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欣然打開車門走下去,夜風冷冷的吹著她的頭發,混亂的思緒一下子凍結了起來,周圍的黑夜一片靜謐,安靜得有些不像話。

    “這麽晚了,你在學校幹什麽?不是還沒開學麽?”

    “沒開學就不能來了麽?”楚祁笑著反問了一句,卻是不說為什麽,“你不是也來了?”

    “哼。”唐欣然淡淡哼了一聲,摸不透這個總是故作神秘的男人,“我隻是隨便逛逛,這條路上車少,飆起車來比較爽快。”

    “嗬嗬,看起來你心情不是很好?”

    楚祁慢騰騰地走在唐欣然身後,卻是一路帶著唐欣然往學校的東南方向走去,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沒什麽,遇到了一些頭疼的事,不過……”唐欣然聳聳肩,“管它呢,不說也罷。”

    楚祁沒再問下去,兩人靜默地走了一段路,氣氛卻不見局促,好似兩個好久在夜間散步,說不說話都無所謂,用不著刻意找話題。夜空中偶爾有一兩隻夜行的鳥類滑翔而過,發出幾聲令人心悸的鳴叫,然而看著那個男人不鹹不淡地走著,莫名怕鬼的唐欣然竟也沒有覺得恐懼。這種感覺,怎麽說呢,就好像這個男人天生有一種……驅魔的能力,可以讓人安心。

    走到最高的一座建築物前,楚祁停下了腳步:“到了。”

    唐欣然抬頭看了一眼,在慘淡的月光下,這座略顯老舊的房子看起來有些陰沉。冷風唿嘯過狹縫,發出斷斷續續的嘯聲,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唐欣然忍不住炸了個寒毛,趕緊挪過去拽住楚祁的袖子:“這裏是什麽地方?”

    楚祁卻不出聲。

    唐欣然不由得扯了他一把:“喂?”

    楚祁這次轉過頭來,臉上一片青光。

    唐欣然直直盯著他看了半晌,隨即尖叫一聲,飛起一腿揣往他的頭部,瞬間踢飛了楚祁的眼鏡。

    “呃。”楚祁痛唿一聲,顯然沒有料到這個女人會這麽暴力,搶在她下一腳踢過來之前趕緊打開樓道上的大燈:“停!”

    樓道裏的燈光很亮,把周圍的一切都照得很清楚,唐欣然很快就恢複的心緒,頭一迴看到略顯狼狽的學生會會長大人正以一種十分笨拙的手勢捏著鼻子止鼻血,不由得撇了撇嘴角,輕蔑地笑了一聲:“誰讓你裝鬼嚇人了,活該。”

    楚祁捏著鼻子,咂咂嘴歎了一口氣。

    “下手這麽狠,簡直不是女人……”

    唐欣然挑了挑眉,很是得意:“尋常的男人,也不是老娘的對手。”

    楚祁拿手帕抹了兩把,發現還是不能止住血,即便抬頭看向唐欣然:“喂,給本會長再拿條手巾來,風—紀—委—員。”

    “嗬,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唐欣然從兜裏掏出一包濕巾遞到他麵前,“上個月的工資還沒給我呢。”

    楚祁瞥了那濕巾一眼,卻是嫌棄得很:“手巾在樓上的帆布包裏。”

    “不要拉倒!”唐欣然把濕巾塞迴口袋,轉身走人。

    然而走了不到兩步,發現來時的那條路原來陰森森的,頓時邁不下去第三步,頓了頓,理所當然地走了迴去:“記得給老娘發工資,上個月的,這個月的,還有下三個月的,一起發,少一分小心老娘投訴你。”

    楚祁抬了抬眼皮,又好氣又好笑。“沒問題。”

    唐欣然這才轉頭走向樓梯,走了幾步,還是覺得不妥,迴頭喊了一聲楚祁:“你不是也要上去嗎?”

    “嗯。”楚祁應了一聲,解釋道,“眼鏡壞了,我看不清。”

    “哇,”唐欣然聞言驚奇地折了迴去,跑到他麵前伸出兩根手指頭,“你近視度數多深啊?這是幾,嗯?”

    “白癡!”楚祁一把拍掉她的手,整個人往她身上一靠,忽然笑了笑,“走吧,拐杖。”

    拐杖?拐你妹!唐欣然暗罵了一句,卻沒推開他,架著他走到樓梯口:“開燈。”

    “啊,”楚祁輕輕叫了一聲,遺憾道,“剛才下來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就弄壞了。”

    唐欣然在黑暗裏白了他一眼,身體卻不由得靠他更緊。這麽一來,楚祁整個人就好像是伏在她身上一樣,唿出的氣息噴在她的臉頰上都還是熱的,和著一股血的鹹腥味兒,好比肩頭趴了一隻吸血鬼。

    人果然是自己嚇自己的生物,這麽一想,唐欣然心頭一跳,腳下就踩了個空。若是唐欣然一個人倒還能及時站穩,可是身後架著個人,她身手再怎麽敏捷也來不及了,兩個人翻了個轉兒,摔在地上的自然是楚祁。隱約著聽楚祁又悶哼了一聲,大概被梯子的邊緣磕疼了。

    “你沒事吧?”唐欣然心虛地問了一句。

    楚祁默了一默,繼而頗為咬牙切齒地反問:“你說呢?”

    沉默了大約兩分鍾,唐欣然忍不住喊了一聲:“摔殘了?起來啊。”

    “膝蓋磕麻了,站不起來。”

    “那……”唐欣然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怎麽辦?”

    “怎麽辦?”楚祁的聲音漸漸透露出幾分危險的氣息,“你說呢?”

    又是三分鍾的沉默。忽然,楚祁淡淡地吐了兩個字:“背我。”

    “哈?”

    “背我上去。”

    唐欣然瞠目結舌:“你是不是男人?”

    楚祁不以為意,堅持到底:“都是你的錯。”

    “樓道這麽黑,摔倒很正常好伐?”

    “都是你的錯。”

    “那我也是條件發射,才會把你墊下下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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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你的錯。”

    “你……”

    “都是你的。”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真是敗給你了……”

    唐欣然無語地彎下腰,一把將楚祁拽了上去,別看這個男人高高瘦瘦的,體重倒不輕。一路駝著他爬了七樓,唐欣然幾乎吐血。然而,在打開樓頂的燈,看到樓梯出口處赫然顯露著的閃亮亮的電梯門時,唐欣然把湧上喉嚨的鮮血一口氣全咽了迴去。

    “楚祁你耍我!”

    誰料那個一副睜眼瞎一樣的某人瞬間恢複光明了一般,鼻血也瞬間止住了,手帕都沒怎麽弄髒,鼻子上一點血跡都沒留下,幹淨的很。

    楚祁微微一笑,站直身體打開門走近房間:“你才知道啊,耍的就是你嘍。”

    “你混蛋!”

    唐欣然抬起腿作勢就踹了過去,卻不料楚祁眼疾手快地合上了門,唐欣然一腳踢到門上,差點踢殘廢。

    “楚祁你給我滾出來,老娘現在就滅了你!”

    唐欣然抱著腳衝過去,趴在門上使勁砸門,就差砸出個洞來。

    楚祁不鹹不淡的聲音隔著門板傳出來:“門……沒鎖。”

    轉開門把,唐欣然一臉怨怒地衝了進去,然而一進門卻不由得呆在原地:“這是什麽地方?”

    楚祁不知何時已然找了一副備用的眼鏡戴上,手裏端著兩杯茶走過來,遞了一杯到唐欣然麵前。

    “天文台啊。”唐欣然抬頭環顧了一圈,隻見整個天花板是由一塊凸起的特質玻璃安在樓頂製成的,圓形玻璃的周圍點著藍色的淡淡微光。整個裝置就像是一個大型的凹凸鏡一般,把整個夜空濃縮到了這片小小的屋頂上,一抬頭就似乎可以觸到整個星空,十分夢幻而純淨,那深邃的夜空似乎要把人的靈魂吸進去一樣,有一種特別驚心動魄的美。

    “你到學校來,就是為了看這個?”

    楚祁喝了一口奶咖,微微搖了搖頭,伸手指向頭頂的一個星座:“這個是獅子座,今晚零點到零點五十分,獅子座有一場十分壯觀的流星雨。”

    “流星雨?”唐欣然不禁有些憧憬起來,她長這麽大,連顆流星都沒見到過,別說是流星雨了。

    楚祁抬手看了看手表:“現在還不到十點,你是要看會兒電視,還是休息一下?”

    “看電視!”唐欣然果斷作出了選擇,“那個《咖啡館一號王子》已經更新好多集了,我都沒有時間看呢……”

    楚祁聞言微微麵癱了一下,這部電視他已經被那個十三歲的弟弟拉著看了兩遍了……

    “電腦在那裏,你自己看吧,我先睡一會。”

    “有吃的嗎?”

    “冰箱裏有。”

    “哇,東西還真全啊,你當這裏是你家啊?”唐欣然吃人一點也不嘴軟。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唐欣然聽錯了,楚祁的口吻裏似乎有那麽一絲憂傷,“我以前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

    “哦。”唐欣然隻當這是他們這些大少爺的特殊癖好,便沒追問下去,端了一串葡萄兩個黃桃罐頭一罐牛肉幹兩根火腿腸外加一盒櫻桃滾到了沙發上,開始她的泡沫偶像劇之旅。

    楚祁躺在另一邊,扣上耳機,仰頭看著星空,耳邊卻仍不免隱隱約約傳進偶像劇裏那些少男少女的大喊大叫,大哭大鬧,還有某女咯咯的傻笑,哈哈的大笑……

    而他,幾乎從小就沒有這樣子酣暢淋漓表露情緒的時候,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帶著弟弟去了法國,後來在他十二歲那年,父親不幸死於一場海難。作為家中的長子,爺爺對他要求極為嚴苛,僅僅花了三年時間就連逼帶趕地把他送上了公司總裁的位置,不允許他出一點差錯。所以從小,他就比一般人要成熟很多,而他付出所有這些努力與代價換來的,就是跟阿燁他們一起在學校念書,直到高中畢業。

    不然,他會覺得,自己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怪物。

    有時候累壞了,實在不想迴到那個冷漠無情的家中,他就跟燁要了這個地方當做臨時宿舍,住著住著卻是習慣了這裏,通常一個月才會迴家兩次。半年前,弟弟和落魄的母親從國外被接了迴來,他才又搬了迴去……爺爺的心思他很清楚,他已經變成這樣了,不能讓弟弟再經曆一遍那種沉鈍壓抑而又漫長的煎熬。

    “叮叮叮。”牆上設好時間的小掛鍾定時響了起來,楚祁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去叫唐欣然,然而喚了兩遍都沒人迴答,走近了才看到,這個女人已經靠在沙發上睡得跟死豬一樣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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