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洞上長腦(二)


    “自從大伊萬誕生,核大國之間就一直在主動避免直接對決。美國會毫不猶豫地對在日本打出社會主義大旗的組織進行打擊,甚至是幹淨利落地鏟除——哪怕不是由自己直接動手——因為,日本,是冷戰的前線。也正因為如此,美國對於在日本奉行資本主義的組織,卻會溫和許多——前提是,這個組織沒有攔住給美國國會議員提供大量政治獻金的資本的利潤之路——因為,美國一直在試圖讓全世界,特別是社會主義國家的人民相信,自由的資本主義比民主的共產主義更正確——哪怕僅僅是政治正確,換句話說,僅僅是在政治上不正確。”


    無論黎華和寧之是否秒懂了自己的俏皮話,畢文謙話鋒一轉。


    “那麽,現在換一個角度思考:自上而下的改革,和自下而上的革命,會有哪些區別?哪一種更適合沒有完整國家主權的日本?”畢文謙又喝了一口水,讓黎華稍微思考了幾秒,“日本現有的主權,是有美國駐軍的一部分的,想在日本鬧革命,本質上,是在挑戰美國掌握的那一部分國際秩序——如我剛才分析的,目前根本不可能成功,除非蘇聯決心以麵對第三次世界大戰的風險和氣魄進行大規模的援助,換說是入侵也行。但問題是,跟著蘇聯道路走的,是日共,而不是吉天拓郎這種左翼——他們和日共早就鬧翻分道揚鑣了。這也是我們中國決心改革開放的消息會讓他們一些人絕望的原因。”


    “簡單地說,隻有自上而下的改革,才會有希望。”說到這裏,畢文謙自己先笑了起來,“當然,我指的不是日共那種把重心放在議會鬥爭上的愚蠢,戰略性的愚蠢。”


    “以實行社會主義為目的的變革,必然需要麵向全民。而無論展開怎樣的活動,都是需要錢的。沒有經濟來源的組織,沒有長遠的活力,更別提治理國家了。所以,對於吉天拓郎這些的人來說,首先需要做的,很現實,就是賺錢。這也是我對你‘對’的原因。”


    “而‘不對’的方麵,在於無論是開辦企業,還是賺錢,都隻是必要的步驟,基礎的步驟。在此之上的行為,才是關鍵。”


    終於,畢文謙把黎華那杯水也喝完了,他看了看寧之,她一直把自己那杯水捧著,人卻全神貫注地聆聽著,仿佛連眼皮都沒有眨。


    想想,還是自己起身續杯。


    “現在,我想問問,黎華,對於國企,你有什麽印象?”


    也許是問題轉變得過於突兀,直到畢文謙添好兩杯水重新坐下,黎華還在皺眉思考。盯著她思考的模樣,畢文謙看了一眼寧之,忽然笑了笑:“這樣的話,還是由我來說吧!”


    “在我們中國,國企往往是一個封閉的係統,甚至,在那種三、四線城市,一個國企,支撐著整個城市的經濟運行,或者說,正因為那裏有了一個國企,那裏才會有一個城市。在這個係統裏,員工的生老病死,衣食住行,娛樂文宣,都可以由國企管理著,員工在這個係統裏生活一輩子,都是可行的,包括他的後代繼承他的事業。這簡直就是大社會中的小社會。”


    “這樣的企業模式,很容易形成員工的歸屬感,或者說,忠誠。而這一點,和日本的傳統企業,特別是大企業很像——一樣的歸屬感,一樣的忠誠。一個在日本工作了大半輩子的員工,假如突然被開除了,那無異於天塌下來了。”


    “而研究一下日本的工業建立過程,其實就是由政府辛辛苦苦建立國企,然後幾乎白送地給了財閥,然後在國企的框架下進行封建家長式的管理。這就形成日本特色的企業文化——既先進,又落後;內部忠誠,卻又缺乏流通;重視技術傳承,卻又是血統重於資曆,資曆重於能力。以電器為例,同樣是重視標準化,美國試圖建立全世界統一標準的時候,日本卻是一個企業一個標準。”


    “這就意味著,在日本建立一個國企框架下的經濟獨立的組織,很容易被日本普通人的觀念接受,而且,超越日本傳統企業,並非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可以說,相比其他困難,這其實是比較簡單的事情,隻要不強求一蹴而就。”


    “而在日本建立一個這樣的‘國企’性的企業,或者說組織,究竟能夠有哪些有利條件呢?”


    “第一,這樣的企業,它並不是被日本政府所有,無論怎麽說,也是屬於資本主義社會的範疇,不會在********上遭到明顯的敵視,即使被輿論攻擊,也能夠反擊自如。第二,這樣的企業,將掌控員工的人生規劃,當真正形成了員工的企業歸屬感時,他們的政治選票,也就將是企業的政治資源。第三,一個經濟獨立的企業,可以建立獨立的企業文化,你在學校裏、在大街上對別人灌輸社會主義思想,別人很可能不會信,因為那既可能顯得空洞,又可能耽誤了人家的時間;而如果是在企業培訓,日常組織企業活動時潛移默化,將思想的傳播建立在生產生活的實例之中,效果,會完全不同。第四,日本目前的社會傳統是大多數女性是家庭婦女,並且是受過良好基礎教育的女性,既然作為日本政府願意浪費如此龐大的優質社會資源,那麽一個願意為她們提供經濟獨立以及實現人生價值機會的企業,不是顯得非常可愛嗎?就像黎華你在日本會被年輕女性喜歡那樣——她們至少在內心深處,並不是全都真的甘願一輩子當家庭主婦的。第五,隨著中日邦交正常化,日本向我們中國提供了oda貸款——從國與國之間的賬麵上看,這是對中國的經濟援助,但由於日本企業的那些尿性,以及貸款的具體使用方法,實際上,這不僅對日本本身也很有利,同時也給中國企業埋下了很多暗坑。而如果這個時候,一個日本企業借著這陣東風,和我們中國企業合作,真正意義上的經濟、技術的合作,會有什麽襯托效果呢?要知道,我們新中國從來不會忘記任何一個老朋友。更現實的是,工業化這個概念不僅在於生產,日本社會有這而今中國沒有能力普及的工業化經驗,哪怕他們的經驗不一定是真正正確的,卻足夠值得中國辯證地學習了。第六,如果這樣的合作真正建立,以中國現在的人工成本,這樣一個日本企業,將在日本具有無可比擬的成本優勢,它的良性發展並不困難。第七,改革開放的中國沒有道理去無償資助日本人鬧革·命,但對於一個有相似目標的日本企業在經濟、技術、教育上的務實合作,同樣也沒有道理拒絕。當其他日本企業因為封建家長式的管理而各立標準時,這個企業可以提前融入中國的工業體係,這會隨著中國的日漸崛起,而讓它在日本日漸形成碾壓性的全方位優勢……”


    畢文謙仍然沒有說完,黎華卻又一次聽出味兒了,她忽然一拍雙手。


    “你的意思是說,讓他們在實行資本主義的日本社會中,建立一個皮著企業的皮,實質上實行社會主義製度的小社會,以日本政府浪費的社會資源為基礎,和我們中國改革開放的道路並行互助,”黎華中指敲桌麵的節奏漸漸加快,“然後依靠中國的崛起而形成的更大的經濟圈,對日本本國各自為政的企業形成經濟優勢,隨著這個小社會的不斷發展,逐漸控製更多日本平民的經濟獨立,改造他們的思想,為倒逼日本政府改革……不,該是說為在資本主義製度的政治框架下依靠經濟優勢奪取政權做準備?”黎華緊緊皺這眉頭,“可是……不,你說日本可用的暴力組織不是軍隊,而是警察……”


    “沒錯。”畢文謙看著凝神思索的黎華,露出了欣賞的笑容,“有革命目的的組織,必然需要以暴力手段為安身立命的基礎,雖然,不見得需要真正主動去使用——就像原子彈一樣。甚至,如果偽裝得夠好,可能有一天,這個組織,會被當成是資本主義最後的堡壘……也說不定。”


    “有點兒意思,真的有點兒意思……”


    黎華陷入了更深的思考,中指的敲擊節奏倒是慢了下來。


    良久,倒是一直當這完美聽眾的寧之,弱弱地問:“可是……經理,這一切,不是必須建立在中國崛起……不,這已經不是崛起能夠形容的強大之後才有可能成功嗎?”


    畢文謙不由笑出了聲。


    是啊,80年代的中國人,的確很難想像,中國會在什麽時候在經濟上超越日本,進而越甩越遠——甚至,說不定會因為這麽去憧憬一個有生之年的期限,會被說成是好高騖遠不務實?


    “所以,我說了,對於那些已經人到中年的日本知識……中年來說,不要認為會在自己有生之年就一定成功。”


    “哦……”寧之低頭又想了想,“可這些,和我們公司有什麽關係?”


    這樣的問題,使得畢文謙歪了歪頭,用看小孩子的目光盯了寧之一會兒。


    “你不覺得,一個骨子裏親中的日本社會,更願意為聽中文歌掏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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