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報喪的人說,三爺爺今天早上的時候咽了氣,那孫先生去鎮上,那就是給他家料理白事去了,現在已經搭完了靈堂,隻等著殯了。


    三爺爺既然早上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那麽之前我在半路上碰到的,那來我們家裏幫忙處理這事情的三爺爺,他又是誰?


    那一瞬間整個院裏寂寥無聲,隻剩下我和爺爺在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幹看著,我甚至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砰”地猛跳,爺爺那一張老臉更是白的像是一張紙,一直到奶奶來院子裏看我們,喊了我們一聲,這才全都迴了神。


    隻聽奶奶從屋裏出來,奇怪道:“出啥事了?”


    “奶,剛才有個人來家裏報喪……”我顫著聲音道,“那個人是鎮上來的,報的是,報的是三爺爺的喪,說他早上就咽氣了!”


    “誰?”奶奶也是愣住,過了一會,這才又掃了一眼我們爺孫倆,聲音也明顯哆嗦起來,“你,你三爺爺?他剛才不是還來我們家了嗎?”


    眼瞅著這事情不太對勁,爺爺這會話也不說,直接磕滅了旱煙杆子往腰上一別,迴過身推起自行車就要往外麵走。


    奶奶忙問他上哪去,隻見爺爺陰著臉道:“還能上哪去,當然是去奔喪,順便去找老孫頭!”一邊說著話,一邊已經推著車子到了門口,看樣子現在就打算趕過去。


    “這天還不亮的,你這把老骨頭可別再磕著碰著,讓小默跟你一塊去!”奶奶聽爺爺這麽一說,急忙一跺腳,衝著我吩咐道,“快跟上你爺爺,這天還不亮的,可別路上出點事!”


    我聽了這話不敢怠慢,連忙跟上爺爺一起出了門,爺爺讓我坐後座上,然後跨上自行車,騎著就往去鎮上的那條路一路疾馳。


    我們到了鎮上的時候,天才剛剛泛亮,爺爺到鎮上的一個商店敲了半天直接叫開了門,買上一遝的黃紙,帶著我就去了三爺爺的家。


    來到三爺爺家,到了門口能看見他家的大門開著,屋裏已經搭好了靈堂,全是哭泣抽噎的聲音,氣氛很是凝重,爺爺支下自行車,我們剛好碰到了孫先生出來張貼殃榜。


    殃榜就是貼在牆上的一種訃告,用黑色的墨寫著去世之人的名諱、誕辰、壽限之類的東西,先張貼在靈堂外麵給來吊唁的人看,等到晚上送盤纏的時候,再揭下來一起燒掉,聽說是給接魂引路的陰差看,大致相當於白事先生給開的一種身份證明。


    孫先生走出來,看到我跟爺爺已經到了,抬頭望了望這才剛剛泛起亮的天色,一臉的詫異:“我才剛差人去給村裏人報喪,你們這就來了?”


    “老孫頭,我們家出了事了啊!”爺爺開門見山道,“而且還不是一件事,是出了兩件事,這第一件事就是那個葬了的小閨女,她也迴來了!”


    “她也迴來了?”孫先生皺起眉頭,奇怪道,“難道是和十六年前的那次一樣,出了就跟你家小默他娘死的時候一樣的情形?”


    爺爺聽到這話,馬上瞅了一眼我的反應,我這當聽得也是楞了一下,有些納悶道:“我娘?難道我娘去世的時候,家裏也出過這種事?”


    孫先生這會看我一眼,什麽話也不說,又是瞪著眼睛看向爺爺那邊,連忙去問他:“怎麽又出了這種事?你們沒亂處置吧?”


    “這正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啊!”爺爺急急忙忙地道,“是昨天晚上出的事情,所以連忙讓小默來鎮上找你,但是走到半路上,他卻碰到了劉有才,那劉有才說是你讓他來找我們的,還給我們一個法子處置這事,可是他走了之後,我們聽報喪的人說,他早上就已經去了!”


    “還有這事?”孫先生那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驚詫,迴頭看眼屋裏的靈堂,眉頭很快擠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


    他本想再細問幾句,結果這時間又有吊唁的人到了,孫先生隻得一擺手,說:“這事情現在不方便說,等會忙完你們再跟我講,現在你們也先進門去,吊唁一下吧。”


    爺爺連忙應聲,帶著我先進去。


    走進裏屋,此刻能看到三爺爺正直挺挺地躺在被凳子架起的門板上,已經換好了壽衣,用一張正麵繡著仙鶴西去的毯子蓋在身上,腳底下的陰陽盆裏還在燒著紙。


    三爺爺的兩個兒子一個閨女都在旁邊守著,見有人上門吊唁,立馬開始哭靈。


    我和爺爺也跟著哭過兩嗓子之後,再給三爺爺腳底的陰陽盆裏燒上幾頁黃紙,爺爺再勸慰上幾句“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之類的客套話,這就算吊唁完了。


    孫先生讓我們到裏屋去坐,先喝口水,在這裏等出殯,這會陸續有其他人上門吊唁,孫先生眼下忙得不可開交,說完就繼續忙活去了。


    其餘來吊唁的人也都被孫先生帶進來先坐著,不多久,村長也得到消息趕來,吊唁完也進來,見爺爺來的挺早,挺驚奇,爺爺一見村長,連忙又把他拉到一邊去說話,他跟爺爺是把兄弟,關係不淺,這時候說的大概也就是我們家裏的事。


    屋裏的大都是長輩,我在這裏有些待不住,於是先到了院子裏站著,隻見三爺爺家的院子裏這時候也很是忙活,有幾個老頭在院裏坐著在紮紙人紙馬搖錢樹什麽的。


    我於是在這邊站著,看他們紮紙人。


    其中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迴頭看我一眼,忽然漫不經心地跟我道:“小夥子身上陰氣重啊,怕是折了人氣,這種事情就不要跟著來了。”


    他們幹這一行的,大都是懂些道行的,所以我聽到這話當下十分詫異,連忙抬著胳膊在自己身上看了一圈,納悶道:“陰氣重?”


    “當然重了,小夥子怕是走夜路的時候,撞上不幹不淨的東西了,那你可得小心……”這老頭抬頭瞄了眼屋裏忙著的孫先生,努了努嘴道,“等那個老孫頭忙活完,最好讓他給你叫一叫,看看是不是丟了什麽不該丟的東西。”


    我說:“啥?”


    “小老頭我道行淺,比不過老孫頭,但是這眼力卻未必比他差,他現在忙忙叨叨的,可能沒留意,但是你聽我的準沒錯!”這老頭嘀嘀咕咕地道,“至於其他的事情嘛,這我可就不敢多說了,反正讓老孫頭給你好好看看,那就準沒錯。”


    他說完這話,繼續紮起紙人來。


    這老頭那手上的速度極快,在紮紙人用的秸稈中翻找一下,拿了一根出來擰了擰,然後彩紙一沾漿糊,糊了個巴掌大的小紙人,迴身扔給我。


    我捏著這個很是粗糙的小紙人看了看,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正愣著神,又聽這老頭道:“拿著吧,能頂你一縷魂,免得被人給抽了去,等那老孫頭忙完以後,你可千萬別忘了跟他提提這事情,不然的話,他老眼昏花的,未必會注意。”


    我不知道他這話到底是指的什麽,但這些人都是孫先生找來的,肯定不會是騙我,當下心中雖然不解,但還是將這個小紙人揣進了兜裏。


    那紮紙人的老頭隨後便不再理會我,我迴頭看了看屋裏,孫先生還在忙著筆記來吊唁的人有多少,都是哪家的、叫什麽名字。


    這點我倒是知道,因為這是要來對應禮錢的,要包紙包,這一個紙包對應一家唁客,往裏塞幾張黃紙,出殯的時候全放到棺材裏,好讓下了陰間的人知道,都有誰來看過他。


    忙活完這些,等到再沒有吊唁的人來,孫先生便說準備出殯了,因為我們家的這些事情,剩下的孫先生讓舉重的人去安排了,他則是匆匆地找迴到爺爺這邊,繼續問起爺爺剩下的事情,開始詢問具體的情況,尤其是他怎麽處理的這事情。


    聽到爺爺說是去了村外的城隍廟燒了張殃榜,孫先生那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爺爺見孫先生這幅臉色,忙問道:“怎麽了?”


    孫先生沒迴爺爺的話,他聽說是我去做的這事情,反而瞪著眼睛看起我,語氣急迫地問我道:“那殃榜,你燒了?”


    見我點了點頭,孫先生霎時間臉色變得蒼白一片,就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一般,當即喊了一聲道:“壞了!”


    我說:“怎麽?”


    “你有麻煩了,你闖下了大禍!”孫先生道,“這一張普通的殃榜,怎麽可能會跟陰差拘魂的公文一樣?你怎麽也不想想,這種事情可能嗎?”


    我又不懂這些,當時雖然覺得蹊蹺,可哪裏知道這事情會這麽嚴重,聽了孫先生的話,當時一臉的無辜:“到底哪裏不對?”


    孫先生一字一句道:“這是欺騙陰差啊!要是傳到了城隍爺的耳朵裏,他手下的陰差,那可是要來找你問罪的!”


    “啊?”爺爺那眼睛瞪得如同牛鈴一般大小,聽到這話一下子就急眼了,“騙了城隍老爺,怎麽會這樣?還有,昨天晚上我們碰到的那個他三爺爺,那到底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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