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仙茅走了進去,領頭的小道士搶先到前麵,已經把屋裏燈籠點亮了,屋裏亮著昏暗的燈光。楊仙茅對小道士說:“麻煩你,去抱一床鋪蓋過來。”

    小道士答應,趕緊跑出去了,楊仙茅還是有些暈了,五斤的酒現在對他來說已經有些過量,他坐在床上,晃晃腦袋,看東西都有些發虛。

    劉冬雁卻搶步過來,跪爬著上了他的床,將壺蓋鋪上,然後麻利的把屋角小道士還來不及生的爐火升了起來,用大銅壺提了一壺水放在爐子上熱水。然後到圓桌前端起茶盞看了看裏麵,茶壺是空的。他四處尋覓,發現靠窗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盛茶葉的茶罐,裏麵有半罐的茶葉,另外還有蔥薑蒜末。宋代喝茶是要加佐料的。她便熟練的跑到窗邊,拿起茶碾子將茶葉碾碎,放在煮茶的銅壺中。

    這時,那小道士迴來了,抱著一個鋪蓋卷。

    劉冬雁趕緊從他懷裏接過鋪蓋放在了牆角邊。說道:“沒事啦,我來服侍少爺,我是少爺的奴婢,你請迴吧。”

    小道士紅著臉瞧了一眼劉冬雁,又望向楊仙茅。楊仙茅揮了揮手,小道士這才稽首,退出屋外把房門拉上。

    銅壺上的水很快燒開了,劉冬雁便提著銅壺在木盆裏倒了小半盆的熱水,又從屋角的水桶中舀了清水兌好,用手探了探水溫熱剛好,於是便端著放在洗臉架上,放上毛巾,端過來,對楊仙茅說:“少爺,您洗個臉,然後奴婢給你泡腳。”

    楊仙茅瞧了她一眼,心想這太醫的女兒難道還當真會做家務?於是點了點頭,走過去,自己把臉洗了,然後走迴床邊坐下。

    劉冬雁在他洗臉的時候已經準備好了洗腳水,當下端過來放在床邊,等楊仙茅坐下之後,她熟練地脫了楊仙茅的靴子襪子,把她的腳放在水盆中,用纖細的手指替他揉搓著腳丫子。她的手法很嫻熟,而而且是按照腳底穴道來進行揉搓按摩,讓他感覺格外的舒坦。

    楊仙茅忍不住說道:“看不出來,你還真有兩下子。”

    這還是楊仙茅第一次和顏悅色的對劉冬雁說話。劉冬雁禁不住眼眶都有些濕潤了,抬頭勉強笑了下說:“我爹從小教了我這些按摩手法,還能入少爺法眼,奴婢就感到很是欣慰了。除了按摩腳,奴婢還懂得從頭到腳的按摩,可以幫少爺按摩解乏。奴婢當真能吃苦耐勞,不會給少爺添累贅的,少爺你就收下我吧!”

    說到後麵,劉冬雁聲音變得淒苦:“我爹娘和弟弟都已經不在了,就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這世界上,隻有少爺對我好,所以,如果少爺不要我的話,我真不知道該去哪。求你了,少爺,讓奴婢跟著你吧。”

    劉冬雁可憐巴巴的仰著頭,望著楊仙茅眼中滿是淚花。

    楊仙茅心頭一軟,說道:“不是我不願意要你跟著,而是,我命中無財,沒錢養活丫鬟。你跟著我,會吃苦受罪,我自己受苦也就是了,何必害你。”

    “我不怕吃苦!吃糠咽菜我也願意,隻要跟著少爺,服侍少爺一輩子!我自幼跟我爹學醫,少爺給人看病,我可以當少爺的藥童的。”說到這,劉冬雁又黯然道,“少爺不收留我,我……我當真不知道該去哪裏。”

    楊仙茅歎了口氣,說:“瞧你說的那麽可憐,我不留下你,你若將來出什麽事好像是我害了你似的。既然你堅持要跟著我,那就跟著吧。不過有句話我必須要說清楚,那就是,你不是我的奴婢,所以,你隨時都可以走。我的話你也可以聽,也可以不聽,我隻當你是個小妹,不會把你當奴婢。你真要跟著我,我們倆相依為命就是了。”

    劉冬雁用力的點頭,眼淚忍不住湧了出來,哽咽著說:“謝謝少爺,隻要少爺不攆我走,我願意一輩子跟著少爺。”

    “你跟著我有什麽好?我剛才說的是真的,我懂陰陽術數,我知道我命中缺錢,所以,你跟我隻有吃苦的,吃糠咽菜沒好日子過,以後你就知道了。”

    劉冬雁說:“我真的不怕吃苦。從小我們家也就沒有什麽奴仆來服侍,都是自己做事。而且,我爹獲罪,家財被抄,押解流放到這兒,一路上飽嚐艱辛,什麽苦沒吃過?還有什麽比那更苦的呢?即便是苦,少爺能吃苦,我為什麽不能吃?再說了,就算吃苦,隻要跟著少爺,我也是開心的。”

    楊仙茅苦笑擺擺手說:“好了,那隨便你。——你吃飯沒有?沒吃的話我有兩個炊餅可以給你。不要客氣哦。”

    一聽到吃飯,劉冬雁眼睛都亮了,她當真是饑腸轆轆,好幾天都沒吃一頓像樣的飯了,聽到楊仙茅後麵說的不要客氣,於是就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點頭。

    楊仙茅便從懷裏取出那兩個炊餅,遞給她說:“那,拿去吃吧,我已經吃過了,你全吃了。”

    劉冬雁顫抖著手接過兩個炊餅,瞧了楊仙茅一眼,見楊仙茅點點頭,示意說的是真的,於是便狼吞虎咽吃了起來,隻片刻工夫,兩個炊餅便全被她塞進了肚子中,可見她有多餓。

    因為吃得太急,有些噎著,又趕緊拿圓桌上的茶灌了幾口,這才將那幹澀的炊餅強行吞下去。

    兩個炊餅吃完,劉冬雁咂吧咂吧嘴巴,還是覺得意猶未盡。楊仙茅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就這兩個餅子,別的沒了,不過你既然是很久沒吃東西的話,還是不要一下子吃太多,免得傷了腸胃。放心,等一會兒兩個炊餅逐漸消化之後,你就不會感覺那麽餓了。睡覺吧。”

    楊仙茅要脫衣服,劉冬雁上來幫忙,楊仙茅說:“我說過了,我隻當你是小妹,不是丫鬟,這些事不需要你幫忙。再說了,我有手有腳,幹嘛要你來服侍呢?你自己躺下就行了,你睡床上,我睡地鋪。”

    “不行,少爺,你睡床,我睡地鋪。”

    “怎麽?剛開始就不聽我的話?那我還要你跟著幹什麽?給自己添堵嗎?”

    劉冬雁脹紅著臉,一時不知該怎麽好,楊仙茅已經把拿進來的鋪蓋鋪在了牆角,坐在鋪蓋上開始脫外袍,對劉冬雁說:“你要覺得不好意思就把燈吹了,我背對著你睡覺,看不到你的。”

    楊仙茅脫了外袍,穿著中衣鑽進了被子,背對著他朝裏睡下了。劉冬雁噙著淚,唿的一下吹滅了燈籠,也脫了外裙鑽進了被子中。

    過了一會兒,楊仙茅聽到劉冬雁那邊傳來很壓抑的抽泣之聲,便扭頭過來問:“怎麽了?哪不舒服嗎?”

    “不是……”劉冬雁哽咽著說道:“我沒想到,我能遇到少爺這樣的好人,一定是爹娘在天之靈保佑我,才遇到了少爺。心中感激,所以哭泣……,不好意思,打擾少爺睡覺了吧,我不哭了……”

    “不哭就好,趕緊睡,明天還有事呢。”

    劉冬雁嗯了一聲,又鑽進被子中。心情激蕩之下,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天還沒亮,楊仙茅惦記著夏銀花店門被反鎖著,於是抹黑起來穿好衣服,見劉冬雁睡得正熟,輕巧地翻窗而出,飛奔來到夏銀花的茶肆。

    他掏出鑰匙打開了銅鎖,推門進去,屋裏黑洞洞的,他徑直來到夏銀花的閨房,輕輕推開了房門。

    “誰?”床上傳來夏銀花的驚叫。

    “是我。”

    “啊,仙茅!”夏銀花掀開被子下了床,光著腳丫子跑過去,一下子撲進了楊仙茅的懷裏。

    兩人緊緊擁吻著,良久才分開。

    楊仙茅說:“我來給你開門的,我有點事,要晚一點來。怕耽誤你開店門。你起來了,我就走了哈。”

    “嗯!一醒來就看見你,真開心!——再親親我!”

    楊仙茅本來已經轉身要走,聽她這話,便又迴身過來,攬她入懷,深吻良久,才摸了摸她的臉蛋,道:“我走了,天亮再來。你別著急打水,我來了去打。”

    “嗯!”夏銀花送楊仙茅出了門,楊仙茅讓她先關上房門,上了栓,這才飛奔返迴了道觀。

    他翻窗迴到屋裏,劉冬雁還是熟睡。她太累了,這幾個月來第一次踏踏實實睡一覺,所以睡得很熟。

    楊仙茅也輕輕脫了衣服上床睡覺。

    天亮的時候,劉冬雁醒了,趕緊爬起來,嘟噥了一句:“真該死,睡得這麽死!”匆匆起來,出去找小道士打熱水。

    楊仙茅等她迴來,這才裝著剛剛睡醒的樣子起來。劉冬雁服侍楊仙茅洗漱。

    洗漱完畢,兩個小道士送來了熱氣騰騰的早餐。

    楊仙茅原先是不願意在清風觀裏吃的,都是去夏迎花的茶肆喝茶吃炊餅,不過這一次不同,他決定以後盡可能迴道觀裏吃,因為他見到劉冬雁太瘦弱了,嚴重的營養不良,需要盡快把她的身子補起來,而炊餅營養是不夠的,在道觀裏有雞鴨魚肉,補身體更快。

    於是,他就對小道士說,今天開始,一日三餐他們都盡可能迴來吃,讓準備好兩個人的飯菜送到屋子裏來,因為劉冬雁是女子,也不方便去道觀的膳堂跟其他道士一起吃飯的。

    小道士欣喜的答應了,因為每次他們把飯菜送來,楊仙茅不吃,迴去都要被清風道長訓斥說他們不會辦事,現在楊仙茅終於答應在道觀吃,可以讓他們不用擔心再被住持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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