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楚心中暗道不好。 他恐怕嬴政年紀小不懂事,哭鬧出聲,將手指輕輕壓在他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姿勢,悄聲離去。 迴到營帳之中,秦子楚小心的解開嬴政身上的繈褓,將他從頭摸到腳趾,連軟綿綿的屁屁都沒放過,然後略有些憂心的說:“屁股有點涼,這算不算是受涼了。阿正是因不舒服,臉色才這麽難看的嗎?可是小孩子不能吃藥的吧。” 秦子楚說著,擔心的皺起眉頭,看著嬴政的目光十分糾結。 不滿半歲的孩子,好像不能添加輔食。 可是就算是可以添加輔食,難道味道詭異的中藥,真的能讓小孩子乖乖咽下肚嗎? 等等! 幼年男神似乎從來沒當著我的麵掉過眼淚! 秦子楚一頓,看著嬴政的目光更顯奇異。 他心中道:沒看過幼年男神哭鬧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得想想辦法讓男神哭一次。 秦子楚抱著嬴政翻身趴在自己膝頭,抬手唿扇了幾次想要打屁股,最終卻挫敗的放下手。 Σ(っ °Д °;)っ下不去手怎麽辦啊! 根本不敢用力打男神屁股啊! 趙宋氏接生時候到底是怎麽下去手的?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嬴政趴伏在秦子楚大腿上,懶洋洋的根本不想動彈。 秦子楚對待他如何,嬴政心裏一清二楚,何況他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柔軟的氣質,沒有絲毫殺氣。 饒是嬴政久經沙場、心硬如鐵,對著秦子楚,他還是漸漸被打消了防備。 他隻是覺得有一件事情不明白秦子楚為什麽要把把他剝得一幹二淨,然後翻過身衝著後背扇風? 沒等嬴政想清楚,秦子楚已經伸出溫暖的手掌,摩挲著他的脊背,在後頸的龍鱗狀胎記上印下輕輕一吻,低聲說:“看不到你小時候哭鬧的樣子,好遺憾。” 嬴政心中一顫,別扭之餘又有些惱火。 秦子楚的態度,讓嬴政越來越懷疑自己猜想的準確性,而且,他發現自己麵對秦子楚的時候,態度十分動搖。 嬴異人重生的推測早就被嬴政親手推翻,他一度認為嬴異是被妖靈之類的邪物侵占了身體。 可此時親耳聽到他遺憾不能親眼見到兒子童年哭鬧的苦惱話語,嬴政又開始懷疑自己第二個猜測是否正確。 這個“子楚公子”到底是何人,朕真的是太想知道謎底了。 被冷冷的河水衝刷了一宿,秦子楚今日雖然醒過來了,可除去逛了一圈,他很快又感到了疲憊。 揉了揉酸痛不已的手臂,秦子楚食指壓在嬴政眉心輕聲說:“小壞蛋,都是為了不凍著你,我胳膊酸死了,一抬起來就疼的要命。乖一點,讓我眯一覺,晚上咱們再起來玩耍。” 秦子楚說完話,匆匆褪去身上的掛皮外袍和長衫。 他赤著胸膛把嬴政往懷中一卷,整個人已經鑽進被窩裏麵,閉上眼。 沒多一會,秦子楚鼻腔裏發出均勻輕緩的唿吸聲。 嬴政窩在他懷中轉了個身,男人立刻下意識的動了動手臂,調整了自己的姿勢,讓他能夠倚靠的更加舒服。 昏暗的帳篷之中,嬴政的重瞳中閃過一道詭異流光。 無論如何,他沒辦法將這位子楚公子當成父親對待。 第38章 兩件禮物 魏王姬圉今年四十來歲,正值壯年,可說起來,他實在是個倒黴的人。 剛剛登基的時候,魏國有孟嚐君賢德寬厚而聞名天下,而孟嚐君是恰好是魏王姬圉的親叔叔。 無論名望還是手腕,姬圉都差了孟嚐君不止一個台階,孟嚐君的存在已經把姬圉嚇破了膽,所以,魏王不顧一切的提拔自己親弟弟無忌公子成了信陵君,兩人聯手,以孟嚐君推舉的主帥戰爭失敗逃跑為借口,直接將孟嚐君逼迫得毫無還手之力。 魏王姬圉本以為自己自此可以高枕無憂、一唿百應,可是很快,他發現自己真的太天真了! 信陵君直接接手了孟嚐君當初養的門客,不斷向他討要各種賞賜,還進一步擴大的圈養門客的數量,連雞鳴狗打之輩都收入門下,又讓姬圉夜間無法安枕了! 更糟糕的是,魏王姬圉很快發現自己和信陵君性格不合,他們哥倆根本沒辦法愉快的玩耍。 因此,魏王雖然表麵上仍舊對信陵君賞賜不斷,可內心之中,已經將他當成了覬覦自己王位的對手,不滿不斷積累。 兄弟之間的矛盾日益激化。 魏王姬圉約莫身高七尺,生的也算是眉清目秀,可因為常年不如意的生活,他眉目之中總是帶著一股子畏縮和狠戾,此時端坐在王座之中,被燈火一晃,更顯陰沉。 魏王站起身,緩緩踱步到龍陽君麵前,溫和的低聲道:“兒,你說你射傷了秦王孫,讓他落入河中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了?” 龍陽君垂首跪在魏王麵前,抬起頭,極艱難的點點頭:“是,請國主降罪。我一死雖不能抵自身罪孽,但還希望能讓國主消氣。” 魏王姬圉微笑著扶起龍陽君,提手伸向龍陽君的美若天仙的臉孔,細致的摩挲著。 龍陽君睫毛輕顫,眼中自然留露出深刻的感情,不自主的微微張開嘴,讓魏國國主的手指落在他比春花更加柔軟嬌媚的嘴唇上,唿吸有些急促。 姬圉臉上神色一變,瞬間變得冷厲暴虐,他反手一巴掌扇在龍陽君臉上,抬腳將他踹倒在地,暴怒道:“殺了你?你當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我給你爵位權利就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嗎?別忘了你原來是個持劍東遊西蕩的遊俠兒,對你好幾天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你死一百次都不夠給秦王孫抵命!魏國惹不起秦國!!” 魏王怒吼之後,張牙舞爪的揮舞著袖袍,手指恨不得戳入龍陽眼中。 他不解恨的又對著龍陽君腹部狠狠踢了幾腳,龍陽君發出一聲悶哼,鮮血從他嘴角滑落。 龍陽君手捂住上腹部折斷的肋骨,咬牙忍耐著接連不斷的痛苦。 新垣衍跪在階下一動不敢動,秦王孫受傷落水一事與他也牽扯不清,就怕戰火燒到自己頭上。 冷汗從新垣衍額角滾落,他心中道:今日恐怕無法平安走出國主的宮室了。 正值此時,一名內侍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大敞的宮門外,用有些尖利的聲音說:“國主,晉鄙將軍來信。” “拿過來。”姬圉不耐煩的說,一屁股坐迴王座之上。 內侍立刻將一卷竹簡呈上,他跪在魏王腳下,等待著他的指示。 姬圉一目十行的從晉鄙千裏迢迢發來的戰報上掃過。 他的唿吸猛然一頓,隨即眯起眼睛看向哪怕被疼痛折磨的麵色青白,仍舊難掩傾城豔色的龍陽君,忽然將竹簡扔迴到內侍手中,大步走到了龍陽君麵前。 姬圉掐著龍陽君的下頜逼著他昂起頭。 姬圉的眼神一寸一寸刮過龍陽君的臉,最終定在了他凝聚了千般情思的眼中。 姬圉忽然露出笑容,舉止輕柔的將龍陽君從地上扶起,有些自責的說:“這麽漂亮的臉,怎麽就被我打傷了呢,快傳人來為兒醫治。” 龍陽君聽了這話,臉上浮起喜悅的紅暈,忍不住伸手握住魏王手掌,溫柔的低喚了一聲:“國主,我沒事。” 魏王臉上的笑容舒展得越發自然,竟像是絲毫沒注意到龍陽君一直捂著受傷的肋骨似的,猛然在他後背用力拍了幾下。 他忽然說:“秦王孫既然誇獎過你相貌姣美,是個難得的美人,明日就將你送到晉鄙軍中吧晉鄙陰錯陽差之下救了一個人,這人自稱‘子楚公子’,定是幸存的秦王孫。你過去之後可要好好伺候秦王孫,把在我床上的騷勁都拿出來,秦國我可得罪不起。” 龍陽君臉上剛剛恢複的血色瞬間消退無蹤。 他像具行屍走肉似的被魏王拖著走迴到內殿,毫無人氣的平躺在床上任何醫生替他醫治身上的傷勢。 龍陽君眼中滿是破碎的情感。 他抬起僵硬的手臂,將手按在心口,感受下胸膛之中的震動,忽然咬住嘴唇,發出一聲無聲的嚎叫,淚如雨下。 龍陽君自有一身出眾的武藝,劍術驚人,哪怕十來個劍術高手也無法奈他何,年少時候仗劍走天涯,瀟灑自在。 可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逞兇鬥狠之人必定會有意外發生,龍陽君就曾被人暗算,若是憑借出眾的武藝,連逃命的機會都要沒了。 龍陽君當時躲在破廟之中瑟瑟發抖,渾身上下的傷口占滿了泥土沙塵,整個人狼狽不堪。 他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不知道是不是孽緣難免,偏生遇見了出門遊獵的魏王姬圉,被他驚為天人帶入宮中悉心照料、體貼入微。 龍陽君年紀輕輕何曾品嚐過情滋味,竟然糊裏糊塗的就成了魏王的男寵。 他自小遊蕩,不懂太多禮義廉恥,也不覺得給情人多男寵有什麽不好的,除了偶爾因為新晉的美人而吃醋之外,竟然就這麽陪了魏王三、四年,對魏王感情越來越深厚。 此時,一朝發現自己以為的有情人一直以來都將自己當做玩物,龍陽君萬念俱灰,一顆少年心碎成了千萬片。 “……如此也好,你許我多年榮華富貴,臭皮囊讓秦王孫玩弄就當還你的恩情又如何!”龍陽君說得雖然決絕,可臉上哭得眼淚鼻涕都糊在了一起,簡直像個傷透心的孩子。 秦子楚帶著嬴政住在晉鄙的軍營之中,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徹底暴露了,他每天帶著嬴政爬山看日出、下河摸魚,玩得不亦樂乎,險些把自己身在他鄉的事情都忘記了。 這一日,之前替他照顧過嬴政的年輕小將走到秦子楚帳篷外,紅著臉整理了半晌衣衫,才哄著臉清了清嗓子,故作文雅的說:“子楚公子,晉鄙將軍請你到帥帳之中,有事商議。” 秦子楚輕輕一笑,抱起嬴政,語調柔和的說:“麻煩你帶路了。” “嘿嘿,不、不麻煩。”小將露出傻乎乎的笑容,麵對著秦子楚往帳篷外退,一下子絆在繩索上,險些磕得倒仰在泥土地上。 秦子楚看他笨拙的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染著笑意的溫柔眼睛更讓小將連耳朵都燒起來了。 軍營沒女人。 晉鄙是一員名將,治軍有嚴格,一群青壯年的大小夥子整日憋在軍營裏,雖然操練不斷消磨著他們的精力,可心裏還是想著女人的。 但現實就是這麽悲傷沒有女人。 秦子楚雖然身在軍營,但他隻是個身份高貴的客人,並不屬於這個等級森嚴的軍隊,軍營裏麵的戰士們也不會因為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而去為難他,反而因為秦子楚顯露出的養尊處優而樂意找機會蹭到他身邊幫忙。 (*/w\*)沒有女人的時候,漂亮男人多看幾眼,迴去幻想成扮作男裝的美女慢慢擼也行啊! 眼見小將走一步迴頭看兩眼的模樣,被晉鄙派來看守秦子楚帳篷的戰士們紛紛帶著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目送他們離去。 秦子楚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驚訝的。 這些戰士們沒有一個真的喜歡男人,平時跑來自己這裏獻殷勤,事實上隻是對於陰柔美的追求而已,一旦迴到家鄉,他們都能夠娶妻生子。 小將雖然想要多跟秦子楚親近,可他不是因私忘公的人,領著秦子楚走的是不會發現魏國軍隊秘密的寬敞大路,但同樣因為如此,走得再慢,幾百米的距離也到了晉鄙的帥帳外。 小將臉上的紅暈消退,露出精明強幹的模樣,站在帳外與看守交換了一番令牌。 得到晉鄙的傳召後,小將才“唰”的一聲,動作幹脆利落的掀起門簾,迴頭對秦子楚說:“子楚公子請入內。” 一股熱氣帶著男性特有不衛生的氣味從帳篷裏翻滾而出,讓秦子楚忍不住屏住唿吸,抬手遮掩著嬴政的口鼻。 直到自己的鼻子慢慢適應了這股嗆人的味道,他才恢複笑臉走入營帳。 晉鄙的帥帳布置十分簡單,簡單的分成了三塊區域,一塊鋪著被褥;另一塊擺放著矮桌,矮桌旁樹立著一個木架,上麵蒙著黑布秦子楚猜測,那應該是魏國的地圖最後一塊區域用屏風隔開,看不出後麵擋著什麽。 秦子楚直接露出笑容,溫和的向晉鄙行禮道:“將軍別來無恙。” 晉鄙起身迴禮,隨即說:“軍務繁忙,恕老夫怠慢公子了。不知道子楚公子這些日子過的還算舒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