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無他法。


    既能報仇,又能保全所有無辜之人,唯一的辦法,便是周赫代替十三王爺的長子,進入權利的中心。


    至於怎麽將周赫代替那位長子......


    這對趙蘇和趙副將來說,不是難事,不過是要了一些不相幹人的命。


    換做平時,他們是做不出這種事的。


    當兵的,不占百姓分毫血腥。


    可今日不同往日。


    周家上下多少人命沒了!


    趙副將和趙蘇去到莊子上的時候,十三王爺的長子,正在院裏玩泥巴。


    幹瘦的身上幾乎沒有什麽肉,倒是凸顯的一雙眼睛大。


    不合身的衣裳裸露出小腿和手臂,隱約看得到小腿和手臂上有或紅或青的傷痕。


    再怎麽說,這也是那位十三爺的親骨肉。


    就這麽扔在莊子上任人作踐?


    趙蘇和趙副將相視一眼,趙蘇低低的道:“這孩子......”


    趙副將搖頭,“他若活著,對赫兒來說,就是最大的威脅,我們不能害了赫兒。”


    趙蘇抿抿嘴。


    道理她都懂,可讓她動手殺了這樣一個孩子,她......


    兩人正埋伏,兩個小男孩蹬蹬蹬的跑向長子。


    “臭小子,我娘說讓你趕緊去河邊把衣服洗了。”


    另外一個小孩手裏拿著一根長長的棍子,朝著長子後背就抽了下去。


    “掃把星,聽到沒有,快點,要是洗的慢了,晚上可不給你吃飯。”


    那兩個小孩倒是身上穿著錦緞小袍。


    養的白白淨淨的。


    若不是趙副將之前一次執行任務路過豐台這莊子,見過一次十三王爺的長子,他幾乎都要以為,這兩個孩子中的誰才是那長子。


    長子顯然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打罵。


    默不作聲放下手裏的泥巴,搓搓手搓掉手上的泥朝牆根走去。


    牆根處有一隻大筐,大筐裏裝了不少衣服,木著臉,長子背起筐就走。


    那兩個小孩憤憤的看著他。


    “掃把星,好吃懶做,難怪沒爹沒娘。”


    “喂,你走快點,你是成心走這麽慢嗎?我抽你啊。”


    長子肩頭一哆嗦,背著大筐就朝外跑。


    人小筐大,他背的跌跌撞撞,驚恐之下幾次差點摔倒,惹得背後兩個孩子大笑一片。


    “真是又蠢又笨的家夥。”


    “就知道吃閑飯!”


    院裏有大人在做著手頭的事,瞧著這邊一幕,忍不住的笑長子醜態百出。


    趙蘇歎了口氣,“這邊你做,我去看看那孩子。”


    趙副將點了個頭,“你可別心軟。”


    趙蘇避開趙副將的眼神,低著頭“唔”了一聲,轉腳悄悄離開。


    長子背著大筐直奔村後山下的河邊。


    小小年紀的他,已經熟練做這種事。


    衣服掏出一件,鋪在河裏的石頭上,小手就著河水搓起來。


    趙蘇遠遠看著,有些心疼。


    都說十三王爺的長子,母親身份低賤不詳,可對別人來說的低賤不詳,對她來說......


    她就這麽一個姐姐!


    她姐姐不過就是去十三王爺的府邸送一次豆腐,就這麽一去不複返。


    人人都以為她姐姐出了什麽意外,被壞人拐走了。


    可征戰一年之後她迴來,發瘋的找姐姐,卻在一個暗夜裏看到十三王府有人半夜駕車出來。


    車上隨意放著一隻麻袋。


    許是馬車顛簸,許是那人太過大意,馬車顛簸,麻袋被紮好的口鬆散開來,她看到裏麵的人臉漸漸從麻袋中露出。


    她姐姐!


    那個早就被人認為死了一年的人!


    此刻,三更半夜,出現在十三王爺府邸的馬車上。


    還被套了麻袋。


    那一刻,她連想都沒有想,不顧後果的衝了上去。


    趕車人受到驚嚇,下意識拔劍刺向她,她隻教一抬,將那人手中的劍便踹落到地上。


    順手抄起車上用來捆麻袋口的繩子,將趕車人三下五除二捆了,又扒了他自己的娃子塞到那人嘴裏。


    她拉著車,飛快的趕到一個僻靜無人的小巷子。


    麻袋裏,她姐姐已經沒了唿吸。


    她將人從麻袋掏出,她姐姐渾身是血,人都沒氣了,身體都僵硬了,還有血不斷的流出。


    抱著姐姐憤怒痛苦,她轉頭一把提溜起那趕車人。


    匕首就戳在那人眼皮前,“怎麽死的?”


    趕車人嚇得不輕,顫抖著告訴她,“剛......剛剛生了孩子。”


    趙蘇讓這話驚了一跳。


    “誰的?”


    “十三王爺的。”


    “既是生了他的孩子,為何又把人害死!”


    趕車人搖頭,“不是十三王爺害死,是王妃,王妃見不得她,就......就......”


    趕車人吞了口口水,沒有說出下文。


    “姑娘,我就是個跑腿的,你,你放了我吧,我保證,今兒的事,我一句也不說,我保證,你放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趙蘇一怒之下,想要把人殺了。


    可她是兵,是娘娘麾下的兵。


    她怎麽能殺一個老百姓呢。


    死死攥著拳,一拳砸到地上,趙蘇轉身抱起她姐姐離開。


    她們姐妹倆本就是相依為命逃難逃到京都的。


    在京都街頭,遇惡霸要將她們姐妹二人帶走,幸好遇到娘娘出手相救。


    那時候,娘娘正在組建女子軍,問她們願不願意加入。


    她一口答應,姐姐卻是害怕打打殺殺,拒絕了。


    自此,她入了軍營,姐姐在京都落腳,開了一家豆腐鋪。


    原本也算是安樂的日子了,她軍中銀兩全部攢了下來,就為著將來姐姐出嫁,能有個好嫁妝。


    她在軍中,是最努力的那個。


    努力的效果也很明顯,很快她便成為女子軍裏一個小小的將領。


    娘娘跟前,有一個叫喬燃的姑娘,騎射功夫,樣樣精通,相處久了,這喬燃便成了她亦師亦友的知心姐妹。


    姐姐家附近的人,都知道她是在跟著娘娘做事,他們對姐姐,都算是客氣。


    有了這一層借著娘娘得來的保護傘,她在外行軍,幾乎從不擔心。


    日子相安無事的過著。


    她以為,就這樣一直過下去。


    她建功立業,或許還能封官封府,姐姐也嫁人生子,相夫教子,一輩子安樂。


    誰能想到......


    不過就是送了一次豆腐,竟然就......


    京郊荒野,趙蘇選了一塊四下帶著小花的地,挖了一個大大的坑,將姐姐放了進去。


    隨著土一點一點將姐姐蓋住,趙蘇哭的幾乎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大坑終於填成小土包,趙蘇捏著拳抹去眼淚。


    她要給姐姐報仇。


    十三王府。


    趙蘇摸進去的時候,十三王府燈火通明,裏麵歡聲笑語一片。


    十三王爺正在前廳與人飲酒,推杯換盞間,舞娘揮著水袖一曲一曲的翩翩起舞。


    不知說到什麽開心事,十三王爺哈哈大笑。


    後院。


    王妃一臉薄怒坐在院中花架下的藤椅上。


    “那賤人處理了嗎?”


    “娘娘睡著的時候奴婢就命人處理了,娘娘睡著,奴婢沒敢打擾。”


    “怎麽處理的?”


    “灌了鶴頂紅,讓王四拉出去扔了亂葬崗,剛剛王四迴來,說是已經辦好了。”


    趙蘇聽著,那車夫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王四吧。


    王妃聞言,點了點頭,“那孽障呢?”


    “迴娘娘的話,乳母正帶著呢。”


    王妃冷哼一聲,“一個賤人生出的野種,也值得用乳母,王爺真是抬舉他!”


    頓了一下,王妃抿了一口茶。


    “豐台不是有個莊子嗎?扔過去養著吧,死不了就成。”


    那婢女聞言應諾,猶豫一下,道:“娘娘,這事,王爺還不知道。”


    “他知道不知道又如何,一個賤人生下的孩子,難道他還打算讓我將人養在府裏?沒得糟踐了我府裏的空氣,你去做就是。”


    婢女領命離開。


    王妃籲了口氣,半眯著眼躺在太師椅上,唇邊嘴角,都是冷酷的殘忍。


    趙蘇手裏捏著匕首。


    對準王妃的胸口,匕首一甩,飛射出去。


    她的技術,雖不及喬燃不及娘娘,可到底也能在女子軍中排第三。


    更何況,這甩飛刀的技術,在戰場得到了數次淬煉,絕不會失手。


    王府有暗衛有巡邏的府中小廝,可一柄突然射出的飛刀,就不是大家能防住的。


    王妃眯著眼睛躺在太師椅上,甚至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忽的感覺胸口襲來劇痛。


    啊~


    隨著飛刀刺入身體,王妃驚恐睜眼,一聲慘叫淒厲響起。


    那飛刀刀刃部分足有一根中指長,趙蘇用了極大的力氣,刀刃全部進入王妃的胸口。


    鮮血頓時嘩嘩落下。


    那位置,趙蘇逃離之前看了一眼,很準。


    王妃這邊的動靜立刻驚動了院裏的人。


    “抓刺客,抓刺客,不好了,王妃受傷了!”


    “快,快,大夫!”


    “快去請王爺!”


    驚叫聲在院中亂成一片,趙蘇已經離開了王府。


    空蕩的大街上,趙蘇遊蕩。


    眼底的淚,不住的落。


    從此,她就是沒有姐姐的人了。


    迴憶在腦中蕩起,趙蘇望著眼前小小的人,眼淚有些模糊。


    當時殺了王妃,趙蘇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帶給了她姐姐一個悲慘的下場。


    她想他做什麽!


    所以,這麽多年,她也從未關心過他的死活。


    可現在瞧著他,趙蘇心裏鈍鈍的疼。


    一個不知如何懷上的孩子,一個不知她姐姐到底是憎惡怨恨還是喜歡疼愛的孩子,現在就小可憐似的蹲在她麵前。


    在河裏搓衣裳。


    小手錯的通紅。


    而她,現在打算殺了他。


    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緩緩睜眼,趙蘇朝著長子走過去。


    “小朋友。”


    她聲音盡量的溫柔。


    長子聞言,頓時一個激靈,警惕的迴頭看她。


    見到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倒是全身警惕戒備一鬆,朝著趙蘇咧出一個大大的笑,“這位嬸嬸,怎麽了?”


    瞧著他的笑,趙蘇眼底的淚忍不住的洶湧。


    這孩子,和她姐姐,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下垂的拳頭緊捏,幾乎一個瞬間,趙蘇改變了主意。


    “我來找我兒子,他應該和你差不多高。”


    聽到這話,長子眼底霍的一亮。


    找兒子。


    難道是找我嗎?


    他眼底泛著期盼,目光盈盈望著趙蘇。


    “嬸嬸,你兒子叫什麽呀?多大了?”


    那種小心翼翼的試探讓人心疼。


    趙蘇就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他一生出來,就被人搶走了,我也是找了他這麽多年才知道他住在這裏,聽說,是住在十三王爺在此處的莊子上。”


    長子聞言,頓時瞪大眼。


    他們住的莊子,就是十三王爺的莊子。


    他聽莊子上的小孩說起過。


    緊張的望著趙蘇,長子咬了咬唇,“我們這裏,有很多小孩,可沒有娘的,就我一個。”


    趙蘇眼淚再也憋不住,嘩的流下。


    “你是我娘嗎?”長子低低的問道。


    趙蘇將他攬到懷裏,“應該是的,我沒有見過你,你也沒有見過我,我沒了兒子,你也沒有娘,我......應該就是你娘。”


    從來沒有感受過懷抱的溫暖。


    從來沒有人摟著他這麽溫柔的和他說話。


    長子這一刻,激動的一顆心砰砰的跳。


    “你真的是我娘?”


    他在莊子裏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羞辱,這一刻,令他失去了所有的戒備之心。


    或者,哪怕是個人牙子,也許他也心甘情願跟著走吧。


    留在莊子上,他大約遲早要被虐待死的。


    何況這個嬸嬸哭成這樣,應該......就是他娘吧。


    不然,她怎麽這般傷心。


    “娘?”


    趙蘇抹淚拍拍長子的頭。


    “好孩子,你聽我說,你順著河走,前麵有一處小林子,你在林子口那裏等我,我去莊子裏再打聽點事情,等我辦完事情,我就去接你。”


    “我和你一起去。”


    長子緊緊抓著趙蘇的手不鬆開,仰頭看她,唯恐一鬆開,這突然出現的娘就又不見了。


    趙蘇摸摸他的頭。


    “你跟著我去,萬一他們不許我帶走你怎麽辦?”


    一聽這話,長子立刻鬆手。


    盡管不舍,還是按照趙蘇說的,順著河邊朝小樹林而去。


    趙蘇瞧著他的背影,心疼的要命。


    這傻孩子,她說是娘就是娘嗎?


    他就不怕她是個壞人嗎?


    趙蘇抹了抹臉上的淚,返迴莊子。


    趙副將已經動手了。


    莊子上的人,一個不留。


    全部處理完畢,他一把火點了十三王爺在此處的屋宅。


    大火熊熊,很快就驚動了此處的村民。


    大家立刻帶著家中的桶來滅火。


    可趙副將用了油氈火油,這火,豈是說滅就能滅的。


    “你辦好了?”


    趙蘇望了一眼熊熊大火,點頭,“嗯,辦好了,走吧。”


    趙副將狐疑看了一眼趙蘇發紅的眼眶,張了張嘴,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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