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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龍屯,山下草茵茵,山上雪皚皚。對播州的土司們來說,此刻的心情也恰如這山下與山下的景致區別,冰火兩重天。


    掌印夫人張氏去世已經多日了,一些消息才漸漸泄露出來,而因為掌印夫人被殺引起的騷亂依舊漣漪般久久不休。


    譚啟蒙,海龍屯上的一個賬房,與另一個賬房徐蘇卿素來交好。這不,他就到徐蘇卿的住處找人聊天來了。


    今兒下午難得的沒有風,天空湛藍,如同平靜的海麵。陽光灑在院落裏,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兩個人坐在院子裏兩張藤椅上,中間一張藤幾,上邊擺著茶水、幹果。


    譚啟蒙道:“聽說了麽,天王提劍登上龍爪屯,把掌印夫人和她身邊的所有人全都殺了。”


    徐蘇卿虛心求教:“天王是真喝多了,都不問問夫人是否冤枉?”


    “哼!”


    譚啟蒙的眼睛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以一副洞明其事的口吻對老友道:“你呀,別光會撥拉算盤珠子,那能有多大出息?耳朵,豎起來!眼睛,亮起來!站錯隊的後果,是很嚴重的啊!”


    譚啟蒙屈指輕叩著藤幾,教訓了老友幾句,才道:“張氏夫人出身哪裏啊?”


    “龍虎山!”


    “你我二人都是總屯的大賬房,大筆錢糧的收支都為的什麽,你知道吧?咱們天王有什麽打算,你明白吧?”


    “哎,這要再不明白,我不成了白癡?”


    “那就是了,你說,如果有朝一日咱們天王舉起義旗,問鼎天下,龍虎山張氏會不會響應?”


    “怎麽可能?那可是國教,而且地盤在朝廷治下呢,敢響應咱們?朝廷彈指間就能把它滅嘍。再說啦,龍虎山張家和山東孔家一樣。那都是不管皇朝如何變化,都要加官晉爵,萬世傳承的,他們得多蠢才肯助人造反?一旦有所立場。他們也就失去了老祖宗給他們創下的超然身份,龍虎山張家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女兒葬送這一切?”


    “這就是了!”


    譚啟蒙含笑看了老友一眼,點撥道:“天王若是反了,掌印夫人的家族卻在那兒拖後腿,這樣的掌印夫人。要來何用?更何況天王與掌印夫人本來就相看兩生厭,弄不好掌印夫人再替朝廷通風報信兒什麽的,管她冤不冤枉,先宰了她,還有這名正方順的借口,豈非一舉兩得?欲行大事,先除隱患呐!”


    徐蘇卿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譚兄,高明啊!”


    “嗬嗬……”譚啟蒙捋著鼠須,作世外高人狀,淡淡含笑不語。


    ……


    田天佑是楊應龍的親信。事發當日隨著葉小天去了客舍,未曾親見龍爪屯血案真相,事後便找到了趙文遠:“文遠兄,聽說何恩、宋世臣、張時照等人都逃了?”


    趙文遠對這好友倒不隱瞞,道:“不錯,親近掌印夫人的一派,逃的逃,降的降,天下大亂呐。”


    田天佑蹙眉道:“張時照那班人,不會惹出什麽麻煩吧?”


    趙文遠道:“這可不好說。不過……天王已經下令封堵大小道路,整個播州許進不許出,諒他們也逃不出去。”


    田天佑搖頭道:“路,隻是因為易走。才成了路。逃命的時候,高山、溝壑、河流,一切平時不易走、不想走的地方都能變成生路,天王人馬雖眾,也不可能把整個播州都圍了,他們想逃。未必逃不出去。”


    趙文遠歎了口氣,道:“這就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事啦。哎,掌印夫人也真是的,真要是寂寞難耐,與婢女丫環們假鳳虛凰一番,用些角先生一類的器具稍慰**不就行了,怎麽敢找男人,她可是天王的女人啊!”


    “噤聲!”


    田天佑趕緊掩住他的嘴巴,左右看看,緊張地道:“你不要命了,怎麽啥都敢說。就算掌印夫人該死,也輪不到你我調侃。天王正在氣頭兒上,傳出去讓天王知道,怕不一劍砍了你。”


    趙文遠瞪了他一眼,拉下他的手,不耐煩地道:“怕什麽,這是我家!上上下下不是我的家人就是我的家奴。出賣我?就算不落得那位多狸姑娘一樣的下場,叛主之奴也休想有什麽出頭之日。”


    田天佑歎了口氣,眺望遠處山河,道:“依你所言,如果張時照他們真的逃出播州,恐怕於天王大大地不利。天王的圖謀,他們雖未參與其事,可也難免會發現些蛛絲馬跡,到時候奏與朝廷……”


    趙文遠振奮地道:“你我所等,不就是今天嗎?天王若成就大事,你我最起碼也能成為一方封疆大吏吧?到時候,我可不在這兒待著呢,我要去江浙,那等富庶繁華所在!”


    田天佑的雙眼也放出光來:“嘿嘿,我的野心倒沒有那麽大,到時候,隻要把葉小天的地盤銅、石兩府都賜給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瞧你這出息!”


    趙文遠不屑地撇撇嘴:“我占江浙,你占湖廣,到時你我兩家聯姻。便是天王座下最具實力的臣子,與國同休,繁榮萬代,那才叫誌向!”


    ……


    田彬霏推著四輪椅,與田雌鳳緩緩行走在廊廡下,駛至陽光明媚處停下了。


    燦爛的陽光映照在田雌鳳錦繡的衣裳上,那錦襖上嫩綠的樹葉、鮮豔的牡丹呈現出層次分明的立體感,仿佛活過來一般。妖嬈動人的身子,就似那花下的水流,曲線迷人。


    田彬霏看著田雌鳳被陽光斜照的嫩臉兒,白玉般剔透,如此無暇、如此美麗,國色天香的一個美人兒,誰能想得到她的心思竟是那般的惡毒。田彬霏淡淡地道:“掌印夫人之死,是夫人之計吧?”


    田雌鳳嫣然一笑,燦若花開:“如果天王不想殺她,縱然我用計,就能殺得了她麽?如果有人向天王密報,說我田雌鳳偷人,天王一定會向我問個明白,而不是提劍就殺。”


    “是麽?夫人確定?如果天王破門而入,親眼見到醉倒的夫人與醉倒的小廝赤身**同臥一榻,相擁而眠。不是一劍穿心,把你們刺串在一起,而是先喚醒夫人問個明白?”


    田雌鳳有些懊惱,一雙鳳目微微含嗔地瞪了田彬霏一眼:“貌似你是在替張氏打抱不平呢?”


    田彬霏歎息道:“隻是有所感慨罷了。”


    田雌鳳嫵然一笑。抬眼看向伏龍般蔓延到遠方的山巒,悠然道:“少了張家掣肘,再趁機剪除那些不聽話的土司、頭人,天王很快就該行動了。天王一旦事成,你我重振田氏的計劃就成功了!”


    田雌鳳欣然轉向田彬霏:“到時候。你就是為了田氏忍辱負重的大功臣!你就可以恢複真實身份,把思州田氏拉過來,和我們白泥田氏合而為一,重建田氏基業。”


    田雌鳳慢慢轉身,張開雙臂,仿佛君臨天下的女皇:“到時候,我就是皇後!你就是楊氏天下的第一世家家主。你我互為奧援,你助我鞏固後位,我助你壯大田氏,你我聯手。可以把田家抬舉到一個祖先從未企及的高度!”


    田彬霏微笑著看著她淩絕天下的姿態,心中默默地跟了一句:“楊應龍若成大事,田家有你。楊應龍若身敗人亡,田家有我。總之,無論如何,我田氏都是要重新崛起的!”


    ※※※※※※※※※※※※※※※※※※※※※※※


    海龍屯上,因為掌印夫人之死而引起的騷亂還沒有平息,客舍之內,葉小天的身子也跟烙餅似的翻來覆去。他翹著二郎腿,枕著雙臂躺在榻上。唉聲歎氣一陣,又趴在那兒,跟死狗似的沒精打采。


    冬長老坐在榻邊,依舊是一襲黑袍。禿頂鷹鼻、陰森森的樣子,但聲音卻異常的慈和:“大人,您有何事如何煩惱啊?”


    葉小天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咦?你看得到?”


    冬長老啼笑皆非:“大人,老夫的眼神兒是不好,也不至於這麽一個大活人在麵前翻來覆去的都看不見呐,何況大人您……已經歎氣六十二次了。老夫的耳朵又沒聾,當然聽得見。”


    冬長老是葉小天此番帶上海龍屯的唯一一個手握重權的絕對心腹,他的眼力太成問題,留在臥牛嶺,一旦出事,也幫不上什麽忙,所以被葉小天帶了來。


    葉小天歎道:“這事兒,我……”


    葉小天忽然警覺過來,道:“外邊有沒有人?”


    冬長老摸手入懷,片刻功夫,就有幾隻小甲蟲從他袍下爬出,飛快地四下逸去。冬長老道:“大人放心,如果有人來,老夫會知道的。”


    葉小天對冬長老的神通還是很放心的,便歎一口氣,道:“我……我在擔心,會不會留下孽種啊。”說到這裏,葉小天情不自禁又想起昨夜旖旎的一幕,不由心中一蕩。


    昨夜沐浴已畢,將要安寢時,海龍屯上負責客舍招待的韋彧韋管事忽然笑眯眯地出現了。在他身後,還帶著十幾位衣裳鮮潔,姿容俏容的嫋娜美女,,皆青春少艾,貌若仙子。


    韋管事笑得跟個**子似的,對葉小天隻說了一句話:“大人,您看中了哪個,便留哪個侍寢,若是都喜歡,您都留下也是可以的。嘿嘿嘿,雖然她們自幼就學習服侍男人的手段,可還都是處子喔,嘿嘿嘿……”


    葉小天現在扮的是葉小安呐,他大哥葉小安的德性他很清楚,如果此時義正辭嚴地拒絕,那無疑會泄露身份。他是男人,又不能忸忸怩怩地說一聲:“倫家這幾天不方便……”


    於是,葉小天唯一能做的就是,眼花繚亂的選擇一番,然後羞羞答答地點了一位姑娘。之後的事就沒什麽好說的了,解履登榻,玉體橫陳,並枕共臥,相就狎寢。


    卸簪珥,綰青絲,解其帶,寬其衣,少女肌膚緊繃幼滑,撫之如脂如玉,視之風致嫣然,椒乳顫搖,**粉致,輕輕一碰,她的身子便觸電一般輕顫抽搐,含苞待放水靈靈的花骨朵,綻放著無限的嬌媚與羞澀。


    此情此景,是個男人就不能忍啊,於是乎葉大將軍提槍上馬,溫柔鄉裏,一夜**,及至荒唐之境過去,他卻憂心忡忡起來:“我跟楊應龍是要死磕到頂的啊,萬一留個孩子在他這裏成了人質,老子該如何是好?”


    小頭疲軟了,大頭就恢複了清明,於是葉大老爺苦惱起來了。


    “嗬嗬……”


    冬長老聽了葉小天的苦惱陳訴,不禁微微一笑:“大人若有這般擔心,何不早說與老夫知道,老夫一生鑽研蠱術與醫道,自有辦法令那女子不能受孕。”


    葉小天與那不知名姑娘有了一夕之緣,難免也就憐香惜玉起來,蹙眉道:“也不好,剝奪了一個女子的生育能力,那是何等殘忍之事。”


    冬長老道:“自然是暫時的,嗬嗬,老夫不是說過麽,蠱蟲大多壽命不長,能寄生於人體一世,與人體同終的蠱是極少的,老夫這蠱也沒有那長壽之命。”


    葉小天大喜,一軲轆爬起來,跪趴在榻上,開心地看著冬長老:“當真?哈哈!冬長老,你真是我的大救星啊。這麽說,我是不會不小心在這兒留下子嗣的?”


    冬長老一呆,道:“大人昨夜有沒有那麽巧就留下了子嗣,老夫怎麽會知道?”


    葉小天也是一呆:“不對啊,你剛剛不是說……”


    冬長老道:“對啊,老夫剛剛說的是,如果老夫在她身上動了手腳的話。”


    葉小天呆呆地道:“那……怎麽辦?”


    冬長老眯起眼睛,“陰森森”地看了葉小天一眼:“要不……大人今晚再召那女子侍寢一迴?到時老夫趁機在她身上做些手腳。”


    “啊!這個啊……”葉小天羞答答的,挺不好意思。他鼓足了勇氣正要迴答,冬長老忽然道:“有人來了!”


    腳步聲響,門扉一開,果然走進一個人來,正是田天佑:“大人,恐怕咱們不能迴臥牛嶺了。”見冬長老坐在葉小天身旁,田天佑忙收斂了傲態,恭敬說道。


    葉小天依舊跪趴著,茫然地道:“為什麽?”


    田天佑道:“楊土司遇到了一點麻煩,恐怕要請大人您出麵,前往成都,個見證!”


    葉小天吃驚道:“何事要我做證?幾時前往成都?”


    田天佑道:“做證這事兒……,還是迴頭由楊天王親口說與大人知道吧。至於啟程時間,當然越快越好。”


    葉小天神色一緊:“越快越好?明天行不行?”


    田天佑奇怪地看著他:“為什麽要等明天?這還沒到時晌午呢,今日啟程也不遲啊。”


    葉小天衝他翻了一個白眼兒,心道:“老子今晚要事後避孕什麽的,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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