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嵐知道羅維的心情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就說:“淋了雨,我去再燒點水,替公子將身上擦一擦?” “嗯,”羅維應了一聲。 衛嵐從院中的井裏,挑水進廚房,一連挑了幾趟,才將一口大鍋裝滿。水燒上了,衛嵐又從裝米的壇子裏挖了些米出來,細細淘了後,用小鍋裝了,放在爐子上熬粥。想著剛剛挑水時,還在院中看到有雞窩,便又到院子裏,在雞窩裏摸了四個雞蛋出來。 羅維躺在床上再也沒了睡意,想著一會兒衛嵐替他擦身時,他身上的那些傷,衛嵐就能看到了,羅維不知怎的就有些害怕了。 衛嵐端了熱水進來,說:“公子,擦了身後,吃些東西,再睡吧。” “我餓了,”羅維說:“嵐,我想吃東西了。” 衛嵐忙就將熱水又端了出去,放在灶上熱著。他將四個雞蛋都炒了出來,和熬好的白粥一起端進屋來。 羅維看看衛嵐手上的碗,說:“這裏還有雞蛋?” “莫還桑找的地方,”衛嵐將羅維扶坐起來,單盛了一碗粥出來,混了一勺靈芝粉進去,說道:“我們明天一早就走。” 羅維張嘴吃了一口衛嵐喂過來的粥,點頭說:“好,我們明天就走。這粥是什麽味道?”一口粥吃在嘴裏,羅維覺得味道很苦,便問衛嵐道:“你加的是什麽粉啊?” 衛嵐將炒好的雞蛋弄碎了,放到粥上,又喂到羅維的唇邊,說:“相爺給的靈芝,對公子的身子有好處,多吃一點吧。” 羅維到北燕以後,一直就沒好好吃過東西,這時心裏還是裝著事,吃了半碗粥下肚後,就不肯再吃了。 衛嵐看羅維粥吃的不多,但炒雞蛋還是吃了不少下去,他也知足了。又問了羅維一句道:“真的不吃了?” 羅維說:“吃不下了。” 衛嵐就將剩下的粥和雞蛋都吃了。 “累了一晚上,”羅維半坐在床上,看著衛嵐狼吞虎咽地吃飯,說:“這些能吃飽嗎?” 衛嵐說:“這裏有一鍋粥啊,不夠包裹裏還有幹糧。” “那我就先睡了,”羅維馬上就道。 衛嵐聽得一愣,幾口將小鍋裏剩下的粥吃完,說:“還是洗一下再睡吧。” “不用了,我外麵裹著被子,一點雨也沒淋到,”羅維說。 衛嵐看了羅維一會兒,將小鍋和碗筷都端了出去。 羅維鬆了一口氣,自己挪動了身體躺下來,一個聰明人,現在卻想著能躲一時是一時吧。 衛嵐不一會兒又走了進來,將手裏的熱水放在了床邊上。 羅維左腿受傷,但不防礙他右腿受力,麵朝裏躺著。 衛嵐又坐在了床邊上,問羅維道:“公子以後都不想讓衛嵐碰了?” 羅維頓了一下,才道:“不是。” “那就洗一下吧,”衛嵐說。 “今天就算了吧,我累了,”羅維說道。 衛嵐的手放在了羅維的身上,將頭湊到了羅維的耳邊,說:“我知道公子在北燕受苦,身上一定是傷了,公子是想一輩子不讓我看?” 羅維將衣襟揪著,不言語。 “公子瞞不住我的,”衛嵐又說:“讓我看看,傷成什麽樣了。” “不是太重,”羅維說道。 “那就更沒什麽了,”衛嵐說:“什麽樣的傷能嚇到我?” 羅維揪著衣襟的手一鬆。 衛嵐慢慢解開了羅維前襟的衣帶。 羅維的神情尷尬,但是沒有再說什麽。 第309章 捧在手心 羅維對自己身上的傷痕,除了怕讓衛嵐看到外,也沒有什麽感覺,傷好之後,就不疼不癢。楚太醫說過,這身子以後出汗會比正常人的差點,可羅維是個畏寒不怕熱的人,出汗這事,對他的日常生活也沒有什麽影響。 衛嵐看到眼前的身體後,卻是呆住了。 羅維看著衛嵐的樣子,有些慌了,說:“真的很嚇人嗎?你說過什麽疤都嚇不到你的。” 衛嵐輕輕摸上羅維的右臂,問:“這是燙的?” 羅維道:“一個小太監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我,手裏的水將我燙了一下。” 衛嵐再看羅維的背,聲音發顫,問道:“這個又是怎麽來的?” “跌在地上,沒人看到,就在地上被拖了一下。” “那腿呢?” 羅維這才有些鬱悶地道:“我以為大哥死了,想跟司馬清沙拚命來著,誰知道我拚了命還是打不過他,還把自己的腿弄斷了。” “司馬清沙打斷了你的腿?!”衛嵐身上的殺氣一下子湧了上來,說:“公子,那個狗皇帝還對你做了什麽?” 想起自己被壓在司馬清沙身下的樣子,羅維剛裝了些食物的胃裏,又有點翻騰了。 “哪裏又不舒服了?”衛嵐忙問道。 “沒,沒什麽,”羅維對衛嵐強笑道:“他沒對我做什麽了。” “我不相信!”衛嵐斬釘截鐵地道。 “他,他罵了我幾句,”羅維就說:“畢竟我還害死了他的父皇。嵐,真的沒什麽了。” 衛嵐怕弄疼了羅維一般,輕碰了一下羅維布滿了傷痕的背,說:“這不是在地上拖的。” 羅維躲開了衛嵐的眼神。 “有人將你的皮都剮去了?!”衛嵐突然就大聲說道:“這個畜生是誰?!是司馬清沙?!” 崇穀溫泉水室裏的一幕又被羅維記起,一個沒忍住,終於將方才才吃進肚的粥和雞蛋都吐了出來。 衛嵐更是著了慌,讓羅維趴伏在自己的腿上,讓羅維往床下吐。“你這是怎麽了?胃也不好了?”衛嵐一疊聲地問。 羅維吐到最後吐出了一口黃水來。 衛嵐真怕羅維將膽汁都吐出來,心驚肉跳等到羅維不吐了,忙就將羅維扶躺下,將髒了的被被褥匆匆換了一下,就對羅維道:“我去找個大夫來。” “這裏有大夫嗎?”羅維有氣無力地道。 “那我就再去一趟賀方城,”衛嵐發狠道:“綁我也綁一個大夫迴來!” 一聽衛嵐說要再迴去賀方城,羅維被嚇住了,看著衛嵐往外走了,忙就大喊了一聲:“不要啊,嵐!” 衛嵐聽著羅維的聲音發著抖,嚇了一跳,忙迴過身來。 “別去,”羅維說:“你哪裏也別去,”說著,羅維控製不住自己,眼淚奪眶而出。 “不去,我哪裏也不去了,”衛嵐忙將羅維摟在了懷裏,連聲道:“我就在這裏,不走了。” “做夢一樣,”羅維夢囈一般地道。 “什麽?”衛嵐問。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羅維說。 “公子,”衛嵐將羅維的頭抬了一些起來,將羅維臉上的淚水擦了又擦,說:“你不信就再摸摸看,看看是不是衛嵐在你跟前。” 羅維隻是看著衛嵐,目中還是閃著淚光,卻是不敢伸手去碰衛嵐,“要還是夢怎麽辦?夢醒了我還在凝露殿裏,那時我該怎麽辦?” 衛嵐拿起羅維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說:“不是夢,怎麽會是夢呢?你看,是我啊,是衛嵐啊。” 羅維的手在衛嵐的臉上摸了摸。 “是我吧?”衛嵐問羅維道。 羅維將頭又埋進了衛嵐的懷中,哽咽道:“別去找司馬清沙,那是個瘋子,我們走吧,走得遠遠的,讓他再也找不到。” “好,”衛嵐說:“我們明天就走,我帶公子走,讓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們。” 羅維在衛嵐懷裏窩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安靜下來。 衛嵐重新打了熱水進來,替羅維將身子細細地擦洗一番,一邊擦著,一邊就問羅維道:“要不要再吃些東西?” “我不餓,”羅維小聲道。 衛嵐又拿靈芝粉衝了一杯水來,一口一口地喂羅維喝了下去,然後問羅維:“腿上還疼嗎?” “今天換過藥了,”羅維搖搖頭,心緒幾番波動之下,他這會兒又有些體力不支了,眼皮發沉,越想睜開就越睜不開。 “睡吧,”衛嵐在羅維的額頭上親了一口,“我就守在這兒,明天天一亮我們就走。” “我們要去哪裏?”羅維問。 “去宣州吧,”衛嵐說:“公子不是一直說要去宣州麽。” “好,”羅維半睡半醒地說:“就去宣州,隻是我不大認識去宣州的路。” “我認識就行了,”衛嵐輕拍著羅維的背,說:“睡吧,不會再有事了,也沒人再要你擔心了,我們以後就隻管自己吧。” “嗯,”羅維答應了衛嵐一聲,腦袋在衛嵐的懷裏蹭了蹭。 衛嵐在羅維的身邊躺下,這個晚上他不能睡覺,這裏還是北燕的京畿之地,難保不會有追兵來。一床被子蓋住了兩個人,衛嵐用自己的身體捂著羅維,看這個人在自己的懷裏安睡,衛嵐不知怎地就難忍心酸。 羅維睡夢中感覺到身上發癢,一驚之下又睜眼來看,發現是衛嵐在他身上一點點的吻著,似是要將他身上的疤痕都吻遍。“傻瓜,”羅維笑著罵了一聲。 衛嵐也不說話,一吻落下來。 羅維在衛嵐的親吻中再次睡去,這一次是真的熟睡,睡夢中,漂亮的眉眼也不再緊鎖了。 衛嵐卻是抱著羅維一夜無眠。 天光大亮之後,院外傳來了敲門聲。 衛嵐將羅維的頭都蓋在了被中,自己手按劍柄出了屋子,走到門前。 “大哥讓我告訴你,”門外的人也不要衛嵐開門,隻是說道:“昨天夜裏宮裏的凝露殿大火,錦王維葬身火海。馬車我停在外麵了,你們盡快啟程吧,這裏不是久留之地。” 衛嵐站在門內道:“多謝兄台。莫大哥他沒事吧?” “沒事,昨天皇帝聽到凝露殿起火,就沒再管我大哥,瘋了一般跑迴宮去了,”來人好笑道:“都說錦王維是宮裏最得寵的男寵,看來還真是這樣。” 衛嵐咬牙,用力太大,牙關都出了血。他聽著外麵人走遠了,才開了門,看見外麵停著一輛單騎的馬車。衛嵐將嘴裏的血吐在地上,他現在什麽也不能想,他得先顧著羅維,這個人,衛嵐發誓一定要捧在手心裏,他不能再讓這人吃一丁點的苦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