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其他門派的長老先是喋喋不休地爭論了一番“淩陽宗是否故意隱瞞魔修”一事,後索性直接質問起了淩陽宗宗主, 更言辭激烈地要求他立刻當眾處決盛黎, 以示淩陽宗不容魔修的態度, 以免讓其他正道修士寒心。淩陽宗宗主並幾位長老坐在上首,相較於幾位麵色難看的長老,宗主倒是平靜許多,他不發一語,靜靜聽著擠在堂前的諸位修者控訴。眾人滔滔不絕說了許久,見宗主並不辯駁,諸位長老雖然麵色難看,但也未曾出言爭論,倒是漸漸有些無趣起來,幾個打頭的大能修士麵麵相覷片刻,便不再說話。見眾人終於安靜下來,宗主這才環顧四下,道:“諸位可還有話要說?”見無人應答,他又站起身來繼續道:“既然如此,各位還請放心,今日之事,我淩陽宗定然會給出一個交代。”不待旁人追問,他輕輕一拍座椅扶手,那以玄金鍛造而成的座椅便頃刻化作了飛灰。玄金何等堅硬難得,需得上等煉丹師催動真火灼燒七日七夜方能鍛造,眼下竟然如此輕易就被宗主拍成了灰燼,這一手令大殿內眾人心中一跳,也讓他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麵前站著的可是淩陽宗的宗主。眼下淩陽宗雖然爆出了藏匿魔修的醜聞,可事實到底如何還有待追究,他們若是再追問下去隻會顯得咄咄逼人,恐怕最後即便有理都會變成沒理。思及此處,眾人倒是再不敢多言,各自被前來引路的童子帶了出去,隻待淩陽宗查清楚了再去要一個能讓他們滿意的交代。片刻後,原本吵吵嚷嚷的大殿內平靜下來,淩陽宗幾位長老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宗主,等待他做出決斷。宗主沉思片刻,道:“既然劍峰長老領走了徒弟,那此事先看劍峰如何處理,至於盛黎……諸位有什麽想法?”一位長老皺眉道:“我當初就說過,既然是魔修,且明知他將來會鑄下大錯,就不該留在我淩陽宗,損壞我門派清譽……”另一位長老聽罷卻反駁道:“事在人為,盛黎在淩陽宗這些年不曾有過違背本門教義的舉動,如何看得出他就會毀天滅道了?”幾位長老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一時間爭論不休,末了隻得看向宗主,等他發話。宗主麵色凝重,當日他與何漪議定,把盛黎和夏添結典之日選在今天,原本是希望今日一過便能塵埃落定——“……當初將你帶迴淩陽宗後,我與宗主多番推演,算出了你在幻境中誅滅天道的時辰,原本便該是今日,我二人便想著,你與小夏情深,大喜之日總該不會再出什麽岔子,等這一日過去,也就算是破了老師祖留下的預示。”何漪帶二人迴到了劍峰,他著實也沒料到今日會出這樣的事情,因魔修之血與常人不同,很容易便能分辨差別,他當年在遇到盛黎時便喂他吃下了隱匿血脈的丹藥,吃下後即便受傷流血亦與尋常修士無異,當時隻哄騙小孩子說是強根健骨所用,並未告知實情。每隔二十年,何漪便要讓盛黎服下這樣一枚丹藥,以免他受傷流血讓人瞧出不對來,按理說原本今日盛黎就該服藥了,隻是何漪想著是大喜的日子,待得他們二人禮成後再服不遲,左右沒人會在淩陽宗弟子的結典上與之拔劍相向,也不差這一兩個時辰。但誰料到飛仙閣的麒麟會突然發難,原本好好一出喜事,竟成了這副模樣。說罷,何漪拿出一個碧綠色的小玉瓶擺到盛黎麵前,道:“是我的疏漏,若今日一早便讓你服下,隻怕便不會鬧成這樣,倒是叫你們兩個孩子遭罪。”夏添初時還聽得懵懵懂懂,他掛心盛黎,直到確認對方被撕咬開的傷口都愈合了這才放心,也顧不得追究麒麟為什麽獨獨咬著盛黎的衣服不放,這會兒倒是漸漸明白過來。他在修真界雖然隻是一個初入金丹的小妖修,但小世界中的曆練卻不是空口一說,要說明槍暗箭,還真遇上過不少,此刻冷靜下來稍一思忖,便明白過來今日是被人算計了,對方應當是淩陽宗內門的人,才有機會接觸到何漪親自為弟子準備的喜袍,且熟知玄天麒麟喜惡,故意在喜袍上放了些什麽東西引誘對方主動攻擊,又算準了大喜當日會有如此多的修士一同前來觀禮,便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盛黎是魔修一事,到時候眾口鑠金,淩陽宗也不能輕飄飄將此事揭過。夏添便寬慰了何漪兩句,又問起淩陽宗內有哪些人知道盛黎的魔修身份。何漪稍稍蹙眉,“隻有宗主和我們幾個峰頭長老,此事非同小可,當初決定將我這徒弟帶迴淩陽宗養育後,我們便齊齊立誓,不可將此事轉告外人。”說罷又看向夏添,解釋道:“但你們定下了道侶契約,天道也越不過去,所以知道無妨。”“其餘幾位宗主可有不讚同此事的?”夏添又追問道。“倒也的確是有,藥峰那老頭子就是一個,但也就是偶爾抱怨……立誓已成,一旦破誓便是給自己種下心魔,倒是沒人會把此事往外說。”“也就是說隻是不能主動告知?若是旁人自己得知呢?又或者是故意暗示?”“這……”何漪語塞,他這些年來醉心劍道,見盛黎服下丹藥後並無異狀,倒也沒有考慮過這些,一時間有些犯難,“可這些年來從不曾出過紕漏,咱們一直瞞得好好的,誰能得知?”夏添若有所思,劍峰弟子大概都隨了何漪的脾氣,直來直往並不藏事,能夠讓他們投注全部精力的唯有劍道而已,想來也沒精力去做些勾心鬥角的事,倒是十分純粹。他並不打算將那些蠅營狗苟說給何漪聽,盛黎也是此意,他了解自己的師尊,最不屑於小人行徑,更是懶得與人爾虞我詐地來往,劍峰弟子大多如此,今日這幕後之人恐怕是衝著他來的,如今他這“魔修”的名頭隻怕已經傳遍了修真界,想來也是對方想看到的。思及此處,盛黎道:“師尊,今日前來觀禮之人眾多,劍峰恐怕也因為我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淩陽宗勢必要給出一個交代,才能平定悠悠之口。”何漪隨意搭放在案上的手微微收緊,鄭重道:“你是我親傳弟子,劍峰定會護你周全。”盛黎心知這是何漪真心實意,卻也知道魔修一事非同小可,單看往日他在宗門所接任務,但凡涉及魔修,無一不是趕盡殺絕。隻是沒想到,他自己也是魔。盛黎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他看向桌麵那個自己十分眼熟的玉瓶,卻並不打算再服下丹藥。“師尊,魔修身份於我並非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既然如今已經被人知道,也不必再瞞下去。”何漪一怔,“你們想好了?”盛黎一旦認下魔修的身份,不單單他自己,連同身為他道侶的夏添也討不了好,盛黎在淩陽宗多年,也不會不知道修真界對待魔修的態度。盛黎與夏添對視一眼,一同點了點頭,“是,想好了。”自在盤古崖誤打誤撞走進了劍塚以後,盛黎才正視自己作為“魔修”的身份,萬千靈劍的怨氣凝結成了他,但他卻並非隻有無盡怨氣。是魔是人,於他而言其實並不重要,小狐狸更是不會在乎,何況修真界實力為尊,是魔又如何,若有人想要來取他的性命,盡管來戰便是。“弟子盛黎,自請師尊將我逐出師門。”盛黎一撩長袍跪下,恭敬地行下了當初拜師時才行的三跪九叩大禮,夏添亦與他跪在一處。何漪閉了閉眼,卻也知道這是最好的處理辦法,若盛黎仍舊頂著淩陽宗劍峰弟子的名頭,那麽作為魔修的他和魔修道侶的夏添,將麵臨的便是淩陽宗滿門追殺,又或是直接關入後山禁地,唯有此舉,方能肅清淩陽宗的聲譽。盛黎若不是淩陽宗弟子,那麽說到底不過是個散修而已,淩陽宗與他毫無幹係,若他沒有犯下大錯,也不會派出弟子追殺,隻是兩者從此再無關聯罷了。第211章 道侶修煉手冊但要離開淩陽宗又豈是簡簡單單一句話便能撇清關係的?宗門清逐弟子, 或廢其修為, 或收其法器,總歸要讓弟子恢複初入宗門時的狀態才肯罷休, 否則若是弟子與門派為敵, 那就是親手養大了自己的對手, 即便是正道門派也不肯做這虧本買賣。但淩陽宗既然是正道第一大門派,自然也有大門派的氣度, 並不至於要廢除弟子修為, 但也絕不會輕巧放過。“淩陽宗的規矩你是知道的,若是宗門驅逐弟子, 這唯一一條要求便是要弟子自行走過萬煞陣。萬煞陣之威比之天劫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且隨時可能陷入心魔,一旦走不出來, 便是我也救不了你……”何漪定定看向盛黎與夏添,問道:“何況你們二人已經在問心閣刻過了同生共死的命牌,如今雙體一命, 小夏也免不了要走這一遭, 你不是劍修, 也不過金丹修為, 若真要去萬煞陣走一迴,隻怕九死一生。”何漪這話並無半點誇大, 萬煞陣內所困的乃是淩陽宗這些年來誅殺的邪魔一縷殘存煞氣, 淩陽宗建宗至今, 沒有萬年也有千年了, 這邪魔煞氣便是隨隨便便放出去一縷也足夠一個尋常修士頭皮發麻了,更何況萬煞陣中還有上古神器小洞天所化的幻境,修士一旦入內便要曆經層層心魔,心魔不破則無法脫離,便是在其中耗盡一生也有可能。這萬煞陣原本不叫萬煞陣,而是叫做“萬煉陣”,本是大乘修士在其中修煉消除心魔所用,萬煉陣中的魔氣是最好的對手,不單可以提升修為,還能借此破除心魔提升境界,可謂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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