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建安十三年,公元二零八年,荊楚之地。

    黃沙漫天,層雲千浪。遠處一騎絕塵而來,背後喊殺聲震天。細觀馬上人,一身素衣白甲,身染血跡。頭冠略有蓬亂,麵容略顯憔色。此人懷揣一嬰孩,正安詳入睡。

    白馬四蹄騰挪,轉瞬奔至一座木橋前,隻見橋邊立碑上書“當陽橋”。一黑臉將軍立於橋頭,高唿:“子龍,益德在此,切切放寬心!”

    白衣將隨即馭馬過河。身後追兵唿嘯趕到,黑臉大將氣沉丹田,虎目圓睜,張口大喊:“曹賊聽真,你家張三爺在此,安敢造次!”聲若洪鍾,造容天地之勢。

    喊聲落處,追趕兵將丟盔棄甲,四散而逃,轉眼數萬人馬逃個精光。

    這時,黑臉將身後出現一人手搖羽扇,拱手道:“三將軍一人勝曹操數萬之眾,其勢好比天兵下凡,真乃主公之幸啊!”言語情動,目光閃爍。

    身邊兩個小校耳語:“孔明先生很久沒這麽不冷靜了!”

    “是啊,說話都出顫音兒了。”

    黑將軍憨笑:“軍師客氣了,某家雖勇,哪裏比得上子龍長阪坡七進七出,渾身是膽!”

    兩人側身閃出方才騎馬穿白小將,其人上前一步,謙和道:“軍師、益德謬獎了,子龍渾身是膽,全拜‘膽白金’所賜!”言罷從腰際套出一盒藍白相間物品,上書“膽白金”三個燙金大字,眾人皆露驚愕表情。此時,懷中嬰孩囈語:“今年看主公,還送‘膽白金’,預防膽小,效果大!”此語一出引得眾人捧腹。

    ……

    “哢噠”——整個世界清靜了。

    遠處,一輛銀灰色的越野吉普車駛在盤山公路上,幾個人正盯著車載電視喋喋不休。

    “看吧,就說讓你換個頻道,非要受夠了刺激才聽話。”

    “我剛還以為是電影呢,誰知道是廣告啊!”坐在副駕駛位子上染著一頭紅發的女子抱怨道。她轉頭對後坐上戴著一副仿舊圓框眼鏡的年輕胖男迴道:“二餅,這就是你們公司做的那個廣告片?”

    “可不,當時我自己看著都虛,心說是不是太忽悠了,誰想客戶看了就不撒手,當個寶貝似的,老總二話沒說當天就把製作費付清了,額外還多給了二十萬打賞。”

    “咳,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想當年,我……”後坐上一麵容酷似土撥鼠的消瘦男子好一陣長籲短歎。

    “行了,條子,知道你這些年風風雨雨,披荊斬棘,懷才不遇。”紅發女子忙接過話,截住他的長篇大論。

    “話說迴來,肖媱你最近忙什麽呢?”土撥鼠好奇的問道。

    “悶在家裏,給人家寫寫劇本。”紅發女子輕描淡寫地說著。

    “嗬?作家。”

    肖媱自嘲:“說破天算是坐在家裏的人。”

    “她啊,每天悠悠然地做她的三流編劇呢。”開車的男子終於開口說話了。

    “哎,言林!咱倆剛幾天沒見,你就這麽損我啊!”肖媱假裝生氣地說道。

    “具有意識流、現金流、非主流三重優勢的編劇,誇你呢。”男子解釋道。

    “看看,剛見麵就打情罵俏。”土撥鼠見狀打趣。

    “人家倆人可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胖男擠眉弄眼附和著。

    “給我閉嘴!”肖媱轉身狠狠迴敬了兩人一頓組合拳。

    “好啦你們,馬上到會場了可別讓名家大師們看笑話啊。”言林目不斜視的盯著前方。

    “是啊,說什麽國際廣告交流巡展酒會,還不是那些大公司拿來炫耀資本的場合,我們充其量是去陪太子讀書。”

    “估計這交流會上,我就算個草台班子,是最拿不出手的啦。”肖媱感歎道。

    “沒事,言林現在混得不錯,算是你們共同財產!”土撥鼠一副討打的嘴臉,肖媱自然又是一頓拳腳相加。

    “惱羞成怒,殺人滅口了!”

    言林聳聳肩,一臉好像正中下懷的笑。肖媱竟一時語塞,不知所措。

    四人一路喧鬧,不覺間窗外雨水漸至。

    不出所料,一場“盛大”並“空洞”的巡展酒會,充滿了做作,有些人喜歡稱之為“紙醉金迷”或“物欲橫流”。

    言林雖然話不多卻依然惹眼,一米八五的高挑個頭,清瘦俊秀的臉龐,銳敏中略帶傷鬱的神色,舉止淡定,詼諧,在這場社交為主的酒會上自然引得彩蝶無數。

    條子和二餅剛還連吐苦水,誰知才到現場就一通推杯換盞,天南海北,早就五迷三道,東倒西歪去客房睡了。

    言林自覺無趣,叫上肖媱借故離開,迴程的路上,沒了礙眼的“二人組”車上顯得安靜不少。

    肖媱端詳著腕上一串黑色手鏈,手鏈上密密的串了十二顆通體漆黑的石珠,相互用紅綢線拴住,顯出特殊的淡淡光澤。沉默了一會兒,她開腔道:“言林,你怎麽想起送我東西。”

    “這個砭石結,據說能隨著佩戴者的情緒呈現不同的光澤,還有驅禍納福的能力。”言林一本正經道。

    “怎麽突然神經兮兮的,不是有求於我吧?”肖媱半開玩笑說。

    對方沒再多說,隻是微微笑了笑。

    原本折返市區隻要半小時的車程,卻仿佛走了很久。

    眼前不知何時布滿了厚密的濃霧,視線極差。

    “言林,有點不對勁啊。”肖媱焦急地看著前方。

    “是啊——”不料言林的視線稍有偏移,兩人突然感覺身下的路像被人猛地撤走般,車子倏地衝向路邊。笨重堅固的車此時如易碎的蛋殼似的翻落山下。

    車內一切可以移動的物體都跟著劇烈的滾動撞向肖媱的身體,她似乎都可以聽見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

    這下完了——肖媱心理想著。言林不是說送我的手鏈能驅禍納福麽,怎麽剛戴上就……

    驟雨急降,雨點砸在車前擋玻璃上,砰砰直響。肖媱感覺每點雨水都砸在自己的臉上,眼前的一切隨著水霧的彌漫,愈發模糊。她一陣目眩,隨即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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