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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小天從王海川的麵前飄然而過,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不是葉小天有意忽略,而是今時今日地位如他,本就不可能注意到一隻螻蟻的存在。


    王海川雙膝一軟,一下子萎頓在地。他們當初占領格家寨時是如何的容易,今日失去格家寨就是如何的輕鬆。


    自從占領格家寨,他們不曾遇到任何一方的攻擊,久而久之自然就麻痹發。昨夜不隻是不當值的人在酌酊大醉中爛賭至深夜,就是本該值夜守衛的人也是一樣坐在箭樓上濫賭狂飲。


    不過,眼看卷土重來的格家寨兵強馬壯,一個個仿佛惡煞兇神一般,王海川又不免暗自慶幸起來,幸虧兄弟們昨夜昏睡不起,被人家輕而易舉地奪了寨子,如果當時有人警覺,真的打將起來,就他們這百八十條性命,恐怕都不夠人家塞牙縫兒的。


    寨中一處高坡上,蘇循天背靠一塊大石坐在草地上,左手抓著一條狗腿,右手提著一隻酒葫蘆,就著葫蘆裏的燒酒,一口澆酒一口肉,吃得好不愜意。


    “我說李先生,這兒又沒旁人,你就甭端你那讀書人的架子了,這狗肉香的很,你要不要啃一塊?再配上一口燒酒,快活似神仙啊,哈哈……”


    李秋池負手而立,山風吹得他的青綢衫律動如水。他的目光一直平靜地凝視著遠處的葉小天,葉小天帶著那些長老和部落首領們,正在邊走邊交著談,似乎在向他們布署安排著什麽。


    蘇循天喊了一嗓子,李秋池望著遠處的葉小天若有所思,目中滿是欽佩之意,仿佛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蘇循天又啃了口狗肉,道:“李先生,你要不吃我可就不客氣啦,一塊兒都不剩給你。”


    遙遙蹦蹦跳跳地從旁邊山徑上跑過來,聽到他這句話,眼珠一轉,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地向他靠近過去。狗肉壇子就放在蘇循天身側稍後處,遙遙抿嘴忍著笑,悄悄伸出手去。


    李秋池負手而立,頭也不迴地道:“沒出息的東西,除了吃,你還知道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如今跟了什麽人,是一場何等大造化?”


    蘇循天被一口狗肉噎的直翻白眼兒,他猛地灌了口酒,順了順氣兒,這才說道:“我說李先生,我知道你學問比我好,麻煩你能不能不要故作玄虛,你就直說吧,我有什麽大造化?”


    李秋池感慨地道:“此人是天生王者啊。你別看他年紀輕輕,可古來豪傑中,又有幾人是過了不惑之年才創就大業的?單看他對金沙穀中釋放出來的那些人的巧妙安排,就可見他的謀略氣度不同等閑了,你我幸運啊,若非投到他的門下,我這一輩子或許都隻能做個訟師,而現在我已經可以想到有朝一日我李大狀建功立業,福蔭子孫了,嗬嗬……”


    李秋池陶醉地笑起來,蘇循天道:“我知道,你昨兒不是已經說過一遍了麽,大人要用舊人,卻又不殺新人,用寬忍來避免內部的決裂,以盡快一統權力。用被免職的新人牽製起複的舊人,以確保他們的忠心,心思的確機巧,可你用不用左一遍右一遍地誇啊,我耳朵都聽出老繭了,你要是想拍馬屁呢,最好去直接對大人說,我是不會幫你轉達的。”


    遙遙促狹地偷笑著,把那狗肉壇子從蘇循天身邊輕輕地拿走了,本想就此走開,可是聽他這麽說,不禁嗔怪地向他皺了皺鼻子,又做了個敲他腦袋的動作。


    李秋池搖頭道:“我所感慨的,與昨日所說的無關,我隻是看東翁如今種種舉動,感悟越來越多,愈發覺得東翁智慧如海,深不可測,絕非池中之物了。”


    蘇循天用力跟狗腿上一根韌性較強的筋腱較著勁兒,含含糊糊地道:“這話怎麽說?”


    李秋池道:“東翁如此處置原本是極妥當的。但有些事不是你想怎麽樣就會怎麽樣,那些剛剛被免職的人隻是失去了權柄,沒有失去富貴,也沒有失去黨羽。


    他們正在慶幸逃過一劫,是斷然不會給東翁找麻煩的。但是那些在金沙穀中做牛做馬死裏逃生的人呢?他們有沒有怨氣?一朝大權重掌,他們會不思報複?”


    李秋池向山下指了指,道:“你注意到沒有,這一次被東翁帶出山的部落首領,大多都是那些易換了首領的部落的新舊兩派,東翁為什麽刻意挑選他們出來?”


    蘇循天來了興趣,他拿起一截草棍折斷,一邊用草棍剔著牙縫裏的肉絲,一邊好奇地問道:“那你說是為什麽?”


    李秋池道:“從修羅地獄裏爬出來的那些人心中有怨氣、有仇恨,不是你一道命令就能抹除的。但又不能任由他們對失勢的一派進行血腥屠殺,挑起內亂,那該怎麽辦呢?”


    “所謂堵不如疏啊,那就隻有另尋一個辦法,讓他們把這些年來的痛苦、委屈、悲傷、憤怒都發泄出來,那要用什麽辦呢,唯有見血、唯有殺人,所以……東翁讓他們來了這裏。”


    李秋池說的眉飛色舞,繼續道:“他們是被東翁解救出來的,心中對東翁存有感恩之心,又因經受的折磨太多太久,心中殺意鬱積,正適合去戰場上廝殺一番,做一個衝鋒陷陣、悍不畏死的猛將。”


    “而那些受格峁佬、格彩佬他們兩派勢力牽連而被免職的人呢,他們心中惶恐不安,唯恐東翁找他們的舊帳,又怕東山再起的那些老首領們一旦騰出手來就會尋他們的晦氣,就更不會放過這個立功的機會,以期獲得東翁賞識,從而得到庇護。”


    蘇循天聽到這裏,方才恍然大悟,不禁擊掌讚道:“妙啊!聽你這麽一說,我才明白其中道理。大人果然了得。難怪他能短短幾年功夫就擁有今日地位,這一石二鳥之術,運用的當真是爐火純青。”


    李秋池仰天打個哈哈,道:“非也,這可不是一日二鳥之術,而是一石三鳥。你不要忘了,若隻是這樣如此的話,新舊兩派之間的恩怨並未得到解決,隻是因為外敵的存在暫時掩埋下去,隻要外敵一被解決,他們之間終究還是要一戰的。”


    “可是,新舊兩派現在都被大人帶出來了,複出之人想要有所表現,被罷黜之人也想有所表現,他們都會全力以赴以求建功立業。這種情況下,他們縱有舊恨,也不敢互相拆台下絆子。


    然而,對敵作戰,勝敗乃兵家常事,他們不可能一路勢如破竹,一旦落了下風,友軍該當如何?今日你救我,明日我救你,等到塵埃落定刀槍入庫的時候,就算不會化敵為友,就憑這份袍澤之情,也不會再置對方於死地吧?這份恩怨不就解了麽?”


    遙遙蹲在大石後麵,聽到李秋池這番話,也不禁露出驚歎之色,她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便不再捉弄蘇循天,而是丟下狗肉壇子,提著裙裾輕手輕腳地走開了。


    蘇循天聽了李秋池的話,先是讚歎驚喜了一番,繼而撫掌蹙額,愁眉苦臉,李秋池瞧他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禁奇道:“東翁如此了得是好事啊,你做出這副鬼樣子做什麽?”


    蘇循天擔心地道:“要做官,都要有這樣的城府麽?”


    李秋池道:“心機權謀一無是處的官兒倒也不是沒有,隻是那樣的人很少能善始善終。樹大招風嘛,你身居高位,又沒有權謀心術,不諳為官之道,就等於大樹無根,一有點風吹草動,別人沒出事,你就倒黴了。”


    蘇循天一聽,神色更加淒苦:“這可怎麽辦?你也說咱們大人前程不可限量,作為大人門下忠犬,等大人發達了,我怎麽也能謀個一官半職吧,可我著實沒有這等心機啊,一旦混跡官場,還不被人耍得團團亂轉麽?這可不成,我得早早物色一個有本事的幕僚!啊,李先生……”


    李秋池果斷地道:“免開尊口,李某雖是狀師出身,卻也不是什麽人都能驅使的,不是東翁那般豪傑,豈能讓李某俯首聽命?”


    蘇循天道:“你快別扯了,你想讓我用你,我還嫌你長得比我俊俏,會搶了我的風頭呢。我是想問,你昔日那些同行裏,可有人打算轉行做幕僚師爺的麽,給本捕快引介一個如何?最好長得醜些。”


    李秋池:“……”


    ※※※※※※※※※※※※※※※※※※※※※※※※※※


    占領格家寨對葉小天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麽難處,無論是偷襲還是大大方方地攻過來。但是想要照此套路拿下老驥穀就不可能了。老驥穀和格家寨相距並不遠,此時老驥穀那邊肯定已經知道格家寨失陷了。


    偷襲既不可能,那麽強攻呢?於家海和於撲滿兩兄弟當初把老驥穀這座兵塞打造的牢固無比,它又位居老驥穀險要崇峻之處,如果強攻勢必得付出極大代價。


    如今生苗再度出山,正是銳氣如虹的時候,應該再鞏固一下他們不可戰勝的強大形象,所以這種需要付出重大犧牲才能取得的且無關全局而隻是一地一隅的勝利決不可取。


    葉小天“胸有成竹”、“指揮若定”地下達了一連串的指令,待眾人全都離開之後,才坐在議事大廳的正位上,手托著下巴,拄在膝蓋上,深深地蹙起了眉頭。


    他當然很擔心凝兒的處境,但楊家敏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兒,有老驥穀橫在那兒,這道坎兒要如何才能邁得過去呢?這時候,遙遙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小天哥!小天哥!”


    葉小天揚起眉梢看向她,遙遙把李秋池對蘇循天說過的那番話對葉小天學說了一遍,滿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小天哥,你真的好厲害呢,人家聽了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葉小天怔了一怔,忽地啞然失笑,搖頭道:“你別聽他胡說,我哪有那般神通。”


    遙遙瞪大眼睛,好奇地道:“李先生說的很有道理啊,難道你不是這麽想的麽?”


    葉小天拉起她柔軟的小手,笑問道:“你聽說過張飛打啞謎的故事麽?”


    遙遙最愛聽故事,當即興致勃勃地道:“這倒不曾聽說,那故事講些什麽?”


    葉小天道:“話說劉備三顧茅廬,要請諸葛亮出山,諸葛亮便說:‘我出一個啞對,你們或對得上,我便拜你為主公。’諸葛亮伸出一指,劉備關羽不解其意,唯有張飛恍大悟,伸出三指相對。


    諸葛亮又擊掌三次,張飛便擊掌九次;諸葛亮在胸口畫一個圈;張飛便拍了下腦袋,諸葛亮見狀隻好認輸,跟劉備下了山,從此成為他的軍師。


    劉備對二人這番啞謎一直猜不透,找了個機會便問諸葛亮:‘軍師那日所出啞謎究係何意?’諸葛亮說:‘我伸一根手指,代表一統天下,他伸三根,代表三國鼎立;我拍三下掌,代表三三歸漢,他拍九下代表九九歸原;我在胸口畫個圈,代表胸懷錦繡,他拍一下腦袋,就是代表頭頂乾坤!’所以……亮隻好認輸。”


    劉備聽了讚歎不已,道:“不想三弟竟有這般內秀。”改日想起此事,又去問張飛,張飛說:‘軍師大概知道我以前是殺豬的,所以盡跟俺提些殺豬的問題。


    開始他伸一指,是說你作屠戶時一天殺一口豬嗎?我說怎麽的也得殺三口,他又問那豬有三十斤吧?我說不對,三十斤那是豬崽,大豬少說也得九十斤。他又問,這豬的心啊腸子啊等下貨是不是一塊賣呀?我拍一下腦袋,告訴他,隻要你有錢,我連這豬頭也一塊賣給你。’”


    葉小天說到這裏,哈哈大笑道:“你現在明白了?李先生就是那位自作聰明的孔明先生,而我就是那位豬頭張飛了,其實我把他們留在身邊,隻是怕我不在他們會爭鬥起來,一時之間哪想得到那麽多,心眼多的人就喜歡亂猜疑。”


    遙遙聽了捧腹大笑,咯咯咯的直不起腰來,葉小天見狀也跟著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他心頭忽地靈光一閃:“對啊!老驥寨既不能硬攻,何如智取呢?楊羨敏也是一個頗有小聰明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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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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