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杜二爺是不是在村外沒走?”


    “嗯。”小道士應了一聲,隨後道,“不用管他,眼下之事才是正事,現在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我在這裏,出不了什麽事情。”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見周圍被他所驅掉的霧氣又籠了迴來,摸出一張符,放在腳下,將身上一直以來沒有動過的第二把道劍拔出,朝著放好的這張符上直接插了上去,隨後留在了原地,沒有收起。


    周圍的霧氣隨之再度被驅散許多,小道士便不再管別的事,留著這把道劍兀自插在地上,將另一把道劍收起,背著手到了坑邊繼續查看。


    馬欣雨看得一撇嘴,問我道:“他是不是天塌下來都不著急,那杜二爺就近在咫尺,他倒是一點不在乎,難道就沒有絲毫的擔心可言?”


    小道士突然迴頭,嘴角帶著輕笑道:“我們現在就在村裏,哪也不去才是最安全,與其擔心我們自己,倒不如替禦靈堂的人擔心……”


    馬欣雨道:“什麽意思?”


    我幹笑一聲:“他這人就這樣,而且他既然沒什麽可擔心的,那我們也不用操這個心,還是先管眼前的事吧。”


    稍稍迴味過小道士的話,我接著道:“真要說起來,這位杜二爺的處境確實還真值得我們擔心。”


    馬欣雨越聽越納悶,問我為什麽這麽說?


    我撇了撇嘴,道,因為豬婆神迴來了。她也就在村外,要是被禦靈堂的人給碰上了,那結果可想而知。


    “嘶……”馬欣雨聽到這話,抽了口冷氣。


    她已經見識過豬婆神這陰神的怨煞,自然知道豬婆神的厲害,大概是想起今天遇到時的情形,還是心有餘悸,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馬欣雨猶豫一下,忽然問小道士:“以你現在的道行,你若是碰上豬婆神,有幾分的勝算?”


    “我?”小道士聞言愣了一下,繼而冷言道,“你開什麽玩笑?”


    “豬婆神可不是術道中人,也絕非尋常妖鬼,她是一尊陰神。而以我的道行,最多也就能和她對上幾招,能將她打退就算好的結果,哪來什麽勝算,這種話我可不敢亂說,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小道士順勢提起道:“昔日我兩位師傅外加孫廉的爺爺,合三人之力也才算勉強鎮住她,我一個人道行再高,也高不過這三人,我要是能打得過這陰神,那陰陽兩道上,恐怕以後沒人會是我的對手。”


    “豬婆神這怨煞陰神,隻能躲,不能打,”小道士道,“因為豬婆神是打不死的,哪怕一時占據上風,日後她卷土重來找了迴來,那就等著被她糾纏至死吧……”


    說著,小道士忽然盯著我看,嗤出一聲:“陳瀟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現在就是被豬婆神給徹底纏上,要不是有山神保他,哪裏還有命在?”


    馬欣雨和孫廉頓時都用一種很是同情的眼神看向我。


    我聽得也是心裏發了毛,幹幹地一咧嘴:“看我有什麽用?你們難道是當我願意招她不成,我他娘的到現在還納悶,她為什麽非要纏著我不行?”


    孫廉笑嗬嗬地道:“可能就是看你不順眼吧,所以就想著法子想弄死你,畢竟老陳你有的時候確實挺欠揍的,就比如你背後說我壞話,這就很不地道!”


    “去你大爺的!”我當場罵他一句,不再去說這些事情。


    走到坑邊盯著看了看,在村裏人的輪番挖掘下,那埋在我們村口路麵下的石棺已經完全被挖了出來。


    村裏人找來了繩子,將石棺已經徹底地綁住,在十幾個村裏人的協力之下,用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終於將這口石棺從下麵給弄了上來。


    我們瞬時都圍過去,當時見那是一口三米長一米寬的白色石棺,厚度大概也有一米多,周身上下沒有任何的花紋和裝飾,被抹得平平整整。


    二叔問小道士現在怎麽辦?小道士道,現在挖都挖出來了,也給弄了上來,自然是要打開,看看裏麵到底是葬的是什麽。


    幾個村裏人於是去找來了根鐵棍子,順著石棺的間隙小心翼翼地開始撬動,隨著封邊的白色東西被一點一點地抹掉了,石棺的蓋子也變得愈加鬆動。


    圍著旁邊正傻愣愣地看著,那刻也不知道怎麽的,我腦子裏忽然晃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心跳的厲害。


    我猛地抽了一口冷氣,連忙從這邊退出來,大口地喘著氣,小狐妖眼巴巴地盯著我,問我怎麽了,是不是覺得哪裏不舒服?


    “不知道,”我說,“不知為什麽,就是心裏跳的厲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而且隨著這石棺一點一點的撬動,我越來越覺得有種似成相識的感覺,可我也說不上來。”


    這當感到右手臂上有些癢癢的感覺,於是撩開袖子看了眼,隨之愣了一下。


    原來不光是我有這種感受,山鬼姐姐讓我拿著的花環也好像感受到了什麽。


    正不斷地生出細小的草蔓,將我的整條手臂都已纏住,那些兀自生出的草蔓上還帶著些許點點的花芽,隨之綻放開……


    這石棺難道和山神有什麽關係不成?我心裏詫異了一下。


    這當見小道士似笑非笑地盯著我,連忙用袖子將這花環蓋住,小道士雖然看到了,但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表情有些愈發的有些奇怪?


    他可從來沒有露出過這表情,這也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心裏更是有些發慌,不知道眼下小道士究竟是發現了什麽,似乎是有些話,他埋在了心底,一直沒有說出來。


    孫廉忽然迴過頭,緊了緊鼻子,湊到我臉上,像狗一樣的嗅了嗅,皺眉道:“陳瀟,你身上怎麽有股子花香氣,哪來的味道?”


    馬欣雨聞言也看我,納悶道:“老陳,你什麽時候這麽講究了,什麽時候噴了一身的香水?”


    我聽得愣了一下,正想著該怎麽去解釋,石棺被打開了。


    村裏人上前去看,隨即臉色全都是變了模樣,反觀小道士,當時的臉色卻又生出一抹似有似無的輕笑之意,好似是已經猜到石棺中是什麽一般。


    孫廉率先湊過去看了眼,那刻愣一下,驚道:“裏麵怎麽是個女的?”


    馬欣雨也看了看,道:“這人應該已經死了很長的時間了吧,可是看她樣子,好像是睡著了一樣,這石棺到底是什麽情況?”


    小狐妖問我怎麽不過去看?我那刻站在原地,不知道怎麽的,忽然間莫名的不太敢過去。


    總覺得這裏麵會有什麽讓我吃驚的東西,最後咬了咬牙,還是硬著頭皮湊了上去。


    隨後,我的視線在一瞬時間凝滯住了。


    石棺裏確實躺著一個女的,身上一層很薄的紗衣,閉著眼睛,眼睫毛很長,頭發也很長,筆直地壓在下麵,皮膚雪白,麵色溫潤,若不是身上沒有半點生氣,真好像是睡著了一般……


    她身下枕著的是一層鮮花所鋪墊的墊材,雙手抱在胸前,一隻手上抓著一個花環,另一隻手中握著一塊白色的石頭,而那石頭被雕刻成了山貓的模樣……


    這麵容,這身段,還有手裏拿著的花環和山貓模樣的石刻,這人明明就是山鬼姐姐?


    除了身上感受不到半點生氣,少了山鬼姐姐身上所帶有的山靈氣,她們明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是怎麽迴事?石棺裏怎麽會有一個長得和山鬼姐姐一模一樣的人?而且身上所帶有的陪葬,也確是山鬼姐姐身邊有的東西?


    我的腦子一下子懵住,震驚無比,村裏人這當同樣是議論紛紛道:“這人是誰?”


    有村裏人想拿出石棺裏的東西仔細看看,結果被小道士喝止住了。


    “這裏麵的東西,誰也不要亂動,我要是沒猜錯,石棺裏的人,便是你們現在所拜山神的正身!”


    “山神?”村裏聽到這話,全都是吃一驚,扭頭道,“不對吧,這明明是個人,山神怎麽會成了人了,還被放在石棺裏?”


    小道士說:“這裏麵的人是不是山神,陳瀟應該最清楚,因為隻有他知道山神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我雖然有些不相信,可還是點了點頭,證實小道士的說法。


    至少從外觀上看,裏麵的人是山鬼姐姐無疑,因為她們長得一模一樣,如果說不是同一個人,打死我都不相信!


    “這麽說來,我倒是忽然想明白,陰神為什麽不敢貿然到村裏,如果這真是山神正身,陰神確實會有所避諱……”馬欣雨道。


    我怔怔地看著小道士,語氣納悶:“不對啊,我們的山神是自然神,是山裏的木魅山鬼,石棺裏葬著的,那可是一個死人,她是人啊!”


    小道士說:“我問你,山鬼既然是木魅之靈,那她原本的樣子是什麽模樣,你見過嗎?”


    我愣了一下。


    山鬼姐姐真正的麵貌是什麽樣子,這一點我還真不知道!


    “木魅山鬼是山靈,所以沒有具體的音容和相貌。”小道士緩聲道,“我若是沒猜錯,你們村中是借了棺中人的音容,讓山神得以化形現身於山間,才有了你們所拜至今的山神,而這棺中之人,你可以說她是山神,也可以說她不是山神,隻是普通的陽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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