從床上一躍而起,搶先道:“快叫醫生來。”


    值班醫生一聽田霏醒了,也顧不得睡覺,喜得跟兩人連連說了幾遍:“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最危險的時間就過去了。”


    這麽就岔開了話悅。


    田霏雖然醒了一次,到底還是傷了元氣,沒過一刻就又睡了過去。


    許堯川和程熔在烏魯木齊一直陪她陪了五六天,直到各項生理特征都完全穩定下來,田霏能坐起來喝黑魚湯的時候,許堯川決定不等她問先跟她講,“小霏,你住院的這段時間……隊裏一直都還在沙漠裏找隊長呢……攙”


    “然後呢?”田霏的反應比他想得平靜,但是握著湯勺的手明顯地一抖,如果好,小川川會是直接跳上來眉飛色舞地告訴她,隊長太厲害了!一個人搞定了那麽多人,還活著迴來!


    可是,現在卻不是。


    所以,她心裏很清楚。


    所以,她想了想轉而問道:“事情辦得怎麽樣了?那些人抓了嗎?”


    “沒死的全抓了,後麵都是武警的人去弄的。”許堯川說起這個來,顯得放鬆了些,這次的任務雖然代價慘重,可是大獲全勝,是在對抗極端分裂分子的鬥爭中最大的一次勝利。


    “那就好。”田霏垂下眼睛,這話幹得無味,可是心裏若是牽著另一件事,說別的什麽又能有味呢?就好像明明思念著一個人,和其他任何人說話,都難免心不在焉。


    許堯川也看得出來,隻好找話去說,“聽他們迴來的人說,基地裏麵有一兩百人在那裏受訓呢,教官都是雇傭兵,以前是外籍特種部隊的人,身手和武器裝備都超好,要是真的搞起事來,就不是像前幾年在昆明火車站砍人那種程度了。“


    “嗯,那幸虧大家找過去了,怎麽拿下來的?“一兩百人,就算加上一起過去的武警,也沒有把握全身而退。


    許堯川搖頭,麵色一下子凝重起來道:“他們去的時間,已經是交火狀態了,聽何嘉哥說他們真正擊斃的隻有不到三十人,活著押迴去的是七十六人——“


    他沒有說完,但是田霏驀地就明白了。這個數字是有問題的。那個基地裏麵有差不多一百八十到兩百人,何嘉他們擊斃的加上活著抓住的才100個人,哪還有差不多八十個人呢?


    她的臉瞬間就白了下去,甚至比她失血昏迷的那時候更可怕。這是個什麽概念,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神兵天降,消失的敵人不會是真的掉進黑洞消失。


    他們是被人消滅了。


    “那……隊長呢?”她知道不該問,因為程熔還在這裏,可是他一個人幹掉了七八十個武裝恐怖分子,他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即便他是謝文麒!


    “隊長……下落不明。”許堯川說得十分小心,緊緊盯著她的表情。


    出乎他意料的是,田霏聽了竟好像還鬆了一口氣似的。


    她很怕他說出來的話是,我們已經把隊長帶迴來了。


    如果他迴來了,即便重傷,像他那麽生命力強悍的人,一定會在這裏等著自己醒來的。除非是另一種情況,他們帶迴的是他的屍體。


    下落不明,至少還有一半生還的希望。


    可是這種僥幸感也隻存在了幾分鍾,接著便被無盡的不甘心和恐懼所淹沒。


    謝文麒你這個殘忍的人!


    他在最後一刻讓她知道,她的感情不是沒有迴應的,他也在喜歡著她。


    可是,馬上他就消失了,留她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如果是這樣,那麽她情願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不記得他感染了她的心的笑容,不記得他輪廓深刻的麵容,不記得他低調的溫柔。


    如果沒有你,大約我在這個世上就沒有什麽劫難。


    田霏和後來交火過程中負傷的金禾等人一道在烏魯木齊住院,這期間武警,鳳凰的一線作戰人員包括陸航都出動了,這樣跨部門的合作,是韓邑逼出來的,也是從武警到部隊自願的。


    這樣的鐵血戰士,不管是生是死,都值得他們盡全力把他帶迴來。


    因為,他是配得上被稱為英雄。


    但是沒有找到,即便塔克拉瑪幹沙漠那麽大,可是都出動了直升機搜索,沙漠裏又是茫茫一片,並無掩蔽物,如果找不到,那就是找不到。


    到了第八天上下,連韓邑都放棄了。


    感謝了一番武警和陸航的兄弟之後返迴烏魯木齊接了幾個傷員直飛雪域基地。


    別人不知道田霏和謝文麒的感情,但是每個人都知道看著隊友去死的滋味,還不如自己去死。


    所以隊裏的每個人都對田霏小心翼翼,生怕她受不了精神失常一樣,連朱豪那種神經大條的人都跑來悄悄塞給她一包零食,小聲地看著她的臉色道:“霏,你吃吧,要不你就哭,隊長的事……也不你的錯啊……”


    田霏手裏握著那包零食想,如果她真的哭得出來就好了。


    心裏被石頭萬般地壓著,壓得連眼淚流出來的縫隙都沒有。


    這個人的過分,曆來如此,就是人不見了,還要折磨人至此,田霏恨他恨得想要吃他的肉。


    可是,仍然感激遇見過他,認識過他,愛過他。田霏這麽想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卻不自知。


    這樣也好,田霏對許堯川講,“你看,愛情是流動的,世界上有那麽多人深愛過之後又會不愛,變成路人,甚至變成仇人,可是我就不會啊,在我的記憶裏,他永遠喜歡的是我。”


    而且,隊長也會一直在自己的心裏。


    許堯川聽了卻越發難過,“小霏,你還是忘了隊長吧。”


    遺忘是世上最好的良藥,包治百病。


    “你能忘了他嗎?”田霏笑著迴問道。


    明明是高原的陽光燦爛下,可是許堯川還是感覺不到一點溫度,田霏把他給問住了。


    是啊,不僅自己忘不了,隊裏的上上下下誰也忘不了他。


    雖然隊裏的訓練如常地進行著,可是謝文麒的影子揮之不去,壓在每一個鳳凰的心頭,就好比這種隊長不在訓練正常運轉的機製,就是謝文麒建立起來的,每個人各司其職地指導其他人的訓練,缺少任何人都不會影響鳳凰的運轉。


    韓邑暗地裏指示班讚和何嘉給田霏加量,這不是指望她突然練出什麽樣子突飛猛進,隻是韓邑很清楚田霏不是朱豪那樣的,給她講幾句大道理她就聽得進去,所以要讓她忙起來,忙了就沒法多想。


    許堯川每天看著田霏下訓的時候累癱一樣地躺在操場上,他隻能坐在一邊陪伴,說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總歸勸也是那幾句話,翻來覆去地說了一個多月,相信田霏也會背了。


    她每天躺在那裏喘氣都會喘很久,很難受,她的體能訓練量太大了,都趕上男隊員的標準了。可是許堯川覺得,這樣也好,因為她不喘的時候眼淚就會流下來。


    韓邑想著這麽也不行,正好此時北京那邊希望鳳凰這邊把上次完爆他們的黑客方麵專家請過去交流切磋一下,這原本是該程熔去的,不說田霏現在這狀態,本身程熔的水平是要高於她的。


    但是韓老大做主,讓田霏去。北京城裏,繁花似錦,分分心也好,畢竟謝文麒在的時候對這個丫頭多有照顧,這次出事的時候也是他們最後在一起,是要散散心。


    程熔對此毫無異議。


    田霏想,也好。她是從北京來的,也許迴到那個城市一切就迴到了原點,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北京那邊是路平過來接她的,她在部裏唯一的熟人,一見她瘦了一圈立馬就急道:“姓韓的怎麽虐待你了?還好來了,以後就別迴去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路平是真心挖她,田霏卻連應酬的心都沒有,應付道:“路總你就別黑我了。”


    路平一聽就急了,“怎麽是黑你呢?你們那基地有啥好的?在高原上待久了下到平原要得心髒病的你知不知道?”


    田霏淡淡迴應,“那就不下了唄。”


    潁川之言:愛情是流動的,愛過,就心安理得,世界上並沒有一種承諾可以真的讓愛永久。若永久,那是此生上天的饋贈,若不能永久,不過是平常,世人都是這般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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