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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小天到了驛站,最裏麵靠著山的那幢院落就是趙文遠的住處。趙文遠吩咐人做了幾道下酒的小菜,又取來一壇子好酒,拍開泥封斟進大碗,風格粗獷,與一般文人飲酒大不相同,葉小天倒更覺自在。


    飲至半酣處,趙文遠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向葉小天嘟嘟囔囔地告一聲罪,便走了出去。葉小天隻當他是要去小解,也未在意。趙文遠卻踉踉蹌蹌地趕到了潛清清的住處。


    潛清清坐在窗前,白淨的掌心攤著一朵墨玉的珠花,正在癡癡出神。


    那是白筱曉送給她的,她們兩人一起長大,一起習武,一起從最底層掙紮出來,憑著她們苦心練就的一身本領贏得了土司老爺的青睞,避免了色相娛人的下場,她們相互幫扶著,在這寒冷的人世間擁抱取暖,她們本來相約要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可筱曉卻突然就無聲無息了,再也沒有出現……


    門扉一響,趙文遠踉蹌著走進來,潛清清掌心一蜷,握緊了那枚珠花,眉兒輕輕鼙著,等著趙文遠說話。趙文遠打個酒嗝兒,對潛清清詭秘地笑道:“葉小天……正在前廳飲酒。”


    潛清清眉尖兒一挑,道:“我知道,怎麽了?”


    趙文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繼續點撥道:“你不去……陪他喝一杯?”


    潛清清這才明白趙文遠的意思,她雙眉一立,似欲發作,但唇瓣一咬,微微的怒意卻忽然變成了一副極撩人的嫵媚模樣。她放下珠花,慢慢地站起來,向趙文遠走過去。


    她走的很慢,兩腳始終落在一條直線上,於是那高挑婀娜的身子,便搖曳出一路很別致的風情。趙文遠慢慢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她。潛清清還很少在他麵前露出如此女人的一麵。


    潛清清個子高,幾乎不比趙文遠矮,她走過去,雙臂往趙文遠肩上軟軟地一搭。嫵媚地笑道:“文遠,你就這麽想把你的女人推進別的男人懷抱麽,嗯?”


    趙文遠被她遞來的嫵媚眼神兒弄得心神一顫,吃吃地道:“可……可你又不是我真正的女人。”


    潛清清歎了口氣,幽幽地道:“你是怪我不肯真的做你的女人嘍?那……人家今晚就做你的女人。好不好?”


    趙文遠蒙了,他萬沒想到這等豔福居然一下子就落在了自己頭上,趙文遠期期艾艾地道:“好……好……,我……我們今晚……今晚就做真正夫妻。”


    潛清清的嘴巴靠近了他的耳朵,一陣幽香先飄過來,潛清清在趙文遠的耳邊昵喃道:“等我們做了真正夫妻,就一起去中原吧。這勞什子的驛丞不做也罷,咱們掛印遠遁,從此長相廝守,你說好不好呢?”


    “什麽?”


    趙文遠一聽。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酒意嚇醒了一半,他吃驚地推開潛清清,道:“難道你想背叛土司大人?不行,這不可以!驛丞怎麽了,你以為當官就那麽容易?雖說我爹是播州阿牧,為我謀這個官職也等了好……嗯!”


    趙文遠一聲悶哼,捂著下體臥倒在地上,佝僂的像個蝦子,他哆嗦著身子。痛苦地道:“你……你為什麽打我?”


    潛清清抬起的膝蓋慢慢放了下來,若無其事地道:“你是靠父輩餘蔭得來的官職,尚且不舍放棄,葉小天拚死拚活才得到縣丞之位。就算本姑娘肯色誘他,你以為他就會為了我放棄他的前程?”


    趙文遠呆了一呆,怔怔地道:“這……”


    潛清清俏臉一沉,嬌叱道:“滾出去!”


    葉小天挾起一片醬驢肉丟進嘴裏,又美美地灌了口小酒,十分愜意。這時趙文遠捂著肚子。一步一挪地走了進來。葉小天笑眯眯地問道:“怎麽去了這麽久,我還以為你掉茅坑裏了,正打算去撈你呢,哈哈。”


    趙文遠尷尬地苦笑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見笑、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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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讀書,有權!不識字,有錢。不曉事,倒有人誇薦。老天隻恁忒心偏,賢和愚,無他辨。折挫英雄,消磨良善,越聰明,越運蹇。誌高如魯連,德高如閔蹇,依本分,隻落的人輕賤……”


    葉小天負著雙手,一步三搖,嘴裏哼著小曲兒,慢悠悠地踱到洪府門前,此時酒意已經淡了幾分。


    葉小天那六個長隨武士一向與他形影不離,這時其中一人上前叩響大門,馬上就有一個洪府門子開了門,探頭向外一看,見到葉小天,認的是本家少爺的好友葉縣丞,趕緊開了門,點頭哈腰地道:“二老爺,您老快請進!”


    葉小天晃晃悠悠地進了院子,對那門子道:“你家少爺呢?”


    門子呲牙笑道:“少爺正陪少夫人呢,二老爺您這邊請。”


    若是換個當官兒的來,這門子早就報進去,請自家主人迎見了。不過葉小天是洪府常客了,每次來都是找大亨,見了洪百川洪大善人時,他一向是執晚輩禮的,所以這門子也未通報,便指點他去了羅大亨所居的院落。


    葉小天也不使人帶路,大搖大擺地來到大亨夫妻所居的院落,一進月亮門兒,恰有一個小丫環迎麵走來,一見葉小天連忙蹲身福禮。葉小天認得她是洪老爺子撥來侍候少夫人的,笑問道:“大亨呢?”


    那丫環答道:“少爺正陪少夫人在花園裏,二老爺您這邊請。”


    葉小天隨著她步入花園,就見秋菊綻放,滿樹黃葉,大亨和妞妞正坐在小亭下石台旁,大亨使一口銀刀把一顆金橙切成了幾瓣,剛把一瓣金橙剝去皮兒,遞到妞妞嘴裏,一見葉小天,大亨馬上興奮地站了起來。


    妞妞腆著大肚子也想起來,葉小天笑道:“弟妹,你就坐著吧,不要起來了,我這個官兒,可沒有你肚子裏的那個娃娃金貴。坐下,快坐下。”


    妞妞已經快生了,肚子高高隆起,可她的動作仍是風風火火。不僅走路如此,就是這一站起,也絲毫沒有遲緩的感覺。洪老爺子對於兒媳婦這一點可是大大誇獎過一番:“懶是丫頭!看妞妞這利落樣兒,一定給我們家生個大胖小子。哈哈哈……”


    大亨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迎上葉小天道:“大哥。今兒怎麽有空過來。”


    葉小天道:“我去驛站辦事,迴來正好經過這兒,進來找你聊聊。”


    妞妞一看葉小天的眼神兒,就知道他必定有事對大亨說,便對葉小天道:“葉大哥,你和大亨聊著,我先迴去歇歇。”


    葉小天點點頭,妞妞邁開大步便風風火火地離去,那小丫環搶上去要扶她,被妞妞一把甩開。她可扮不了那弱不禁風的大家閨秀,叫人扶著,邁著碎步,半天蹭不出一步路,能把她活活憋死。


    楓樹下,一張青石板上已經落了一層紅葉,二人也不拂去,就在青石條凳上坐了下來,一個丫環得了妞妞吩咐,給他們送來了兩杯新茶。兩人捧著嫋嫋的香茗,坐在飄零的紅葉當中聊天。


    聽了葉小天的話,大亨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道:“大哥。妞妞生產在即,我現在實在不好離開。”


    葉小天笑道:“就算你肯,我也不敢呐。這時讓你出門幫我辦事,你家老爺子還不打破我的頭?我隻是想借助你的店鋪,幫我演一出戲。你這位大東家隻消吩咐下去,叫你開在金陵的店鋪配合我的人行動就好。”


    大亨展顏道:“這個容易。大哥你想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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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麽時候,金陵城內秦淮河畔開了一家“大亨雜貨鋪”。雜貨鋪哪裏都有,但是這家雜貨鋪專賣各種世間難尋的珍奇之物,而且價格極其高昂。你如果抱著要買一件什麽東西的目的到這家店裏未必買得到,可你去那店裏隨便轉悠轉悠,總能找到幾件可以讓你心動的玩意兒,迴到家時依舊心滿意足。


    “大亨雜貨鋪”開在秦淮河畔,店麵極大,店內極其奢華,園林是請蘇州名匠精設計,把它當成一個遊覽勝地都是可以的,如此一來,這家很特別的雜貨鋪很快就在金陵城打響了名聲。


    抱著未知的目的去“大亨雜貨鋪”淘弄寶貝,得一個意外之喜,這很容易勾起人們的好奇心,“大亨雜貨鋪”一舉成為金陵城最紅火也最知名的珍玩店,有些家資巨萬的老爺們每隔兩天不去那兒轉悠轉悠,就覺得渾身不痛快。


    由於常去“大亨雜貨鋪”轉悠的都是金陵城的有錢人,這些人大多又是素識,這裏也就成了一些富豪經常聚會聊天的所在,很快這裏竟成了金陵超級富豪們攀比身份的一個標準,不能經常出入大亨雜貨鋪並在這裏購物的人,有什麽資格說自己有錢?不得不說,大亨精準地掌握住了這些富人的心理,所以才能日進鬥金。


    有錢人聚集在一起,聊的當然也是錢和有錢的人。這兩天大家聊的最多的話題,是關於一個北方大參商的。北方大參商在這些金陵富紳的印象裏,總是帶著些土氣,就像真正的公卿豪門看他們時一樣,大抵也是帶著些輕蔑,把他們當成暴發戶。


    不過,真正的公卿從心底裏還是有些羨慕他們的奢侈的,真正的公卿豪門雖然有錢,卻也做不到像他們那樣一擲千金。而他們提起那位北方大參商,同樣是輕蔑中帶著一絲隱隱的羨慕。因為,如果說他們是一擲千金的豪富,這位北國大參商簡直就是一擲萬金!


    今天,他們不約而同地又提起了這位北方豪客,正譏誚地說起這位北方大參商那些既闊綽又土氣的舉動,就聽一個極響亮的嗓門響起來:“你拉扯俺嘎哈?俺就上裏溜噠溜噠,不都說經常上這裏閑嘮嗑的銀才是有錢銀嘛?俺不就是有錢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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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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