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霄愣愣的站在那裏,他並不想逼她的,或許他曾經真的想過要將她占為己有,不擇一切手段的占有,但他已經死心了,他已寧願放手也不願再折磨她,可就在他即將要放手的時候,她卻寧願一死。


    元傾城臉上的傷並不重,可問題就出在她那一撞上,她幾乎是帶著必死的決心去撞那柱子的,生死之傷又豈是能輕的了的?


    她這一昏迷就昏迷了近七日,這七天的時間裏,她也並不是全無感知,她迷迷糊糊的知道紅嬋和上官景軒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元霄似乎是來過,也或許再也沒有出現,可又有什麽關係呢?她已經什麽都不在乎。


    這七日的長睡就像一場夢,似睡似醒,似真似假,不知道夢裏的是真的,還是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夢。


    就在那真真假假裏,她又見到了皇甫夜寒,他依舊躲藏在那無盡的黑暗裏,如同他在華國時能與她親近的每個日子,在黑暗裏、在黑暗裏、在黑暗裏……


    他本就像一個黑影一般,讓人捉摸不透。她總渴望著他能給予她光明,卻又不得不懼怕著光明到來的時候才發現他本就是一場虛空。或許也唯有在這半真半假的夢裏,他才能賦予她這不敢奢望的萬般柔情。


    元傾城夢見他又出現在了黑暗裏,就像她上次撞傷的那個夜裏,他又出現在了黑暗裏,無比溫柔。


    他握緊了她的手,從來沒有如此用力的握緊。元傾城感覺自己的指骨都要被他捏碎了,可若是能將他就這樣永遠留在身邊,她寧願廢了自己這雙手。


    等他,愛他,恨他,一次次的失望讓她精疲力竭,無數次她想,就這樣了吧,或許她從來都不該去盼著他。


    可當一切都拋之腦後,隻剩下他跟她的時候,她卻發現一切就像狂風吹過一般,愛如磐石,無轉移。


    元傾城被他指間的力道喚醒,然後無比清楚的看見了他,他沒有消失不見,他一如初遇時那般,帶著一股風塵仆仆,千裏迢迢而來,隻為與她相遇。


    她看見朝陽在天邊升起,彩霞映紅了整個大地,也映紅了他身上的金甲,院裏的那棵合歡樹綠葉叢生,花枝綻放,她和他又來到了那棵合歡樹下,他一伸手折了一枝花,戴到了她的發間。


    她抬頭望向他,空寂已久的心瞬間就像決堤的水一般,溢滿了那無法明說的幸福感。一瞬間,時光匆匆迴轉。父王從院門走了進來,說要為他們準備婚事,她害羞極了卻又滿心歡喜,把臉埋進他的胸口,卻分不清她臉上的紅熱和他心口的熱度哪個更熱些。


    一時間鞭炮齊鳴,十裏紅妝,她穿著火紅的嫁袍坐在花轎裏,朝霞映滿天空,她臉上的笑容比朝霞還要燦爛萬千。


    她從來沒有如此的幸福過,一切就像一場夢一樣,太過美好。


    送親的花轎終於到了寧王宮,她一下轎就迫不及待的扯掉頭上的紅布,隻想快點與他相見,而他就站在鳳鳴殿的台階上,背對著她,她輕喚他的名字,然後他緩緩轉過身來,伸手抱向她。


    他們仿佛又迴到了初次見麵的童年,他問她是誰,她不肯說。然後他給了她一根糖葫蘆,說以後長大了一定娶她為妻,讓她報出名號也好以為憑據。


    她舔著糖葫蘆,糖葫蘆真甜。然後她說,我叫……


    狂風驟起,吹的她睜不開眼,她已經不記得自己要說什麽,腦海裏一片混亂,她仿佛被卷進了無底的深淵之中,父王的、姐姐的、姐夫的、上官景文的、上官景軒的、紅嬋的、元霄的、夜笙的、各種記憶零零散散的砸到她的身上,痛,全身都好痛。


    皇甫夜寒說:“等我,傾城!等我,我很快就會來救你,等我安頓好了一切,這輩子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半步……”


    等他?還要等多久呢?她已經等得精疲力竭了呀!


    一滴淚滑過眼角,元傾城終於清醒了過來。


    “公主!”“公主醒了!”“快叫太醫!”


    元傾城甫一醒來,便被眾人圍在當中,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密不透風。聲音那麽多,卻終究還是沒有一個,果然是夢……


    “什麽時辰了?”元傾城由紅嬋扶著緩緩坐起身,“怎麽不掌燈?”


    嘈雜的關切聲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整個浣玉宮安靜連掉根針的聲音都能聽的見。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麽向元傾城解釋。


    “怎麽迴事,不是說醒來就能好了嗎?”紅嬋對殿下跪著的太醫斥道,“到底怎麽迴事!”


    為首的太醫起身走上前來,伸手在元傾城眼前晃了晃,元傾城卻全無反應,然後係上紅線把了半天還是沒什麽結果,太醫大汗道:“這……也許是公主頭上的淤血還沒有化幹淨……也興許再過幾天就好了……”


    “什麽叫也許?”紅嬋起身斥道,“你們這群廢物!”


    元傾城已經明白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了,不過相對於眾人的小心謹慎,她的反應倒是平靜的多:“沒事了,你們都下去吧!”


    “……是!”眾人遵令一一退下,唯留下紅嬋和上官景軒還立在一旁。


    “公主……”紅嬋剛要說些什麽,便被元傾城打斷。“你也下去吧!”


    “是……”紅嬋看了上官景軒一眼,終於退了下去。


    等紅嬋退下之後,立在一旁的上官景軒才坐到了床旁,卻依舊一言不發。元傾城知道自己愧對他,他不說,她也不敢說。


    “你怎麽敢,”上官景軒艱難的問道,“怎麽敢這麽做?”


    “父王在世的時候就說過,我是金龜命,沒那麽容易死……”


    萬一你死了呢?如果你死了,我該怎麽辦?上官景軒恨不得向她大聲的呐喊出這些來,可他的性格決定了他永遠也沒辦法對她喊出這些,所以他隻能沉默。


    “我隻是在想,如果我真的死了,倒也一了百了,若是死不成,也算斷了眾人不該的念想,絕眾望方能賦新生。不是嗎?”元傾城道。


    上官景軒沒有說話,因為他已經明白,元傾城最要絕的或許根本不是眾望,而是她自己的奢望。她那一撞,死的是元傾城,活的,是傾城公主。他可以陪在元傾城身邊一輩子,卻不能絲毫左右傾城公主為她的國家所做的一切犧牲,即使她決定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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