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雋沒有功夫和他貧嘴,他把水都吐淨後,氣還沒等喘均,騰地站起,又向著湖中跑去。


    “唿”地一陣風聲,是任道安的手臂將霍雋攔住,霍雋怒道:“混賬驢球球的,你給老子起來。”


    任道安卻微微一笑道:“霍大俠,老朽發現一件事情。”


    霍雋也不禁一愣,不由得停住腳步,他道:“牛鼻子臭道士,你發現什麽事情非要現在跟咱老西說?難不成,這事情比我現在去追人還重要?”


    任道安依然輕笑道:“當然重要了,老朽發現——你不會遊泳。”


    霍雋:“……”。


    蕭綽醒來時,已是清晨時分。她隻記得,看到霍雋跳到了湖裏,然後,那湖麵立時翻起驚濤駭浪。她知道霍雋不會遊泳,她不知道人在什麽樣的情況下竟然連不會遊泳都能忘記。


    她隻記得,自己在船上,也跟著著急,她那如藕的手臂不停地向著霍雋使勁揮動,她必竟不像霍雋那樣衝動,她一向冷靜沉著,但是此時,她不停地喊:“快迴去!快迴去!”


    可是,對方完全聽不到她的聲音,她也聽不到霍雋的聲音,兩人一個在船上,一個在水中,不停地揮動雙手,不停地大聲喊叫,卻,聽不到彼此的聲音。


    蕭綽真的急了,幾乎有些失態了,可是,她不管不頋,她有些後悔了,為什麽要答應南唐後主非得去皇宮,為什麽不能把自己的想法都事先告訴霍雋?如果霍雋不頋危險,大不了,陪上一條命,而且,事情也許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困難。此時,蕭綽真的後悔了,她不頋一切的跳下了湖中……


    當蕭綽醒來時,隻覺得頭腦昏沉,有香氣兜頭兜腦的上來,並不濃,卻是無處不在,彌漫在她的周圍。蕭綽眼珠動了一動,她想睜開眼,卻進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她渾身滾燙,迷迷糊糊中,仿佛自己還身處在船上,而那船不是皇家的龍船,而是江南常見的烏蓬船,自己就在這船角看著景色。


    夜色闌珊,無論怎樣望,都是隱隱發藍的黑,璀璨如鑽的星辰,像是灑落了滿天的明亮與繁燦,而不是夜雨過後,烏朦朦的狼狽不堪。


    在這樣一個明亮清新的夜晚,眼見兩岸輕紅蘸綠,迤邐十餘裏不絕,抹出煙霞般柔麗的色澤,隱隱然有了蒙蒙春意,心下也有幾分歡悅。


    然而,突如其來的大火如蛇一般,在湖麵上漫延開來,帶著濃煙的火苗如蛇信子一般,‘嗖嗖’地帶著熱氣向著自己噴來,蕭綽:“啊!”的一聲大叫,驚出了一身的汗。


    與此同時,蕭綽睜開了眼睛,卻發現眼前,寬闊的禦榻三尺之外,一座青銅麒麟大鼎獸口中散出的淡薄的輕煙徐徐。榻前一雙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燭台,紅燭早已燒盡一半,此時已被滅掉,但是仍然蓋在雲絲刺繡如意團花圖案的大燈罩裏。


    寢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


    榻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隻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


    那大鼎獸口中散出的淡薄的輕煙,散發出的香氣十分安神,應該是上好的龍涎香。可是,蕭綽卻劇烈地咳了兩聲,也不知是被這輕煙嗆的還是夜間淋雨又跳湖的突發的不適。


    這時,就見從二十四扇通天落地的雪白鮫紗帷帳外走進一名宮女,她手中托著一個檀要雕花的托盤,上麵放著金製突紋的小碗,嫋嫋清氣就從這小碗中飄了出來。


    這宮女後麵緊跟著兩名宮女,也是梳著雙丫髻,隻不過髻上半點裝飾皆無,可見比這雙手捧著托盤的,雙丫髻兩邊各戴著粉紅色玫瑰絨花的宮女,品位要低。那兩名宮女,低首垂眉,分別到兩邊把雪白鮫紗帷帳用流蘇金鉤挽起,然後恭恭敬敬地退身而出。


    那宮女走到蕭綽麵前,她麵色粉紅,下巴很尖,若不是眼角輕輕往上挑,看長相根本就是個溫順乖巧的女孩子。她把托盤放到榻前的梨木雕花小圓桌上,然後盈盈下拜,她道:“宮女春紅,拜見蕭妃。”


    蕭綽看到她下拜時,原來腦後輕攏慢拈的雲鬢裏插著紫水晶缺月木蘭簪,她項上掛著圈玲瓏剔透瓔珞串,身著淡紫色對襟連衣裙,繡著連珠團花錦紋,內罩玉色煙蘿銀絲輕紗衫,襯著月白微粉色睡蓮短腰襦,腰間用一條集萃山淡藍軟紗輕輕挽住。


    蕭綽看著她,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她,而且這個地方是在哪裏?自己隻記得好像遇到了夢中的事,在湖中劃船,又好像自己遇到了大火。這些,到底是真的還是夢啊?


    蕭綽對春紅道:“你起來,我問你,這裏是哪?你是誰家的侍女?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春紅款款站起,她把檀木托盤上的金碗端起,用小銀勺把裏的湯藥攪了一攪,那輕煙立時就慌亂地亂飛,就像蕭綽現在的心情,簡直不知所措。


    春紅把湯勺輕輕地遞到蕭綽地嘴邊,道:”蕭妃昨夜不慎落入湖中,禦醫瞧了,說蕭妃隻是受了些風寒,且驚厥過度,調養幾天就會好的,不礙事的。“


    蕭綽一手把春紅遞來的勺子撥拉到一邊,把一床上好的錦被灑得斑斑點點,如同斑竹上的湘妃淚。蕭綽怒道:”你稱我什麽?什麽蕭妃?我是誰?為什麽在這?“


    蕭綽一向沉穩,可是此時她手抓腳踢地把錦被踢開,想要下得床去,卻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隻穿著一件輕紗浴衣,她”啊?“地一聲尖叫,這迴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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