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看著孫子沒有說話，看著他的眼神有點沉。林凜沉默了一下，才開聲說，“姥爺，我有個事情跟你說，是關於我和阿海的。”話都到了嘴邊，他發現喉嚨有點幹，有點難以說出口。既然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林知道再瞞下去也沒有意義。“我和阿海，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有幾年了。”林凜對上姥爺望著他的眼睛，就算是老人對他感到失望，也沒辦法改變他喜歡男人這個事實，他繼續說道，“本來這個事我想過幾年再跟你說的。現在這樣，我想我應該跟你說清楚的。”孫子的話重重地砸在他的心頭，這讓老人感到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你、你們才十幾二十歲，人生才剛剛開始，未來的路還有這麽長，你們……”姥爺知道孫子跟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他自然是想規勸孫子走迴到正道上來的，兩個孩子才是十幾二十歲的年紀，在他看來什麽都還不大懂的年紀。“姥爺，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們都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林凜的目光堅定地看著姥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不是真的十幾歲什麽都不懂的人，就是因為經曆了這麽多，所以才更是明白了自己要共度一生的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周世海那人有時候看起來幼稚搞笑，但是林凜知道，在他們感情這件事上，周世海也是無比地認真的。“姥爺，我和阿海，我們倆個不是在玩鬧的，我們是認真地想過以後也在一起。姥爺，我喜歡男人……這件事我沒辦法欺騙你，以後也沒辦法欺騙別的女孩。我知道這件事你會對我感到很失望，心裏也很難過，但是，對不起。”“這輩子除了阿海，我可能不會再喜歡上別的人了。”林凜跟老人坦承他喜歡男人的事實，他這輩子都不會喜歡女人，更不會欺騙一個女人和一個女人結婚。他喜歡周世海，而周世海也喜歡他，這輩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倆個會一直在一起。而隻要姥爺在這裏和他們一起生活，很容易就看出了他和周世海之間的問題，想必現在姥爺的心裏就已經是懷疑他和周世海的了。在周世海和他姥爺之間，他不能因為姥爺在這裏就一直委屈周世海，這不是一次兩次的事，而可能是一年兩年，甚至是三五年。與其等姥爺發現了什麽，不如他現在就跟姥爺說清楚，也省得他們往後要在一起都要小心翼翼的，他不想這麽委屈周世海。爺孫倆個四目相對，頓時無言。空氣裏有一段時間是靜默的。“林，你、你在姥爺的心裏一直都是一個十分懂事和優秀的孩子。”最後是姥爺開口打破了這個沉默，老人渾濁的眼睛有點充血發紅。老人看著眼前俊秀的孫子，這個孫子從小讀書就好，他媽還活著的時候每次迴娘家，都跟他們誇這個兒子，而這個孫子的確是十分地優秀，是所有人口中的好孩子。姥爺沒想到一向是好孩子的孫子，竟然有一天會做出這樣的事。“姥爺知道，你從小是個有主意的孩子，這一點和你媽很像。”姥爺想起了他的女兒，當年不顧他這個做父親話，執意要嫁給一個沒文化的窮小子到後來女兒和女婿雙雙地走了，孫畢福有那麽一段時間也想過，如果當初女兒聽了他的話嫁去一個富裕一點的人家，是不是後來生活就不會那麽辛苦，也不會早早地就走了？但是許多事，都不是你想那樣，就那樣的。“姥爺，對不起。”林凜除了道歉，不知道該說什麽。“你爹媽走的那一年，姥爺就想，姥爺這餘生能看著你和浩浩長大成人，就對得起你爹媽，等哪天姥爺死後去遇到你爹媽他們，也有臉麵見他們。”姥爺看著麵前長大了的孫子，他的心情很複雜，這種複雜裏麵有欣慰、也有失望和難過，更有茫然無知。孫畢福這大半輩子經曆過富貴榮華，也經過了貧困交加，最困難的時候一家人連一個窩窩頭都吃不上。孫家時代行醫，他自小學醫，年少就有所成，這雙手救過無處的人，卻無法挽救妻子和長子的命。人到了晚年，長子和妻子都已然離開他，女兒和女婿在一場車禍中也雙雙地走了，留下兩個孫子給他。唯一的小兒子這些年來除了寄迴來的一封信和錢，並不見人迴來。姥爺看著這個大孫子，他的心情很複雜，如今老了，身邊隻有這兩個孫子相伴和照顧他。孫子然是孝順、是好的，但是目前的這件事，讓姥爺的心中非常地難過姥爺頓了頓，繼續說道，“這些年，姥爺知道你的不容易，你要讀書，要賺錢，還要照顧你弟，姥爺也沒能幫你什麽。小海那個孩子，姥爺也見過，從前你就帶他迴過老家玩，你說他幫了你很多。姥爺一直以為你們隻是感情要好的同學，從來不知道你們……”孫畢福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他知道兩個男人在一起是怎麽迴事，也見過兩個男人在一起的事，隻是他沒想過自己的孫子會喜歡上一個男的。“姥爺想過你讀好書，將來生活過地好，找一個秀慧的妻子，再生兩個大胖小子，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你現在與姥爺說的這些……”姥爺看著孫子的眼裏有些茫然，不知道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孫畢福想起女兒當年要嫁給一個窮小子的事情，有那麽幾年女兒迴來喊他爸他都不搭理女兒。如今想起來那些事，女兒也走了那麽些年了，一些事他也感到後悔。這個孫子就和他娘一樣的脾氣，姥爺看著長大了的孫子，知道一旦他認定的時候就連他這個姥爺都很難讓他去改變，“你也長大了，你要做什麽事，姥爺也無法阻止你。你是姥爺的孫子，姥爺是姥爺，姥爺也不能要求你按照姥爺所望的那樣去生活。”姥爺抹了一把臉，發出一聲歎息，心裏很難受。“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吧，人生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的，隻要你日後不要後悔就好了。”到底在這件事上，老人還是尊重了孫子的想法。聽到姥爺的話，林凜的眼眶有點發熱，聲音有點哽咽地說道，“姥爺，對不起，是我讓你失望了。”聽到孫子的話，姥爺擺了擺手，他知道孫子很好，除了在這件事上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出軌的事情。但是就是這麽一次，就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林抽了一張紙巾給姥爺，他自己也拿了一張紙巾搓了搓鼻子。爺孫倆個的話就到這裏了，姥爺的心裏不舒服，人的精神也不大好，就往房裏迴去休息了。林知道姥爺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件事，他把姥爺送到房門口，讓姥爺好好地休息一會。坐在房間裏的老人，拉開抽屜拿出了妻子的照片，看著那照片上的女人，伸手摸了摸照片，老人的眼睛微微地有些濕潤。在沙發上坐了一會，林凜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出來就進了廚房，打開冰箱找出了中午要做的食材，開始準備他們的午飯。林小浩從外麵遛完貓狗迴來，洗了手就去幫哥哥做午飯。到午飯做好了，林凜讓小孩去叫姥爺過來吃飯。姥爺從進去房間到現在都沒出來過，林的心裏其實也是有點擔心的，怕老人想不開。“姥爺，吃飯了。”林小浩聽哥哥的話跑去敲姥爺的門。聽到孫子的聲音，姥爺開了門從房間裏麵出來。中午炒了兩個菜，做了一個湯，爺孫三個坐下來一塊吃飯。姥爺有點沉默，捧著碗吃他的飯。林小浩扒拉扒拉地就吃了兩碗飯，胃口和平時一樣很好，小孩什麽都不知道，隻覺得姥爺看起來有點心情不好，他看了一眼哥哥。“吃飽了是嗎，要不要喝湯？”林凜見小孩把一晚飯扒拉完了，就問道“嗯，要。”林小浩打了一個飽嗝。林凜給小浩萏了湯，林小浩捧著碗咕嚕咕嚕地就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