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根,省著點兒,咱倆一天一根,還能再抽八天。” “其實……是十根,昨晚我自己抽了一根。” 梁泊雨樂了“好吧,看你這麽誠實,明天帶你出去。” “唉──”夏天狠狠吸了一口,“他媽的,弄得這麽可憐,早知道這樣,我在懷裏揣一條兒了。” 梁泊雨忍不住笑出了聲兒。 “你笑什麽?” “嗯,你是我見過最可愛的警察了。” 第十五章 守衛把酒菜送來,梁泊雨和夏天邊吃喝邊聊開了。 梁泊雨先說了去燕王府的所見所聞,然後又大概描述了地牢裏的情形。但是隻字沒提梁崢覬覦夏文敬的事。 夏天喝著酒聽梁泊雨講得口若懸河,心裏越發癢癢,“你就好了,可以四處去轉,連剃頭大忌都能編圓了,不像我,呆這小院裏哪兒也不能去不說,裏裏外外地還得戴著假發和網……糟了!” 夏天的臉刷地一下白了。 “嗯?怎麽了?” “剛……剛才,送酒菜的那人看見我的……”說著夏天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比梁泊雨沒長出幾公分的頭發。 梁泊雨一拍腦門兒,“哦──還真是。” “怎麽辦?” “嗯……沒事。”梁泊雨迴頭看一眼窗戶,“一會兒我搞定他。” “你要幹嘛?” “讓他不能亂說。” “你不是要殺人滅口吧?” “是又怎麽樣?”梁泊雨給兩人的空杯添完酒後,抬起眼睛看著夏天。 “那迴去之後,起訴你的罪名裏就不會隻是一條人命。” “那要是有人逼我殺人呢?”梁泊雨的表情有點陰森。 “誰會逼你?” “比如……燕王或者皇上。” 夏天想了一下,“那叫脅從犯罪,隻要沒有人把槍頂在你的頭上,一樣要負刑事責任。否則決定權在你手上的話,又有什麽非殺人不可的理由呢?” “要是有些人注定就是要死呢?” “屁話,怎麽叫注定要死。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好不好。” “嗯……這樣,例如你之前說過的那個方孝孺吧,如果將來燕王要我殺他呢?他不是怎麽都要死的嗎?” “那是曆史事件,咱們來到這兒隻是意外,憑什麽參與別人的生死?” “也許咱們已經是曆史的一部分了。” “嗯……這個問題比較深奧。”夏天低下頭看著酒杯,覺得梁泊雨說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不過是說個守衛,你怎麽扯這麽遠?” 梁泊雨突然兩眼一眯,毫無預兆地笑了,“想到了,隨便說說。放心吧,我不會把那守衛怎麽樣的。我有別的辦法。” “什麽辦法?” “有錢能使鬼推磨嘛。”梁泊雨恢複了輕鬆散漫的樣子。 “你就是抱著這種信念,那時才會去走私汽車的吧?” “嗯……差不多吧,反正是為了錢。” 夏天皺皺眉頭,“賺錢有很多種方法啊,幹嘛非要違法呢?” “這個事,怎麽說呢。”梁泊雨又把空杯倒滿,“來錢快唄,再說有求就有供,要不是進口車稅那麽高,就不會有走私汽車了。” “那是國情,沒有你說的那麽簡單。” 梁泊雨麵帶微笑,盯著夏天的眼睛,“你還真是一身正氣啊,不知道是不是兩袖清風呢?” “當然。”夏天連想都沒想。 “嘿嘿……不是你也不會跟我說吧?我就不信你一點兒違法亂紀的事都沒幹過?” “沒有。” 梁泊雨端著酒杯,從下往上翻著眼白看夏天。 “真沒有!”夏天一急,臉又泛紅。 梁泊雨放下空杯,“說說你怎麽會當警察的吧。” 這時兩人的酒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互相之間都沒了戒備,夏天稍稍猶豫了一下,覺得說說自己的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再喝杯酒,打開了話匣子。 “這事說來話長。在家裏我是老三,我還有兩個哥哥。我媽懷我的時候,計劃生育條例已經開始執行了。可是我爸媽很想再要個女孩兒,就交了罰款把我生下來。結果,你看見了。於是他們失望之餘就做了個很不人道的決定──在我小的時候先把我當女孩兒養。” “哈哈哈哈!”梁泊雨大笑,“好像很多家庭都這麽幹嘛,還有把女兒當兒子養的。” “是啊,殊不知這樣導致了多少孩子人格扭曲,自我性別認識錯誤。” “你也扭曲了?”梁泊雨收不住的笑意掛在臉上。 “你聽我說嘛。後來我五歲那年,正好我三叔結婚好幾年都沒有孩子,我爸媽就把我過繼給他家了。剛去他們家的時候,三叔三嬸帶我去剪辮子,我還哭著滿地打滾,不讓別人碰我的長頭發呢。大概又折騰了一年,我才慢慢覺得自己是男孩兒了,可是性格還是有點兒內向,動不動就害羞,老被一起玩兒的小朋友笑話。接著三嬸懷孕,又生個弟弟。三叔三嬸是頂在頭頂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把弟弟愛得死去活來。其實本來是很正常的事,就是一家生的,小的一般也會更得寵些。可是你知道,這種情況被過繼的小孩兒都會覺得自己被冷落了,性格大多會變得越來越孤僻。好容易捱到弟弟長大些,淘得能上天,三叔三嬸偶爾也會打罵他,我終於覺得被一視同仁了,我也該上學了。但是也不知道為啥,從小學到高中,同學們最後總是會知道我小時候被當女孩兒養過的經曆,便總是有意無意地嘲笑我,或者拿我開玩笑。最後一氣之下,高中畢業我就考了警校。”說到這兒,夏天已經自斟自飲又喝了不少。他停下來,醉眼迷離地看著梁泊雨,等著他說點兒什麽。 “搞了半天,你當警察不是為了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啊?”梁泊雨實在是忍不住不逗他。 “啥?替天行道?你當警察都是梁山好漢啊?照樣有管不了的事兒!”夏天一拍桌子,滿臉的義憤填膺。 梁泊雨心裏樂翻了天:這個夏天實在是太有喜感了,再多灌點兒,看他還能說出啥來。無良地倒滿了兩杯酒,梁泊雨一手托腮,興致勃勃地盯住夏天,“哦?說來聽聽。” 夏天毫不客氣地喝幹酒,把空杯往桌上一撴,“就是我押送你的前一晚,跟女朋友見麵,你知道她跟我說什麽?” “什麽?”梁泊雨又倒酒。 夏天又幹,“她說她懷孕了,就是他媽的那孩子他爹不是我,不是我!” “啊?” “你看著,等……等我迴去,非把那王八蛋找出來崩嘍不可!”見梁泊雨不倒酒了,夏天自己抓起了酒壺。 梁泊雨及時按住他的手,“唉!這話可不該從警察嘴裏說出來。” “警察怎麽了?警察也是人!警察也有想千刀萬剮的人!”夏天想掙脫梁泊雨的手沒成功,“幹啥?還想挨摔是不是?” “行了行了,你喝多了。”梁泊雨把酒壺搶下來放到一邊兒,“來,我扶你到床上歇會兒。” 梁泊雨站到地上把夏天拉了起來。夏天確實覺得有些頭暈,隻嘟囔了幾句“我沒喝多”,便由著梁泊雨把他架到了床邊。 躺下之後,夏天抬起一隻胳膊遮住了臉。梁泊雨給他蓋好被子,剛要走,就聽見夏天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梁泊雨笑笑,“那你自己呢?” 沉默了一會兒,低低地一聲:“我也一樣。” “怎麽會呢,你不一身正氣兩袖清風麽。” “我要是好東西,爸媽就不會不要我了。” “哪是不要你呢?不過是有兩個爸媽罷了,不挺好的事嘛。這麽大了還亂說。” “不是,後來他們也不要我,三叔三嬸也不願意要我了。” “什麽?” 又是沉默,“算了……不說了,反正都是些見不得人的……” 梁泊雨抿緊嘴唇,看了夏天一會兒,“夏天?夏天?” 剛才還吵吵嚷嚷的人已經睡著了,挺秀的鼻子裏唿出了均勻的氣息。梁泊雨把他遮在臉上的手臂拿下來放進被子裏,心裏想:要真是個女孩兒,現在也應該是大美女吧。不過…… 梁泊雨伸出一隻手,用手背在睡相甜美的臉上碰了碰:不過,還好不是。 第十六章 “你叫什麽?”梁泊雨看著被他叫進自己房裏的守衛問,估摸著梁崢應該對這種沒官職的普通士兵沒什麽了解。 “小人父姓林,單名一個木字。” “這名字有意思啊,三個木。” “大人英明,小人的小字就是三木。” 這也能叫英明?真會拍馬屁,肯定很識時務了。梁泊雨看著圓頭圓臉、低眉順眼的林三木做了個決定。 “什麽軍銜?” “軍銜?小人不明白。” “呃……就是……就是你在軍隊裏是什麽級別。” “武階?” “對。” “世襲小旗。” 小旗?梁泊雨皺起眉頭:古代官製軍製什麽的真是讓人抓狂啊!參將、小旗?都是幹什麽的啊?! “你想升遷嗎?” “沒有軍功,不敢妄圖。” “我給你立功的機會。” 林木誠惶誠恐地抬頭看了梁泊雨一眼,“大人有什麽吩咐,小人赴湯蹈火就是,不敢邀功。” “剛才進到夏大人房裏,你沒看出他有什麽異常嗎?” “嗯……大人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