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躺在床上腦子已經完全空了,如果不是還有淺淺的唿吸,偶爾眨動的眼睫,說她是具屍體也不會有人反對,她和落塵的爭吵實在有些話不該說,又教那些宮女太監聽了去,落塵在她走後就下令把所有在場的人賜死了,落雪接旨的時候什麽反應都沒有,對於宮人的喊叫充耳不聞,不是不想管—也算是不想管吧—就算想管,她也有心無力。


    所有宮人都被處死,落塵從別處調來了兩個宮女,落雪卻連看都沒看一眼,腹部的絞痛讓她幾欲昏死,一貫愛哭的落雪此刻卻咬緊了牙關沒有哭出來,身下鮮血不斷湧出,染在她的衣服上,都是紅色,讓人看不出來。


    兩個宮女忙的腳不沾地,落雪雖然看著心裏煩,卻也沒讓她們兩個滾出去,心裏再不爽,她也不會拿自己的身子出氣。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去,然後又是一盆盆熱水端進來,一直忙活到後半夜,落雪才軟綿綿的暈了過去。


    宮裏的人都說,落雪算是徹底失寵了,偌大的落梅軒,此刻卻隻剩了一個主子並兩個丫鬟,不可謂不淒涼,原本熱鬧的宮殿,此刻卻像極了鬼屋。


    落雪又做了噩夢。


    夢裏她聽見一個孩子在哭,一聲聲叫著媽媽,可是放眼望去除了血還是血,哪裏有孩子的影子?


    忽然又看見淩楠,素來含笑的嘴角此刻卻格外冰冷,不住的質問她為什麽沒有保護好孩子,落雪想解釋,可是淩楠卻不見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孩子忽然伸著小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落雪慘叫一聲,冷汗涔涔的夢裏驚醒,卻發現屋裏一片漆黑,兩個宮女立刻趕過來問她怎麽了,落雪努力睜大眼,“快,把燈點上,把燈都點上。”


    兩個宮女不明所以,卻還是乖乖點了燈,落雪總算把神經放鬆了一些,看了看窗外,原來天還黑著。


    落雪茫然的躺在床上,手不自覺的捂住了肚子,這裏曾有一個孩子,還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還不到三個月,也許它現在還沒有拳頭大,可是它到底在她的肚子裏待了這麽久。


    未來該如何呢,落雪不願意多想,可是她不得不想,皇宮她是不會留了,隻怕落塵也不會輕易讓她走,怎麽離開,倒是個難事,離開皇宮,就要去把烏金蟒宰了,孩子保不住,淩楠就必須救下來,總要有一個能活著,若是真救下了淩楠,那之後又該怎麽辦呢,落雪想了好久,和蕭老頭迴苗疆吧,這個世上她還有親人,蕭老頭對她是最好的,從來不會讓她難過,即便自己不是他的女兒,他也能坦然接受自己,可她卻一次又一次讓他生氣,等迴了苗疆,她一定會乖乖聽他的話的,真的。


    視線有些模糊,落雪胡亂抹了把臉,體內無力感格外強烈,怕是這幾天是不能亂動了,既然走不了,當務之急就是養好身體,所以那兩個宮女給她端藥或者是飯的時候她都毫不猶豫的就吃了。


    落塵從來沒有看過她,落梅軒一直都是冷清的三個人,一旦入睡落雪就會夢魘,以至於後來落梅軒一直點著燈,還特意多備了許多酥油。


    落塵突然賜了十顆夜明珠下來,落雪忍不住冷笑,這夜明珠可是好東西,她在太子府的時候見過的都不過一手之數,如今落塵卻給了她這麽多,算是恩賜麽?


    “你們兩個都叫什麽名字?”落雪難得開口,這些天除了吩咐點燈落雪從沒說過話,兩個宮女急忙停下安置夜明珠的手過來答話,“奴婢如煙”“奴婢如絮”


    “你們是落塵派來的?”落雪手裏把玩著一顆夜明珠淡漠道。


    如煙如絮對視一眼,還是點點頭。


    落雪不耐煩的把夜明珠摔在她們兩個腳邊,如煙急忙撿起來,落雪倚在軟榻上瞥了一眼,似笑非笑道,“記得替我告訴他,多謝皇上的恩典,這夜明珠太貴重,我用不起,拿去供起來。”


    “娘娘…”二女開口想勸,落雪卻揮揮手,“按我說的做。”


    如煙拿著夜明珠出去,過一會就迴來了,臉色還不是特別好,低聲對落雪道,“玉妃娘娘來了。”


    落雪眨了眨眼睛,勾起一抹戲謔的笑,“那還不請進來。”


    琉黛一路進來,直接到了落雪的臥房,落雪正懶懶的倚在床邊,衣服隨意的披在身上,嘴角帶著一絲笑意,身邊卻一個人也沒有,可即使這樣,卻絲毫不顯狼狽,周身的氣勢仍舊逼人,帶著一絲淩厲,明明是冬天,琉黛卻覺得冷汗涔涔。


    “莫不是姑娘真的失了寵?怎麽身邊一個伺候的都沒有?”琉黛掃了一眼,強自鎮定道,沒有被落雪的氣勢給嚇得失態。


    落雪漫不經心的用手指勾起一縷頭發,“我原本也不過一個丫鬟,要那麽多人伺候幹嘛。”


    琉黛臉色有幾分不好看,說起來她還是落雪的丫鬟,落雪貶低自己,卻把她貶低的更狠。


    琉黛默了一默,扯出一個端莊的笑來,“姑娘身子可好些了?本宮特意帶了一隻七品葉的人參過來,想著給姑娘好好補補。”


    落雪淺聲道了句有心了,又笑道,“如今娘娘可是正二品的妃位,我無名無分,娘娘還是喚我的名字吧。”


    琉黛的臉色又僵了一下,揮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房裏隻剩下她們兩人。


    確定了人都已經出去,琉黛瞥了一眼落雪的肚子,“那孩子不是皇上的罷?”


    落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反正都沒了。”


    琉黛忍不住苦笑,“難怪他會忍心打了這個孩子,若真的是他的,他哪裏會舍得。”


    落雪換了個姿勢靠在軟榻上,扯了扯嘴角,“如果你今天來,是為了看笑話,怕是要失望了,落塵雖然同我鬧翻,可惜對我還是上心的很。”指了指屋裏沒有來得及收走的夜明珠,“若是沒事你還是趕緊走吧,我實在沒興趣陪你無聊。”


    琉黛的笑差點掛不住,好半晌才道,“原來你畢竟對我不錯,我聽說這裏的宮人都被處死了,怕你身邊沒個人照顧,又剛小產,所以才來看看你。”


    落雪懶得去分辨琉黛的話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你若真有這個心,不如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琉黛有些警惕的看著她。


    落雪仍舊漫不經心的笑著,“幫我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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