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努力地想說句話,想了半天,擠出一句:“你……居然……有這樣的覺悟?”    梁泊雨一咧嘴,恢複了一臉的無賴相,“政府改造得好啊。”    “你……”夏天無奈地扶額,“真不知道你哪句才是真心話。”    “句句都是。”    “滾蛋吧你,還是說說要緊的。現在怎麽辦?五天之後怎麽辦?”    “告訴耿炳文你拿我沒辦法,把我再交給他……”    “不行!”    “他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還不會怎麽樣?這是什麽?!”夏天豎起眉毛指著梁泊雨的胸前。    梁泊雨還是笑嘻嘻的,沒個正型,“這不才一鞭子嗎?再來幾下我也抗得住,沒有你想得那麽疼。”    “你別胡說了!”夏天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簾,“說什麽我也不能把你再交迴到他的手裏。要不……我把你放了。”    梁泊雨終於急了,“你這才是胡說呢!我走了,你怎麽辦?!”    “耿炳文不敢動我。”    “他是不敢動你,可皇上敢!”    “那……”    “別再說了。”梁泊雨打斷夏天,用力拉住他的胳膊,緩和了語氣,“給我一晚上時間,我會想出辦法來的,相信我。”    夏天盯住他的眼睛,看得出從容鎮定,不像是裝的。    梁泊雨拍拍自己的身邊,“過來坐這兒,趁著你的人還沒到。給我講講你在金陵的事吧,我一直都很擔心。”        第五十六章        沈憲把人帶來之後,夏天把他們在大牢裏布置了一下,宗旨就是看好“梁崢”,除了他“夏文敬”,誰也不許來提審。然後夏天讓人把梁泊雨扶迴到關押他的牢房,自己又跟他在裏麵呆了很久。梁泊雨趕了他好幾次,夏天總能找出借口拖延時間。最後子時都快過了,梁泊雨幹脆倒進地上用來當床幹草裏,假裝睡著了不再理他,夏天才一步三迴頭地走了。    第二天天一亮,夏天又來了,不過這迴他帶來個大夫,讓他給梁泊雨治傷。梁泊雨一直說沒事,可夏天很堅持,逼著他給大夫塗藥包紮了。然後夏天找人把大夫送走,又讓守在牢門口的人都站遠了。    “想出什麽辦法了嗎?”夏天跟梁泊雨一起坐到幹草堆上。    梁泊雨盤著腿,一副大爺相,“你去讓人給我拿紙筆來。”    “啊?你要幹什麽?”    “拿來你就知道了。”    紙筆被拿來,梁泊雨沾沾墨提起了筆。    “你不是要自己寫信吧?”夏天好奇地看著梁泊雨。    梁泊雨不理他,大筆一揮,畫了張圖。    “這是……什麽啊?”夏天看著紙上鬼畫符般的一個個小圓圈。    “帳篷。”    “帳篷?”    “嗯,確切地說是燕軍大營。”    “你畫這個做什麽?”    “沈憲是錦衣衛的人,功夫應該不錯吧?”    夏天點點頭,不知道梁泊雨為什麽這麽問。    梁泊雨在其中兩個臨近的圓圈上又畫了叉,“你讓他去這兩個帳篷裏,把祝雲錦和烏力吉給我帶過來。”    “祝雲錦?”夏天糊塗了,“你不是說不會寫信的嗎?”    “所以說要把烏力吉也找來。”    “什麽意思?”    “耿炳文拿到信,總要派人送去大寧吧。”    夏天皺皺眉頭,“你是要……”    “讓烏力吉去把信劫迴來。”    “可是……”夏天想了想,覺得有什麽不對,“耿炳文遲遲等不到迴複的話……”    梁泊雨嘴一歪,笑得有些陰險,“他恐怕得迴金陵去等迴複了。”    “金陵?”    “他很快就要迴金陵了。”    “啊?迴金陵?他為什麽要迴金陵?”    “不是他要迴,是皇上要他迴。”    夏天伸手摸摸梁泊雨的額頭,“你是外傷感染,發燒了吧?怎麽說起胡話了。”    梁泊雨抓住夏天的手,放到嘴唇上麵碰了碰,“不信我跟你打賭。”    夏天迴頭看看牢門外,想抽迴自己的手,“耿炳文這兒守城守得好好兒的,和燕王決戰在即,臨陣更換主將是大忌,這麽淺顯的道理我都懂,皇上怎麽可能讓他迴金陵?”    梁泊雨的手上攥得死死的,“我說會讓他迴去,就會讓他迴去,你不敢跟我賭嗎?”說著他就把夏天往自己懷裏拉。    夏天抬起另一隻手在梁泊雨還腫著的顴骨上狠狠按了一下。梁泊雨疼得一齜牙,手上鬆了勁兒,夏天趁機把手抽迴來,“要死了你?!傷成這樣還不老實?”    梁泊雨委屈地捂著臉,“就是啊,傷成這樣了,你還不好好安慰我一下?”    “你……我……那也不能在這兒啊。”    “那在哪兒?”    夏天的臉紅了,“你能不能有點兒正經了?咱們現在說的是有關你生死的事啊。”    “我都說了,皇上會讓耿炳文迴金陵的,而且是在二十天之內。”    “你是認真的嗎?憑什麽這麽肯定啊?”    “你跟不跟我賭?”    “可……你得告訴我你會這麽說的理由啊。”    梁泊雨無賴地搖頭,“沒有理由,你賭不賭?”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你怕輸不起啊?”    “你……賭什麽?”夏天終於上道兒了。    “嗯……”梁泊雨假裝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我要是說中了,將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我還沒想好。”    “那怎麽賭啊?”    “你先答應嘛。”    “不行,誰知道你會提出什麽無理要求來。”    “一定是你能力所及範圍內的。”    夏天本來是想應付梁泊雨一下就完了,可是聽他這樣一說,竟也忍不住認真起來。他抿著嘴唇轉了轉眼珠,“那要二十天過了,皇上沒有下旨呢?”    “我輸了,就告訴你我到底殺沒殺人。”梁泊雨的表情很嚴肅。    這個條件對於夏天來說實在是很具有誘惑力,他靠近了梁泊雨,盯住他的眼睛,“真的?”    “真的。”梁泊雨也向夏天靠了靠。    “那好,一言為定。”    梁泊雨突然一伸手,捏住了夏天的下巴,拉到嘴邊就要親上去。    “大人。”    夏天一把推開梁泊雨,慌亂地朝後轉過身去,“沈……沈大人,小三兒。”    沈憲和唐小三齊刷刷地窘著臉,看著臉紅到了脖子的夏天和被壞了好事、明顯露出了不悅神情的梁泊雨。    “大人,房大人那邊……出了點棘手的事,讓你過去一下。”沈憲瞪出個能殺人的目光盯著梁泊雨對夏天說。    “哦,哦……好。”夏天把梁泊雨畫的地圖收進懷裏,站起身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草屑。    梁泊雨腦袋一歪,悠然自得地躺進草堆裏,“勞煩沈大人順便找到餘信說一聲,讓他把我要用的東西交給烏力吉拿來。”    “啊?”沈憲不明白他在說什麽,轉臉一頭霧水地看著夏天。    “什麽東西?”夏天也不明白。    “跟小石頭一說他就知道了。”    夏天被他神秘兮兮地搞累了,懶得再細問,想著最後總會知道,走到沈憲身邊說:“走吧,出去再說。”    出了按察使司大牢,找了個背人的地方,夏天問出了什麽事。沈憲說剛才他跟房正奉夏天的命令去布政司,準備找宋之義要這兩年的財政賬目。他們是從後麵的小路過去的,可還沒到布政司後門,就遠遠地看見宋之義穿了便裝,正鬼鬼祟祟地帶著一隊人,拉了三車稻草在往外走。於是他們兩個商量了一下,房正便趕緊繞到前門,進了布政司說要見宋之義。結果很快就有人出來把宋之義找了迴去。臨迴去之前他讓人把車又拉迴了布政司後院。於是沈憲就借這個機會翻牆入院,趁人不備接近了載著稻草的車。    沈憲把手伸進懷裏,“我在那車裏發現了這個。”他把一個銀元寶放進了夏天手裏。    夏天眉頭一皺,將銀元寶翻過來,“官銀?!”    “正是。”    “那……宋之義現在在哪兒?”    “房大人正跟他周旋呢。”    夏天低著頭,拿著銀元寶在手上轉了幾圈,“嗯,我知道了。”然後他把銀元寶揣進懷裏,同時掏出了梁泊雨畫的地圖,跟沈憲說了要他到燕軍軍營把祝雲錦和烏力吉偷偷帶進真定城的事。    沈憲接過地圖,看了一眼,“可是……大人。下官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冒這麽大的風險幫梁未平呢?”    夏天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時間緊迫,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等事情結束了,我再告訴你為什麽。”    “但是布政司那邊的守衛很多,我看怎麽也有五、六百人了。事關官銀,我看宋之義不會乖乖束手就擒,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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