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話的那刻,廉鈺一副異常嚴肅的臉色。


    他的視線緊盯在我的臉上,根本不像是在跟我說什麽閑話。


    我被他看得怔上一下,隨後點了點頭,呐呐地道上一句:“嗯,我知道了。”


    廉鈺於是讓我跟他先進去。


    進了院子,正屋當中燈火通明,可以看到李正通正坐在正屋的桌前,身上依舊是那身看著仙風道骨的裝束。


    我們進門的時候,李正通在喝著茶水,似乎是專程在等廉鈺迴來一般,聽到了我們進門的動靜,抬頭看上一眼,繼而將頭再度低下。


    “你師叔孫無道,已經走了?”


    李正通頭也不抬,擺弄著桌上的茶壺和茶杯。


    “什麽時候的事情,他臨走的時候,又有沒有說過些什麽?”


    “今天走的,”廉鈺恭恭敬敬地迴話,道,“但師叔什麽話都沒有說過,也沒有留下什麽話。”


    李正通捏著茶杯的手忽然頓了一下,但隨後,很快又若無其事般地繼續擺弄著茶壺,他一直低著頭在看杯中茶水,看不清麵色。


    廉鈺自然注意到這一點,忙小聲地問句:“師傅,怎麽了?”


    “沒事,跟你沒什麽關係,你也就不要多問這些。”李正通語氣淡然。


    廉鈺小心翼翼地看眼李正通的臉色,接著道:“師傅,關於小龍潭村的事情,您還沒有過問,要不要我先將這些事情說一說?”


    “我不想聽!”李正通聞言,立即迴話道,“我不想管這些事情,要是想管,我自然會去看——小龍潭村之事,你沒必要跟我細說。”


    廉鈺幹幹地一咧嘴,不再說話。


    我聽到這裏,心裏也是不由地詫異一下。


    當初第一次來的時候,廉鈺便跟告訴過我,說李正通是個怪老頭。


    現在看來,他還真是脾氣有點怪異,這事情他既然打發了廉鈺去看,但迴來以後,卻不聽也不問,不知道心裏到底是打著什麽樣的算盤。


    放下了茶杯,他這才抬頭掃我一眼,“既然已經迴來了,我也說過要收你,但是入門有入門的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能不能入了這個門,那不是我能說了算的,這還要看你的造化,有沒有這個本事,來走我出黑的路數。”


    我納悶:“什麽?”


    李正通緩聲道:“出黑的路數,可不是那麽好走的,所謂出黑,那就是專門要和死人打交道,另外一個意思,指的自然是兇險。”


    這當看了看外麵黑漆漆的夜色,李正通若有所思。


    過了一陣,他手一指,道:“這樣吧!你現在去定陽村裏過上一夜,若是天亮之前,你還能活著站在我的眼前,這個入門便算過了。”


    我當時想,這算哪門子的入門?


    難道隻要跑到外麵過上一夜,就算完了事?


    我聽到這些,當時隻覺得這個要求實在是太簡單了。


    可是一偏頭瞥見廉鈺當時的臉色,發現他這個時候卻是一臉的驚訝。


    正納悶,廉鈺怎麽會是這副表情,接著我聽到廉鈺喊道:“師傅,這個要求是不是有些太難了一些?定陽村可不是什麽過夜的地方。”


    李正通語氣生硬道:“你有意見?”


    “不!不!不!”廉鈺一個勁地搖頭,小心地道,“定陽村裏不幹淨,村子裏一直有僵屍在鬧,陳默現在沒有半點道行,這個要求對他來說,有點強人所難吧?”


    僵屍?


    我聽到這話,頓時瞪大眼睛。


    廉鈺正迴想道:“當初我入門的時候,您不過是讓我去一片野墳地,挖開一座孤墳,但他的這個入門,您反而讓他去僵屍為患的定陽村裏過夜……”


    “出黑,顧名思義,是要和屍體打交道,其中兇險可想而知,”李正通挑眉,打斷了他的話,“定陽村裏的僵屍,不正好是現成的屍體?”


    李正通麵色不滿,“我隻是讓他去過一夜,又不是讓他捉一個僵屍迴來給我看看,這個要求很難?”


    廉鈺忙道:“那倒是不難,但每到月亮升起的時候,僵屍都會出來吸收月華和地氣,他要是去了定陽村,肯定會碰上。”


    李正通嗤聲,“能不能碰上,那是他的事情,我的話都已經說出了口,那就是沒有商量的地步,廉鈺!你什麽都不用再說了!”


    廉鈺隻能滿是擔憂地看我一眼。


    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畢竟我有胳膊有腿,眼睛也好使,大不了碰上了僵屍,繞開就是了。


    從正屋出來,廉鈺眉頭皺起來。


    他小聲跟我歎氣道:“原本還以為師傅隻會讓你去做點簡單的事,畢竟你的拜師帖是師叔親筆所寫,為的是保命,師傅應該不會太為難你,結果沒想到,他居然給你出了這樣一個大難題!”


    我幹笑一聲:“不就是過夜嗎?有什麽可擔心的,遠遠地碰見了,大不了躲開。”


    “哪裏是那麽容易躲開的!”廉鈺見我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立即道,“你身上有陽氣在,僵屍可是會隔著很遠嗅到這些,然後順著陽氣來撲你,你沒有道行,碰上以後根本跑不掉,別說被咬一下,就算是被傷了一下,那也可能會中屍毒!”


    我道:“老頭子是收徒弟,又不是害人性命,到時候要是真的出了問題,他也不可能坐視不管,沒有說的這麽嚇人吧?”


    “你錯了。”廉鈺道,“師傅還真的不會管你,之前也有人想拜他,但最後全都死在了入門的這個坎,不然你以為我剛才為什麽會緊張?”


    我驚道:“他真不管我的死活?”


    “不會管的。”廉鈺說,“如果你的命不夠硬,根本走不了出黑的路子,這一個入門,為的就是看你有沒有這個命。”


    我幹幹地一咧嘴。


    但這時候又不能迴去找李正通給換一個,隻能抽著臉頰,問了一句:“定陽村裏有多少僵屍?”


    廉鈺說:“也不多,三五十隻。”


    那還不叫多?!


    “三五十隻?”我聽得咂舌,“好好地一個定陽村,哪來的這麽一堆活蹦亂跳的僵屍,一兩隻也就算了,三五十隻聚成團?”


    “這些僵屍不知道是誰封在定陽村地下的。”廉鈺說,“那年,他們定陽村的村長,想要在村裏修個水塘,挖地的時候,然後挖出這些棺材,結果不成想棺材裏的都是些僵屍,因打開之後,都堆置了一旁,結果吸了月華,全都詐了起來。”


    這當,廉鈺已經送我到了定陽村的村口。


    他手一指村口堆疊的那些棺材,跟我說,這些就是當時沒來得及處理的棺材,定陽村的僵屍,那就是這裏麵出來的。


    黑漆漆的夜晚,我望向那些破爛的棺材,當時隻覺得滲人。


    我有點不想再往前走了,但廉鈺忽然將我一把推到了村口的位置。


    迴頭的那刻,廉鈺看我一眼,苦笑著道:“你現在已經沒有迴頭路了,既然師傅讓你在這裏過夜,那你今天晚上就在定陽村裏待上一晚吧,如果運氣好的話,遇到了烏雲蔽月,僵屍吸不到月華,自然不會出來,總之一切聽天由命吧。”


    說完,他一轉身離開了。


    這事情是李正通交待的,他不敢違師命,有心幫我,那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幫忙,因而走的很幹脆。


    我站在村口,被冷風一吹,當時就不敢再往前走。


    我原本打算,在村口站上一夜算了,可一偏頭的時候,忽而瞅見那邊露在外麵的半截棺材板上壓著一隻黑漆漆的手,都已經脫了水分。


    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不是個什麽吉利的東西,我當即咽下一口吐沫,咬著牙進了已經廢棄的定陽村裏。


    村子裏靜悄悄的,半點動靜都沒有。


    聽了廉鈺那番話,讓我心裏有些發毛,幹脆找了一個廢棄的院子,見四周院牆還算結實,屋子看起來也是完完整整,立即閃身進去。


    廉鈺不能幫我,但路上跟我提醒過,說是少往那些敞亮的地方去。


    那些位置月光照著,月華地氣比較充足,僵屍比較喜歡在這種地方,然後就跟曬魚幹似的,在那裏曬著,而這些不透月光的位置,因為吸不到月華,僵屍大都不會往這裏鑽。


    走進院子,我將那扇破舊的大門用棍子直接頂上了。


    然後進了正屋,立即將正屋的門也死死地頂住,做完這些,心裏瞬時踏實上不少,拍著手準備迴身看四周。


    但當時迴頭的那刻,我瞬時僵住了。


    因為這才發現,挑的地方似乎不是太好,這屋子從外麵正著的看的時候,還挺完整,但走進來一看,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麽迴事!


    這屋子隻有半拉屋頂,我站的這地方還能見到屋頂,但後麵的半截,非但屋頂不見了,連牆都被扒了,直直地對著一條寬敞的村路。


    借著還算明亮的月光,我看到路麵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堆的“人”,兩臂舉起,仰麵朝天。


    在沒了屋頂的後半截的屋裏,還有幾個躺在石板上的“人”,做著同樣的動作,任由月光灑在身上,時不時地還扭一下身子,那就好像挺享受?


    我咽下一口吐沫,表情愕然,那感覺就好像中了五百萬的彩票一樣,結果還真就是湊了巧了,廉鈺說的那些僵屍,我前腳進村,後腳就全都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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