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知道嬴政發怒起來,處置他人的手段殘酷狠毒,卻沒想到竟然迴到了這個地步。 秦子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沒想到這時候嬴政猛然對上他的眼睛,輕輕笑了一笑。 “子楚,你害怕了?”嬴政的語調輕柔溫軟。 秦子楚忍不住微微拉開和嬴政之間的距離,沉默了許久之後,靠向前,將額頭枕在嬴政肩膀上。 他輕聲說:“確實有點怕,我頭一次聽說這麽嚇人了做法。” 嬴政搭手摩挲著秦子楚的脊背,輕輕牽起他的手掌,並沒有被秦子楚看到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溫和的說:“若是你怕,日後,朕不這麽做了。” 秦子楚聽到嬴政的話很想點頭同意,讓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秦子楚還沒被驟然襲來的驚嚇刺激到這個腦子有病的地步。 他明白身為帝王對於愚弄過自己的人,除非從不在意那個人,否則沒有任何一個帝王會放過愚弄自己的混蛋。 燕丹甚至是在行刺之後,才被嬴政想起來報複,他已經夠幸運了。 “做你想做的事情,隻是針對即將滅亡的各國王公貴族報複,我不會攔著你的。不過阿正,我希望你別牽累了無辜的百姓。”秦子楚歎了一口氣。 他遺憾的發現,自己的節操似乎也碎成渣渣了,說起報複別人的事情毫無壓力。 Σ(っ °Д °;)っ對我而言,其他國家的王公貴族已經劃上死亡標簽了麽! 秦子楚深刻的反省了一會自己的想法,然後放過了燕丹的問題,轉而提起剛剛的問題。 “阿正,其他國家的王公貴族你打算怎麽處理?雖然我們已經擼光了他們家財,可總有些有本事的人能夠活下來,而且過得很好。這群人若是駐紮在原地,恐怕會凝聚不少人望,休養生息幾十年,會成為我大秦的心腹大患。”提起這個糟心事兒,秦子楚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嬴政平靜的說:“將他們遷入我秦境偏遠無人之地,讓他們全部都住在一起便可。到時候沒有熟悉的百姓供養膜拜,他們隻能自己耕地為生。一群連鋤頭都麽見過的王公子弟,縱使有天大的本領,幹起農活之後,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而且,各國之間忽悠爭鬥,舊仇連篇,讓他們居住在一塊肯定會亂成一鍋粥,絕不可能再有作為。” 有了嬴政的保證,秦子楚立刻放下心,再也不管這個問題。 反而是嬴政迴想起了燕丹之前口中古怪的話,默默留心記住。 他決定派人去探查為何燕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燕國公子竟然能翻過圍牆,逃跑出來。 若非恰巧他今日心血來潮,非要拉著秦子楚一同到河邊看看新開鑿的水渠,恐怕這個燕國的人質已經逃之夭夭了! “子楚,朕抱你迴去休息。”嬴政說了一聲,話音未落,已經打橫將秦子楚抱在懷中,大步走迴寢殿。 秦子楚很想說“我的腿沒斷,可以自己走”,可當嬴政胸口的溫暖氣息傳來,他很沒出息的往嬴政懷裏蹭了蹭,安心的閉上眼睛。 長長的迴廊裏隻有嬴政的腳步聲,映著淺淺的燭光和頭頂高懸的明月,氣氛安詳靜謐。 秦子楚忽然正眼對跟在身後的宮奴擺擺手讓他們退下。 隨即,他湊上前,拉下嬴政緊緊裹住脖頸的衣領,將嘴唇貼在上麵,用力一吮,留下了一塊通紅的印子。 嬴政胸腔震動,發出低笑聲。 秦子楚卻像是沒聽到似的,唇舌繼續在上麵留下一連串的罪證。 好不容易迴到房中,秦子楚仰著脖子用一股居高臨下的口吻說:“過來服侍我。” 嬴政扶住秦子楚受傷的手臂,幹脆利落的將他剝出來。 他難得沒要求任何親密動作,直接將秦子楚塞進被窩裏,自己跟著上前,小心翼翼的固定好秦子楚的身體,不讓他亂動壓到傷口。 秦子楚閉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愉悅的笑容。 沒多一會,他就蹭著嬴政溫暖的身體睡著了。 鄭國渠的修成意味著整個關中地區產糧能力大幅度提升。 哪怕現在已經過了秋收的季節,但在入冬前,百姓們還能夠想方設法的在田裏種出寫瓜菜來充饑。 而想起鄭國當年口中的“最少也要五年”,目前才勉強跨入第四個年頭的工程完結速度讓秦子楚異常高興。 他不是法家代表,從來沒有榨幹民力的可怕想法。 秦子楚很清楚這條鄭國渠能夠提前竣工,不光是依靠鄭國和其他專業人員的合理規劃,更多的功勞應該歸於秦境之中百姓們夜以繼日的勤勞和汗水。 節省出來的一年時間看似短暫,但為秦國爭取到的是絕對超乎想象的好處。 “通知郡下官員,核查修建鄭國渠征用的民夫。凡是還活著的,都減除未來兩年徭役,連續三年的賦稅減少一成當做獎賞;若是不幸死在服徭役途中,再免三年賦稅和徭役。”秦子楚略一思索,直接開口承諾。 嬴政詫異的看向秦子楚,沒想到他一開口就許下了這麽多好處。 等待傳令官離開,嬴政忍不住立刻開口說:“子楚,今年做了好處,獎賞一些就可以,為何要如此重賞?” 秦子楚輕輕的笑了起來,單手撐在桌麵上支著下巴。 他瞟了嬴政一眼,語調溫和的說:“我打算實行賦稅改革,你聽聽看是否可行。” 提起正事,嬴政跟著露出認真的神色,點點了頭。 秦子楚立刻說:“每年負責觀測天象的官員都會提前將雨水是否充沛或者過多上報,事實上,春秋兩季耕作,我們都能夠因此而提前推測出是否會豐收。” 嬴政聽後雖然不解秦子楚為何將賦稅改革與天象項鏈,卻還是安靜而專注的聽著他的話。 秦子楚繼續說:“鄭國渠竣工之後,我讓官員特意測算過。整個關中腹地鄭國渠修成後,除非遭受百年不遇的旱災,否則全境都不會再缺少水源,也就是說每年的產量都得到極大的提升而我們收取稅收大多是直接從百姓手中征糧。” 說到此處,秦子楚笑了起來。 他玩味的說:“阿正,你注意到了麽?若是直說提高賦稅會引起民怨,可不提升的話,相對於產量而言,我們拿到手的賦稅反而變少了。” 秦子楚話到此處,嬴政已經明白他要做什麽了。 兩人對視一眼後,秦子楚心情極好的說:“此後各地可以按照比例征糧。不,我的意思不是現在收八成,日後還征收八成,而是計算出百姓每年不餓死人的底線數字,詳細劃定豐年、平年和災年的稅收比例。若是遇上了災年,也好按照受災程度有例可循,直接按照規定的比例降低稅收數量,省得朝堂之上為了減免多少賦稅而爭執不休,浪費更多時間。如此一來,哪怕國家吃些虧,至少不會導致民怨沸騰吃飽了肚子的人,脾氣總是更好,抱怨也更少的。” 嬴政想了一會,點點頭。 他幹脆的交代:“此事交由範睢相國和彰黎先生主持。讓他們帶著其他大臣詳細討論一番,將可能出現的麻煩都一一列出來,思索出解決之道。稅收乃是重大的事情,我們不能急著改變。” 秦子楚點點頭,讚同道:“好。” 說完話,他有點靦腆的笑了起來,低聲說:“若不是秦國將商君變法堅持了下來,我也不敢隨便把自己的各種想法都告訴你,眼下能夠有些幫助真是太好了。對了,既然鄭國渠修建完成了,鄭國就閑下來了。趙國已經變成了我們大秦的領土,但趙國境內的水利設施也不夠良好,因此今年才會因為旱災而死傷如此嚴重。我考慮繼續將鄭國繼續派往趙國,為當地百姓修築水渠。可目前趙國的青壯絕大部分都被李牧領著抵禦匈奴,剩下的也交到了蒙驁手中修築長城,巨大的人力缺口已經成了難以解決的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秦子楚說著遺憾蹙起了眉頭。 他有些煩惱的說:“我們當然可以將關中的男丁拉到趙境之中繼續修建下一個水渠。可這樣一來光是在路上恐怕就會有許多人受不了長途遷徙而死亡,而且需要的準備糧食也太多了,我舍不得自己的百姓受苦。” 嬴政聽了秦子楚所苦惱的問題笑了起來。 他直接說:“燕丹鬧出這樣的事情,正好讓我們借題發揮。讓王翦帶兵壓在易水河邊,然後由我們派遣使團將你被燕太子丹‘故意打傷’的事情直接向燕王描述出來。以燕王喜的的性格,他恐怕會嚇破膽,這時候若是我們開口隻要求十萬青壯作為賠償,他一定高高興興的把人送過來反正趙國與我們開展之前把燕國打得連易水河都快守不住了。” 說到此處,嬴政微微一頓,看向秦子楚笑得異常暢快的說:“這樣也可以放鬆燕國國主的警惕,讓他以為我們目前沒有能力繼續開戰。” 其實不光是燕國,若是按照嬴政的方法做,可以同時麻痹魏、楚、齊三國,讓他們都放下心來繼續醉生夢死。 等到意識到的時候,秦國大軍必定兵臨城下。 秦子楚覺得自己看著嬴政的眼神快要快成兩顆紅心了。 男神真不愧是男神,始皇帝陛下每一次提出的解決辦法,最少也可以一箭雙雕! 第136章 計謀已成 “什麽?竟然有這樣的事情?”燕王喜驚叫一聲。 他猛然站了起來,滿臉的驚恐和害怕的大喊:“不不不,寡人絕對沒有讓那孽子行刺秦國國主!” 趙國是除了秦國之外最能夠打仗的國家,匈奴對趙國的兵將都毫無辦法,而且,那也是名將最多的國家。 可趙國能夠抵擋強敵環飼,卻接連三次被秦國軍隊打得頭破血流,二十年之內青壯幾乎死絕,現在更是幹脆滅國了。 強盛到如此境界的秦國,燕國惹不起! 燕王喜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股神經質般的驚恐。 他雙眼瞪得大大的,高聲道:“諸位請千萬相信寡人,寡人絕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寡人連這種心思都沒有過!” 出使各國的業務,姚賈做得很熟練,他對諸侯國的國主也了解甚深。 姚賈直接露出溫和的笑容,好聲好氣的說:“燕國國主請放心,我們國主雖然震怒不已,可還是相信國主為人的。但太子丹如此膽大妄為,竟然借著我們國主的寬容相待逃出了質子府,還用重金買通內侍詢問出國主巡遊的地點,故意守候在那裏砸傷了國主。國主實在是難消心頭之恨啊。但國主仍舊讓我帶人來詢問燕國國主到底是怎麽迴事,而不是直接斬殺了太子丹,同時派兵打過來請燕國國主不要再推脫責任了。” 姚賈說完話,忽然微笑著對燕國國主叩拜一番。 他用一種親近、熟稔的眼神對上燕國國主的眼睛,然後不著痕跡的向自己身後比了比。 燕王喜立刻明白姚賈有話要單獨對自己說。 他馬上開口生硬的說:“諸位來到燕國舟車勞頓,還沒有好好休息。今日先請各位去行館梳洗休息,我們不妨明日再談。” 燕國國主說完這句話,秦國使臣也不好死皮賴臉的留下,非要今日說出個結果。 內侍一見秦國使者們麵色鬆動,馬上將秦國的使臣向殿外帶。 姚賈本就站在正殿最裏麵的位置,轉身往迴走的時候自然錯後了同僚幾步。 沒多一會,姚賈已經拉開和他們之間的距離,被遠遠甩在後麵。 等到出門之後,一個內侍悄悄走到他身側,輕聲說:“國主邀請姚卿私下聊聊,希望能夠得到姚卿的幫助。” 姚賈露出一個極度貪財的眼神,“嘿嘿”的奸笑了幾聲。 他一拱手竟然十分無恥的笑道:“那就勞煩您領路了。” 內侍心中鄙視,臉上不由得帶出幾分。 他垂首隱藏住心思,走在前方帶著姚賈往一件看似平凡無奇的房間走。 姚賈眼中閃過一道嘲諷的神色,心想:在我麵前還玩“垂首遮掩心思”這一招,都是我出訪時候玩剩下的! 若是能夠專注於此三十年,說不定你個閹人還能小有所成,但可惜,你們燕國不用幾年注定要完蛋了。 姚賈跟著內侍走進房中,看也不看的掛起諂媚的笑容。 他直接跪在地麵高唿:“都是姚賈無能,讓國主為難了,太子的事情姚賈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他受到了魏王刻意安排的官員蠱惑,竟然將國主給他保命的金銀財寶通通拿來買通質子府的守衛和看城門的那些小吏。最後,太子丹甚至被那個官員攛掇著要去行刺秦王子楚。國主您想,沒有車馬、沒有隨從,太子從小嬌生慣養,連路都不認識,他怎麽可能自己逃迴來呢?就算太子丹親眼見到了秦王子楚,可秦王身邊護衛成千,他根本傷不到人啊!” 燕王喜沒少給這個身為秦國人卻四處說服諸侯的姚賈送錢,姚賈遊走在諸侯國之間的時候,也對燕王喜總表現出一副叛國的模樣,時常透露些秦王那裏聽來的消息給他。 因此,現在聽到姚賈的話,他沒有一丁點懷疑。 燕王喜探身向前,著急的說:“還請姚卿救救寡人。秦國的軍隊到底有麽多可怕您比寡人更加清楚。以燕丹的腦子,他是絕對沒本事想到這一步的,必定是魏王惡意陷害我們啊!” 姚賈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湊到燕王喜耳邊,輕聲道:“國主若是對姚賈放心,姚賈對此事有一個猜測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燕王喜聽到自己納悶不已的事情能夠立刻得到解答,根本顧不得什麽顏麵,直接向姚賈就地叩拜一番。 然後,他淚眼汪汪的哽咽道:“姚卿請說,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請您不要對寡人賣關子了。” 姚賈馬上扶起燕國國主,迴身向他叩首迴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