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文化風格


    “都坐吧!”


    麵對畢文謙的執拗,會計師啞然失笑之後,倒也沒有去計較了,他抬手左右指指,示意大家都搬椅子坐好。


    很快,陳清清坐到了會計師身邊,黎華和劉三劍在畢文謙和會計師兩旁對坐,一個坐得端端正正,一個拿出筆記本和筆,夾在手裏。要是中間再安張桌子,倒像是一桌麻將,或者橋牌了。


    畢文謙直直地注視著會計師,這個老人,在他上輩子開始懂事的時候,就已經過世了,也沒有過鋪天蓋地的宣傳,如果不是在寫論文時研究深了一些,畢文謙甚至可能並不清楚,這位老人伴隨新中國的建立和展的風風雨雨,更可能不知道,在這個時代,他也曾舉足輕重。


    然而,就像那些風風雨雨,畢文謙終究隻是道聽途說一樣,這位老人如何的舉足輕重,他也談不上深切的體會。


    更多的,他像是一個普通的後輩,帶著一點兒好奇,觀察著一個垂垂老矣的前輩。


    安靜、和藹,內斂的笑容,深邃的目光。除了是一個頗有修養的老頭兒,乍看之下,卻也沒有格外的不同。


    好吧,和當初見著的王振那直爽的脾氣相比,倒的確很是不同。


    不知不覺間,畢文謙和會計師便這麽無聲地對視著,似乎,兩人隔得很遠,需要細細的觀察;又似乎,兩人離得很近,僅僅通過眼神,便有著一些朦朧的交流。


    直到,黎華打破了錄音室裏的安靜。


    “長,今天是文謙的生日,晚上開飯的時間,預定是六點,還有將近二十分鍾。”


    “那個,我答應了清清,開飯之前,我會唱一歌。”畢文謙插言道。


    “哦?”會計師起了點兒興趣,“什麽歌?”


    卻是陳清清搶答著:“畢哥哥新寫的歌!”


    黎華和劉三劍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早上,不是商量好了,我在錄音室等嗎?恰好,我碰著艾靜在。索性,她也進公司一年了,我就讓她唱一歌,看看她的進步如何。我是叫她唱一小時候常聽的歌,結果,她唱了《三套車》。唱完了,她就去上課了。我一個人在錄音室裏,慢慢想著,想寫一蘇聯風格的歌。具體寫什麽內容,我想了很多。比如,現在在東北的萬鵬,還有王京雲,以及你,劉三劍,還有你,我的大徒弟。細細想來,當我決定唱歌那天起,我漸漸遇到了很多的人,大多數,都是好人。是你們,讓我越覺得,這個時代,有著美好的風景。但同樣是你們,讓我漸漸看到,這個世界,並非十全十美。總有一些周全不了的哀愁。”畢文謙一邊說,一邊左右看著黎華和劉三劍,最後,視線脈脈地定格在黎華臉上,“也許,這歌,隻是我多餘的憂傷;也許,這歌,會是多年後朦朧的思緒。既唱給你,也送給萬鵬,還可以讓王京雲聽聽,劉三劍,如果你願意,你也可以品品。”


    沒等其他人說什麽,陳清清第一個興奮道:“我聽畢哥哥彈了的,很好聽!這歌唱出來肯定也很好聽!”


    會計師慈愛地看了看身邊的陳清清,伸手拍拍她依舊挽著自己的手,然後略有興趣地問畢文謙:“一蘇聯風格的歌?那你覺得,蘇聯,是一種什麽風格?”


    畢文謙心頭一凜,低頭嘖了嘖嘴:“您確定現在說這樣的問題?不是說快要開飯了嗎?”


    “先隨便說說嘛!說不完,等吃過了,可以繼續慢慢說。”


    會計師和藹的笑容中,是鼓勵的口吻。


    越是如此,畢文謙開口前越是斟酌不已。


    毫無疑問,會計師很有耐心,連帶著,黎華和劉三劍也很有耐心,隻有陳清清眼神裏帶著懵懂。


    “……如果要說風格,蘇聯的風格是獨特的。很大程度上,這決定於他們整個國家的地理格局和曆史脈絡。因為大多數領土處於寒冷的地區,並且自古以來很長時間被歐洲主流文化當成荒蠻之地。所以,蘇聯人的骨子裏,是很矛盾的。在文化上,既有一種憂鬱而獨立的文藝氣質,又打心底裏渴求著被人認同,或者說被歐洲認同;在工業上,既有著深厚的數學功底支撐著別人考都不敢考慮的上限,卻又給人一種傻大黑粗的感觀。”畢文謙看了看會計師,又看了看黎華,“工業上的事情,我說不細。文化上的事情,我可以拿蘇聯和我們中國對比一下。”


    會計師興趣似乎更濃了一些:“說說。”


    “而今全世界,仍然流傳至今的原生文明,隻有我們中國了。在我看來,所謂原生文明,就是文明的精神內核的形成是在時間中獨立建立的。與之對應的,在這個形成自身精神內核的過程中,受到外來文明的明顯輸入的,可以稱為次生文明。而蘇聯,承自早先的沙俄,很明顯,是一個次生文明。”


    畢文謙又看了看黎華。


    “我說我想看書,黎華就費心給我收集了很多書。我看了很多。越看,越了解這個世界,了解這個世界上不同的文明和國家,就越感受到,我們中國的風格和世界上其他的文明是不同的。我注意到過,幾乎所有文明的神話傳說裏,都有大洪水這種毀滅性的災難,絕大多數文明麵對災難的反應,都大同小異,紛紛期待著、依附於神靈的救助——除了我們中國。”畢文謙不由想起了上輩子看到過的一段話,“咱們的先祖,自從出道後,天破了,自己煉石來補;洪水來了,不問先知,自己挖河渠疏通;疾病流行,不求神跡,自己試藥自己治;看到門口兩座大山不爽利,子子孫孫都要挖平搬走;在東海淹死了,就把東海填平,被太陽暴曬了,就把太陽射下來。誰願意做揀選的石子就讓他去!誰願意做俯伏的羔羊也讓他去!誰願意跪天子跪權臣就讓他去!誰想不問蒼生問鬼神也讓他去!斧頭劈開的天地之間,到處都是不願做奴隸的人。這就是中華民族不可褻瀆的精神內核。這就是我們先輩躲在坑道中,聽著上方密集的大口徑炮火,默默收拾著手中的步槍,等待著出去跟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國家的海軍6戰隊,怒吼著剛正麵的信仰!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個深刻骨髓、烙印在心的精神,別的文明,別的國家,他們骨子裏,沒有。想想,歐洲唱出‘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的時候,已經是什麽年代了?世界,落後了我們中國整整兩千年!”


    畢文謙說了個神清氣爽,陳清清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劉三劍卻打開筆記本兒奮筆疾書。黎華和會計師則依舊看著他,一個,眼神裏充滿溫暖,一個,眼神裏充滿欣賞。


    “而蘇聯……當顛沛流離的東羅馬帝國末代公主嫁給被歐洲主流圈子視為蠻夷的莫斯科大公起,無論是對光複君士坦丁堡的念念不忘,還是一直保持的東正教,都體現著俄羅斯人對繼承羅馬的稱號的夢寐以求。畢竟,古羅馬,是歐洲文化最光輝的時代,是和我們漢朝交相輝映的國度。對於歐洲文化圈來說,羅馬,是一個極高貴的文化符號,甚至,可以說是曆史圖騰。然而,真正的羅馬人,已經不存在了。但凡有所底氣的歐洲國家,都希望以羅馬的繼承者自居,卻從來沒有誰能夠服眾。即使沙俄一度被當成是歐洲憲兵,卻依舊被歐洲大多數國家視為蠻夷而在骨子裏瞧不起,直到今天。說白了,人總希望自己是高貴的,這是一種對自身肯定的需求,沒有誰願意自甘卑賤。”似乎,畢文謙漸漸聊跑題了,“然而,隻有我們中國人,對自身高貴的判斷,不憑借外界,而是因為我們曆代祖先身體力行出來的曆史。至於蘇聯,和歐洲其他國家一樣,他們在骨子裏對於的高貴的依憑,來自於一段已經消亡斷代的過往血統,蘇聯人更加不幸的處於歐洲文化鄙視鏈的底部,就像是生物鏈一樣。這是一具難以察覺的枷鎖,鑄就了蘇聯人在文化心態上麵對中、西歐時說不清道不明的自卑。哪怕今天,蘇聯已經在嚐試在社會製度上實行**,它的文化內核的枷鎖卻依舊沒有打破。”


    錄音室裏,悄然無聲。


    會計師看著畢文謙,眼裏的興趣越濃厚。


    “師父,你是說,我們中國,在文化上,是最先進的?”


    “當然了!相比那些直到今天還多多少少糾結於血統的文明,中國人對於高貴的判斷標準,早就拋棄了血統論了。”畢文謙對著黎華的眼睛,篤定地點頭,“正因如此,黎華,中國人,是最高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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