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月夜與她互許終生,後來卻娶了別人;他不舍得給她的匕首,卻輕易送給了她的婢女;他答應不攻打華國,卻成了華國最大的敵人。


    他說他愛她,可當她在華國淒苦無依的時候,他卻在寧國兒女成群。


    他對她,講過真話嗎?又或者她該問,他真的愛過她嗎?


    往事就像大雁飛過的天空,小船劃過的水麵,遙想香國的廝守、月夜的山盟,她的青驄侯就像小時候的糖葫蘆一樣經不起推敲,他說他愛她,難道要讓她拿著童年的糖葫蘆去追問他為何些年過去了怎麽還不來娶她嗎?


    幼稚!幼稚!終究是童言無忌啊,她竟然當真了!她怎麽能當真呢?她不該當真的呀……


    可她怎麽能不當真?若他說愛她是假的,演的也未免太真了;若是真的,真的又能怎樣呢,她這一生……終究是不該對他抱什麽期望啊!


    元傾城沉浸在一個人黑暗裏,倉皇踉蹌的走著,或者說逃脫著,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裏去,隻知道她想離開這裏,再也不想糾纏在這些是是非非裏了。直到一雙手在她即將摔倒的時候突然抓住了她。


    “走的這麽急,是想去哪裏?”這世上不會有比這而溫和的聲音,仿若三月的春光,一下子照進了元傾城的黑夜裏。


    “景軒?景軒!”元傾城緊緊的抱住上官景軒,是啊,她還有上官景軒,這一生,唯一能毫不算計的陪在她身邊的人就是上官景軒了!


    “怎麽了?”以前不抱什麽希望的時候還好,現在兩人已即將結為夫妻,他就更加的不舍得離開她一時半刻,如果可以,他恨不能與她寸步不離。可他就要帶她去安國了,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他迴住處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些緊要的東西,就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前後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她怎麽就跟換了個人一樣?


    “別問,”元傾城卻隻是抓緊他的衣袖,“什麽都別問!”


    “好,”上官景軒道,“你不讓我問,我就不問。”


    “我不讓你問,你就不問,”元傾城怔怔的問道,“為什麽?”


    “這有什麽可為什麽的?”上官景軒笑道,“從我遇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在聽你的話,如今你就要嫁我為妻,一生托付於我,我自然就更不能違背你的旨意了。”


    “景軒……”元傾城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這就是一物降一物,都是命裏帶的,誰也沒有辦法!”就像我愛你,你愛他,他卻更愛江山一樣,又有什麽辦法?


    上官景軒不是不懂元傾城的心思,隻是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這一生,他能不管不顧真真切切的愛她的日子,也就隻有這一天而已,在這個日子裏,他隻想踏踏實實的,隻做她的丈夫。


    緣分不到的時候,好事多磨,緣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或許上官景軒和元傾城就是如此,以前緣分不到的時候,他愛她,她不愛他,兩人婚事波折重重;如今她以他為依,他以她為靠,兩人相依為命,所以這婚事才能一路如此順遂。


    前麵就要到白溪河了。


    “就像這條白溪河一樣,它始自安國途徑華國最終流向寧國,到了雨季的時候安國若治水不善,華國治水就會有很大的麻煩,而華國治水失職,到了寧國就會就會釀成大禍。我們三國雖然各自為政,可因為依傍著這同一條河,三國的命運就變得緊密相連,無論誰的轄界出了問題,都不可能會對其他人的轄界沒有影響。”


    這是元傾城當年放走皇甫夜寒前對上官景軒和皇甫夜寒說的話,隻是言猶在耳,又有誰想得到,沒幾年的功夫,這天下的大勢就換了一番呢?


    上官景軒撩起馬車上的紅幔,遙望著白溪河上粼粼的波光道:“當年我王兄與你姐姐訂婚在先,卻被皇甫舅舅強奪了婚姻,他們大婚之日便是走的這裏……”


    接下來的事,元傾城知道的不多,上官景軒也沒有詳說。她隻知道上官景文帶人追到這裏,想要元傾國自己做一個選擇,如果她選擇了他,他寧願一死也要帶她走,如果她選擇了皇甫旌,這一生他絕不會再來見她。


    元傾國的選擇自然要比一般的女人聰明的多。倘若當時她直言選擇寧王,上官景文又豈能十幾年過去猶還深陷沼澤?華國的美人計加離間計又豈能成功?


    元傾城不知道姐姐是用了什麽樣的語言、什麽樣的眼神、什麽樣的理由、什麽樣的苦衷說服了上官景文。上官景文離開了,帶著對自己親舅舅的仇恨,一蟄伏,就是十年。


    “你覺得皇甫夜寒迴來嗎?”


    “有我王兄在,怎麽可能讓他不來?”


    “那你會怕我跟他走嗎?


    “會,可我倒寧願你能跟她走。”上官景軒坦然道,“這一生,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娶你為妻,而這個願望,在我為你畫眉的那一刻已經達成了。”


    “我王兄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說白了,他現在就是個瘋子。他辛苦經營了十年,為的就是往事重現,希望能重新贏迴一局,而我,並不希望你再走上你姐姐的老路。”


    “我很珍惜今天的每一時每一刻,甚至恨不能分分秒秒都能陪在你的身邊。你一直都很美,尤其是今天最美,因為你是我的妻子,隻為我一個人梳妝打扮!”


    “景軒……”元傾城情不自禁的抱緊他。


    “你被元霄軟禁的時候,我去求過皇甫夜寒,也去求過我王兄。可到頭來我卻發現,如果要救你,我能靠的隻有我自己。我曾經就像一根潔白的羽毛,被風吹到猶還唯恐沾惹一身塵埃,可潔身自好救不了任何人。”


    “是人都會變,可不管我變成什麽樣子,在你麵前,我依舊是以前的那個上官景軒。”上官景軒輕吻了一下元傾城的眉心,道,“我還是那句話,不要顧忌我,去選擇你的幸福,不管結果是什麽,我都支持你。”


    馬至橋中,號角響起,一時間兵馬雲集,地動山搖。少頃,號角又起,兵馬再動,又來了一路人。


    皇甫夜寒果然來了,而上官景文自然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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