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隨從在趙恆煦和杜堇容耳邊告知了這邊發生的一切,包括趙恆澤他們做的事情,隨從說得越多,趙恆煦的眼神就顯得越加陰沉,恨不得在趙恆澤臉上瞪出一個洞來,這麽大了,在吏部任職日久,怎麽遇事還沒有長進?“爹爹,那個姑娘好可憐。”趙甯裕仰頭看著杜堇容,手指指著跪在五六步遠的女子身上,女子看起來十八、九歲的模樣,衣衫淩亂,頭發披散,身上還有鞭痕,鞭痕處滲出點點血珠,女子在風中冷得直打冷顫,手臂抱著身體蜷縮在地上,看起來真的很可憐。趙甯裕的身邊趙甯章也忙點頭,“那個人還打他,用好粗好粗的鞭子。”趙甯章手指指的方向處,那個打人的惡霸正被趙恆澤帶著的隨從壓在地上,按在地上的腦袋因為擠壓痛苦得變形,而腦袋旁邊有一根一臂長的馬鞭,對於孩子們來說是挺粗的。“嗯,爹爹看到了,你們隨著小靜哥哥先上去。”杜堇容也就快速的掃了一眼一男一女,隨後便囑咐小靜,“小靜,你帶著兩個弟弟先上去。”還讓看護孩子的人小心謹慎些,“要是爹爹不下來啊,你們兩個還不走,今兒個迴去把千家姓學到的內容全都背一遍,才能夠吃飯。”兩個孩子耷拉下腦袋,顯得怪可憐的,“爹爹……”杜堇容兩手放在孩子們的腦袋上,毛絨絨的發頂弄得手心癢癢的,“等迴去了爹爹告訴你們,不要被眼前的事物給蒙蔽了雙眼,現在先上去吧!”孩子們雖說有些不情願,但到底不敢惹到爹爹,耷拉著腦袋可憐兮兮的走了,上了樓但並沒有安分下來,推開窗,站在凳子上看著下麵的情況,還搖晃著手,小聲的喊著爹爹和父親,寄希望能夠引起兩位父親的注意,但聲音實在是太小,被掩蓋在了“嗡嗡”的說話聲中。看杜堇容將兩個孩子安頓好,趙恆煦才皺著眉頭吩咐人將惡霸送去官府,然後就準備帶著弟弟離開,趙恆澤訝異的指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大哥。”“嗯?”趙恆煦側頭。“那個,這位姑娘怎麽辦?”趙恆煦瞥了眼地上的女子,嘴角浮現一抹惡劣的笑容,看起來竟然比剛才的惡霸還要可惡,用不高但地上的女子的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不管你要幹什麽,最好趁我還沒有發火前快些滾,不然後果自負。”這都是把注意到打到孩子們身上了,趙恆煦動怒才顯得怪異。跪倒在地上的女子抖了一下,抬起頭,淚水漣漣,顯得柔弱可憐,十分嬌柔。女子長得極為好看,眉不畫而黑,唇不點而紅,滿腮的淚水讓人如同風雨中的芙蓉花一般,嬌柔豔麗,讓人恨不得將之摟進懷中好好的疼愛一番。但這人裏麵很顯然沒有趙恆煦,除了對待杜堇容,他的心中就沒有那個名叫體貼的弦,“目光遊移,哭訴得太假,動作太過浮誇,你要騙我的傻弟弟還好,要騙我,是不是應該再曆練幾年。”看著女子的目光是毫無憐惜的嘲諷。“大哥。”趙恆澤不自覺的提高聲音,眼光中有著不讚同的神色,他覺得自家大哥如此對待一名落難的女子,實在是太不該了。四周圍觀的群眾未嚐沒有聽到趙恆煦所言的人,說話的嗡嗡聲越來越響,離開的也逐漸的多了起來,要想活得時間長,還是趁早離開是非地比較好。“怎麽,還要反駁大哥?”趙恆煦淡淡的掃了一眼趙恆澤。趙恆煦梗著脖子,頭一次在大哥反對的時候堅定自己的立場,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麵色因為激動而泛紅,喘著粗氣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趙恆煦,趙恆澤還從來沒有如此過,以往趙恆煦讓他做什麽不做什麽,他一概不會反對,在家人的麵前還顯得有些傻乎乎的很好欺負。在吏部做事幹練成熟的端王趙恆澤此刻就像是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害怕但又不妥協的反抗著權威。趙恆煦定定的看著趙恆澤,眼神平靜極了,忽然他“哈哈”大笑了起來,抬手拍著趙恆澤的肩膀,“敢反駁我了,好小子!”側頭對著地上的女子,“難道你要救她?”“……救。”趙恆澤硬著脖子大聲的說道,但語氣怎麽聽起來都有些外強中幹的感覺。“好,你要救就救吧,隻有出了事才知道教訓,吃一塹長一智,經經事也好。”趙恆煦說完就拉杜堇容往迴走。杜堇容迴頭看了趙恆澤一眼,“陛下,你激小澤幹什麽?”“就像剛才說的,吃一塹長一智,讓他經經事也好,現在他在吏部做得不錯,還是有人再讓著他呢。要是以後讓他獨當一麵,有人給他下套,他難道也要往下跳嗎?要知道朝堂之上不要臉起來,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現在可是大把的人盯著端王後院,我這邊走不通,小澤那兒可是捷徑,一旦讓小澤著了什麽套,弄得兄弟反目、發生鬩牆之禍,這可不是我想要看到的。”頓了頓,趙恆煦失笑的搖頭,“都是我以前沒有看顧好小澤,讓他看了太多的遊俠話本,弄得滿腦子都是傳奇故事,現在讓他知道英雄救美不是那麽容易的也好。”而且趙恆煦還有另一層思量,趙恆澤雖說近幾年通過鍛煉成長了很多,但對若大的國家來說,依然有許多欠缺的地方。皇叔公年紀大了,總有過世的時候,兩個孩子年紀還尚幼,在此期間趙恆澤就是最可信任的人。要是趙恆澤鍛煉成長起來,以後趙恆煦帶著杜堇容遊山玩水,也好放心的將監國的大任交給他。眼看著熱鬧也沒有得看了,四周的人漸漸的散去,剛才從太白樓出來混到人群的那個人西轉東繞的消失了蹤跡,待再出現時那個男人是在青龍幫總壇所在的地方,男人飛快的修書一封,團成一團封在蜜蠟丸之中,再塞進一個普通的傳信的牛皮紙袋內,然後將牛皮紙袋交給了下屬。第九十二章趙恆煦和杜堇容敢斷言女子一定有問題,那是有原因的。諸王亂國之時,趙恆煦作為廣平王,廝殺四方,遇到的不僅僅是來自於戰場上的危險,戰場之外的爾虞我詐,更甚於沙場之上。有一次,好像也是在商州一帶,趙恆煦和杜堇容就遇到有人下套,用的不是逼良為娼的女子,而是貧苦無依的爺孫,淒慘程度尤甚現在,特別是孩子被軍痞打傷,大腿上的傷痕鮮血淋漓,因為是夏天,上滿還爬上了蛆蟲。出於善心也罷,出於強者對弱者的同情也好,趙恆煦救了這爺孫兩,還帶在身邊一段路準備將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誰知過了幾天爺孫倆就原形畢露,偷著在飲食中下了毒,還好杜堇容機敏,食物在端給趙恆煦食用時都是讓雞先嚐的。事後得知,這就是江湖中慣用的伎倆,為了真實,那小兒的傷口可是實打實的真的,爺孫倆挨的打也沒有一絲作假。話說遠了,就眼前的這一幕,看起來和當初的何其相似,趙恆煦和杜堇容隻消一眼就留了神,再通過仔細觀察就可以完全的確定,女子有問題,但那個惡霸應該是真的。慘的趙恆煦見的多了,他的身世、杜堇容的身世,哪一個拿出來說說不是一把辛酸淚,不說他們二人,就東征西戰數年期間,他們也見到了許許多多的的慘事,送到青樓那是輕的,年幼無辜的稚子童女被殺害被蹂躪的也比比皆是。而女子的“身世”真的無法讓二人產生側影之心,因為看起來得都太過虛假。女子外在表現出來的細微之處,仔細思量就不是什麽良家女子。雖然柔弱,卻無半點兒光天化日之下袒露身體的羞憤,還有通過觀察,女子言行之中帶著輕佻,眼神遊移不定,跪在地上的姿勢恰到好處的展現出自己的美色,那脖頸下的潔白,多麽的引人遐思。一點一滴,足可見女子的用心良苦,更甚至也許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話本小說裏排演出來的,為的就是引起趙恆澤的關注。趙恆澤真是撿了個燙手的山芋,現在冷靜下來他就發現了那麽多的不尋常之處,剛才一時衝動,有著反抗大哥的暢快感,情緒高昂得很,但現在被風一吹,所有的興奮都降至了冰點,他好後悔,但礙於男子漢的麵子,又拉不下臉說不管了。左腳蹭著地,趙恆澤像小時候每次被大哥批評了一樣,垂著頭生悶氣。“爺。”趙青竹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趙青竹自小就伺候趙恆澤,是伴當,不是內侍太監,這迴南巡他跟著趙恆澤出來了。趙恆澤抬頭瞪了趙青竹一眼,“有話快說。”“是是,是是。”趙青竹連忙點頭,讓開了身子露出不遠處的那個柔弱的身影,裹著一件藍青色的長衫,顯得更加的嬌弱可憐,風一吹,就肉眼可見的瑟瑟發抖,女子麵色青白,嘴唇毫無血色,眼神嬌嬌切切,一碰到別人的目光就瑟縮一下,顯得十分膽小。感覺到趙恆澤的目光,女子悄悄的抬起眼睛,咬著下唇可憐兮兮又帶著感激的看著他。趙恆煦皺眉,“青竹,給她五十兩銀子,讓她走吧!”“是。”趙青竹開始掏銀子,趙恆澤外出時的花銷銀兩基本上都是放在他的身邊,不說五十兩就是百兩銀子,呃,都拿不出來。“爺,剛才給靜公子和兩位小少爺買東西,花銷了很多,現在身邊隻剩下十兩的散碎銀子。”攤開手,手掌上散碎的銀兩看著比女子可憐多了。“怎麽迴事,不是讓你多帶一些出來的嗎?”趙恆澤臉都黑了,眉毛豎起的模樣還真有幾分趙恆煦在朝堂之上發火的樣子,“還不快去拿,給了那位姑娘五十兩銀子,讓她走人即可。”五十兩不少了,夠普通人家花銷上一年多了,給女子五十兩銀子,讓她找個好地方安生度日,這在趙恆澤看起來是最好的選擇。女子聽到趙恆澤的話,眼眶一下子濕潤了,盈盈的跪了下來,單手捂住長袍的衣領,哭泣時的嬌軀軟綿可推,在微敞開的衣襟處可以看到裏麵起伏的胸口,“這位爺,小女子……”“怎麽,你嫌少?”趙恆澤不滿意的皺眉,轉頭對趙青竹說:“拿一百兩過來,這應該夠了!”“不是不是,小女子沒有這個意思。小女子孤身一人,就算是拿到銀子,又可以拿住幾天,嗚嗚,嬸嬸叔叔不要我,小女子已經沒有家了,嗚嗚……”女子悲哭起來,淚水順著麵頰滾落,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的淚花,“小女子孤苦一人,拿著銀兩隻會惹惱禍端,多謝爺的好意,但小女子真的,真的……”“不要?你沒有銀子孤身一人更加不好辦吧?”趙恆煦聽女子帶著柔柔哭音的話,已經顯得十分的不耐煩,他的身邊除了侍女,就從來沒有出現過女人,更別說一來就這麽嬌滴滴的哭的女人,在趙恆澤的心裏麵,女人哭最麻煩了。女子抬起頭,淚眼朦朧的看著趙恆煦,咬著唇,臉上的表情帶著為難和不得已,“小女子願意賣身於爺,是爺救小女子於危難之中,小女子理應當年做馬的報答爺!”這算是徹底的賴上趙恆澤了。趙恆澤微張開嘴,不敢自信的看著剛才在惡霸的逼迫之下還不肯賣身的女子,心中已經明白自己的一時衝動給自己惹來多大的麻煩。煩躁的皺眉,趙恆澤突然一甩袖子,“青竹,此事就交給你了,送這位姑娘送。”“啊?爺,小的沒有這個能耐啊!”趙青竹張大嘴巴,主子當著萬歲爺的麵惹來的麻煩,他一個小小的奴才能夠做什麽決定啊!“送她走,就這樣。”眼不見為淨的趙恆澤甩袖子離開。因為這件事打岔,他們已經迴到了位於圩角弄的安園,而剛才趙恆澤就是在安園的後門處理這件事情,但顯然事情並沒有處理好。他現在是一腦門的煩躁和苦惱,剛轉過假山就被一個人一頭撞進了懷裏,扶住身前的人,趙恆澤才看清是小靜,小靜揉著額頭,被撞了一下,可疼了,腦門都紅了一小塊,眼淚水都出來了,“小叔叔你走那麽快幹嘛?還是知道我來叫你用午膳了呀?”趙恆澤扶著小靜,用袖子在石頭上擦了擦,讓小靜在石頭上坐下,“怎麽你自己出來了?那些個伺候的人都是死人啊!”因為方才的事情,趙恆澤說話口氣不善,帶著火氣。小靜揉了一會兒額頭不疼了才放下手,將身邊一塊大石頭擦了擦,“小叔叔你也坐。本來讓他們來的,但我想著那些奴才毛手毛腳的,伺候不周到,我就親自過來喊你過去用午膳。”相處近六年,小靜對趙恆澤還是很了解的,現在要是侍從過來喊,是喊不到人的,還會惹得趙恆澤更加惱火,“剛才陛下和叔叔對我和小章小裕們講了他們以前的事情,是個老頭兒帶著個小孫子騙人的事情。”看著悶悶不樂的趙恆澤,小靜眼睛靈動的一轉,說起了剛才趙恆煦和杜堇容告訴他們的事情,“當初,叔叔和陛下也著了他們的道,那些人恁的可惡,沒有一定江湖閱曆的人很難發現,小叔叔你說是不是!陛下告訴我們,萬事看到了就要好好想一想,不是眼見的就是真實的,也不能過於感情用事,被感情衝昏了頭腦,會做傻事的。”小靜捂住嘴偷偷的笑了兩聲,當然不是在笑趙恆澤,而是想起剛才陛下講完這句話後被叔叔拍了一下,叔叔說事情不是這麽說的。“還有哦,叔叔說,人是有感情的,做事上不可能不帶上自己的感情情緒,而且年輕的時候誰不做幾件傻事,就是他們這個年紀,皇叔公這個年紀,也有感情用事的時候,做了就不要過於苦惱,想到解決的辦法就好。”“嗯!”趙恆澤明白,小靜說的話,就是趙恆煦和杜堇容通過小靜告訴自己的,鬱悶的低頭,看著腳下的草地,看到一根長得特別長的草,他抬腳踩了下去,長得比別的草長幹什麽。“他們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