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頂很高,黑黢黢的不知道頂端是什麽。


    忽地,頂部透出一道微光,有人在上邊道。


    “抱歉,委屈諸位了。”聲音沙啞低沉,卻清晰入耳。


    “囚禁朝廷命官,可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脫開幹係的。”封九雲性子本就暴躁,被困小黑屋個把時辰的他,更是火氣十足。


    “哈哈哈,”那人低低一笑,似是歉疚,“知道諸位貴客不會輕易原諒我,所以,我為大家準備了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話音方落,兩道寒光打著轉兒從密室頂部飛掉了下來。


    為防有詐,崔斬玉抱著阿狸轉身閃至牆角,用自己的身子擋住她,就怕那人扔下來的是會爆炸的火焰球或是可能炸開的毒針暗器。


    生死之際,人的第一反應是趨利避害,保護自己才是。除非,你要保護的人比你自己還重要。


    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是,阿狸自認為她與崔斬玉的交情還沒到生死相交的地步,此時此刻,如果換成她自己站在崔斬玉的位置,她十之□□不會替他擋。


    從崔斬玉的肩頭,阿狸看到在密室的另外一角,封九雲同樣用自己高大的身軀將淑娘護在一旁。然而,他們之間與自己和崔斬玉是不同的,他們是夫妻……


    當啷,當啷。


    金屬墜地,兩聲之後。崔斬玉似乎確定了不是暗器,這才側偏過頭去。


    是兩把匕首,泛著冷峭的寒光。


    “玩一個小遊戲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吧,”密室頂的那人悠悠道,“隻有兩個人可以活著出來。你們自己選擇。”


    話音方落,那一絲光芒也隨著消失。


    不等崔斬玉或是封九雲開口,隻見淑娘飛也似地抓起兩把匕首,然後又迅速退迴道封九雲身後。懷著身孕還能有如此敏捷的身手,也是讓阿狸歎為觀止了。


    崔斬玉抿嘴一笑:“嫂夫人這身手還真是女中豪傑。”


    短暫的驚愕之後,封九雲也覺得淑娘的行為欠妥,很是欠妥。且先不說如果兩方人爭鬥起來是不是中了方才那人的圈套,就算真的為了活命,將兩隻匕首都占為己有也是很不道義。


    “給我。”封九雲黑著臉看淑娘。


    淑娘卻一改平日裏溫柔順從的模樣,把匕首藏在身後,說什麽都不肯拿出來。直到被封九雲逼急了,她才看向崔斬玉:“早就聽聞崔州牧有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身手。我想依照崔州牧的本事,應該不會在意一把小小的匕首。”


    若是正常的男子,聽到這樣的話也許會熱血微微沸騰一下就讓出了匕首,但崔斬玉可不是用普通想法就能理解的人。


    “我在意。”他說。


    明明是笑著,卻看得淑娘後背一陣涼颼颼,下意識地就將匕首扔到了崔斬玉腳邊。


    接下去,密室又恢複了死寂。封九雲照顧著淑娘坐在靠近火把的角落,而崔斬玉抱著阿狸坐在正對他們的一邊。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密室中兀地冷了起來。封九雲站起身想去拿火把,火把卻也倏地熄滅了。隻有不知道從哪裏漏出來的月光,給一方石室徒增涼意。


    阿狸由於傷口感染,業已進入了半昏迷狀態,雙眸半閉著,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崔斬玉的衣襟:“醒之,我冷。”


    崔斬玉曾經告訴她,他的字是醒之。不知為何,阿狸每每念到這兩字就覺得唇齒留香,異常的心安。


    “沒事的,我們一會兒就能出去。”崔斬玉說著,脫了外袍將阿狸裹住,又把她緊緊抱在懷裏。他想也許是太冷了,以至於出現了幻覺,他竟然覺得懷中嬌軟的小身子逐漸變得僵硬。


    活了這麽多年,崔斬玉頭一次覺得這世上也有他所不能控製的事情。無能為力的感覺,簡直壞透了。這個逐漸變得和冰窟一樣的密室,無非是方才那人逼迫他們自相殘殺的狩獵場。但事實上,就算照著那人所說,殺死了兩個人,活著的人也未必能走得出去。


    不過是一場瘋子的遊戲。


    要麽凍死,要麽殺人。


    “小梨花,不要睡……”他攬著她的腰,吻她的眉眼,想要用自己的溫度將她融化。他的表情溫柔繾綣,平靜鎮定,可是顫抖的指尖,緊繃的手臂,出賣了他不安的心。


    不安。為何不安。


    是因為絕境,還是因為這絕境中難得的親密。


    對於崔斬玉來講,男女的肌膚之親早就不是什麽神秘的事情,他十五歲時就在母親的授意下接受了第一個爬床的丫鬟,從那之後,珠玉在側,嬌花不斷。對待女子,他一向是溫柔大度,體貼多情,無盡疼寵的。他為她們提供屏障,她們與他共享歡愉,兩不相欠,十分公平。


    他知道自己對小梨花絕對不是普通的感覺,而他也清楚地明白,她不會做他的妾室,在她柔順的假象之下,她其實是高傲的,甚至是驕縱的。可是,反問自己,為了娶她,他能散盡府中妻妾麽,他能一輩子就守著她一個女人過活麽?


    花兒再美,卻也隻是一朵而已。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對他來講不過是一句詩。


    胡思亂想之間,懷抱中的小少女竟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頸,她迴吻他:“醒之,醒之,我好想你……”


    她似乎有些被燒暈了,麵頰飛紅,小鹿似的眼睛水汪汪的,純潔且妖冶,稚氣又魅惑。


    然而,他在她眸子裏看到了別人,她思念的人,她藏在心底的男人,即使失憶也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記的男人,從來都不是他。


    不過,那又如何?崔斬玉輕嗤一聲,低頭吻住她的唇瓣,溫柔地舔舐……現在抱著她的,親吻她的,是他崔斬玉。


    刹那的意亂情迷,險些讓他沒有躲開突然襲來的寒光。


    那個瘋子的遊戲最終還是由封九雲開局了。


    刀刃劃過衣袖,封九雲道:“抱歉,淑娘她懷著身孕,無論那人說得是真是假,我都不能坐以待斃。”


    崔斬玉的身手與封九雲不相上下,一對一的情況下很難立刻分出勝負。但是,直到挺著大肚子的淑娘雙手掐上了阿狸的脖子。崔斬玉才深刻地了解到,什麽叫做最毒婦人心。


    阿狸高燒昏迷,隻能任人擺布。


    “不想讓她死,就自裁吧。”淑娘的雙手顫抖著,她隻殺過魚,沒殺過人。可為了腹中的寶寶,她隻能如此。


    封九雲似也默許了她的做法,拎著匕首跳出圈外。


    崔斬玉哈哈一笑:“我若自裁,想必嫂夫人下一步就會殺了小梨花。你是當我傻是吧。”


    “你若不自裁,她現在就得死。”淑娘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此時此刻,生死之間,什麽道義啊良心啊,都不如活命來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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