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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同往常一樣,照舊是守著藥堂子賺著一年的吃喝拉撒。不同的是藥堂子裏多出了一個人,打上次迴來之後餘厚土就成了店裏的夥計。


    這一段時間裏王家兄弟倆前前後後也找了我幾迴,不過他們得到的結果都以失敗告終。但臨近三月的這幾天他們兄弟倆卻仿佛打了雞血似得,基本上是成天成天地往我這藥堂子裏跑。


    “你欠他們錢嗎?”王家兄弟倆剛走餘厚土就問道。


    我白了餘厚土一眼:“你看他們的樣子像是放賬的人嗎?”


    “不像!”餘厚土搖了搖頭:“那就是他們欠你的錢!”


    我拍了一下大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們誰也不欠誰錢!”


    “那你們肯定就是有啥事瞞著我。”果然,不愧是三年特種偵察兵出身的人。


    我圍著會客廳裏的茶幾走了幾步,歎了口氣後把王家兄弟倆還有賴王墓的事兒都原封不動地講給了餘厚土。


    出乎我的意料,餘厚土聽後竟然兩隻手壓在茶幾上俯著身子說道:“善水同誌!這可是一個能夠成功踏上資本主義的橋子啊!”


    “餘大將軍,您老會走土嗎?”一旁的我插科打諢地說了一句。


    餘厚土先是搖了搖頭,緊接直起了身子:“可是你會啊!”


    “我會?”我說著用手指頭指了指我自己:“你這幾年兵都當到婆娘肚皮上去了吧?我除了曉得什麽土上長什麽草外我還曉得個錘子!”


    “那他們來找你幹個啥子?”餘厚土顯得有些疑惑。


    “還能幹個啥子,你們出任務的時候不整幾個醫務員跟著啊!”我換了種思維給餘厚土解釋道。


    “你是說,敢情他丫的把你當成了部隊的後援軍?”餘厚土抱著大膀子在房間裏迂迴。


    “那可不是咋地,你想想到了戰場上死的最慘的是不是那些醫務人員!”這倒不是我故弄玄虛,餘厚土當了那麽多年的兵對於這點比我要清楚的多。


    “話雖如此……”餘厚土說著然後高高抬起了頭,目光中的璀璨簡直是要刺瞎了我的眼:“但是!偉大的共產黨員白求恩同誌曾經說過,一個人能力有大小,但隻要有勇往直前的精神,那麽他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真正有益於人民的人!”


    餘厚土說著把目光轉向了我:“白求恩同誌這種舍生忘死的精神難道不值得你學習嗎!”


    “要學你他娘的去學,老子可惜命的很!”我沒好氣兒地罵了一句,敢情這丫三年時間就學會了資產階級的官僚主義。


    餘厚土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對著我說:“善水同誌,曾經你那股勇闖虎山不迴頭的狠勁兒哪去了?”


    “以前是沒遇到老虎,今兒可不一樣。”我說著點上了根煙:“指不定山上待著的就是一沒上鎖的孽龍!”


    餘厚土一把扯過去我點著的煙叼在嘴裏:“我們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對一切牛鬼蛇神的無情鞭撻,祖國的發展正是需要我們這種求知欲望強烈的人前去發掘!”


    “可他們那是挖掘不是發掘。”我垂下了眸子:“那玩意兒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善水同誌,我想有一點可能需要小爺強調你一下。”餘厚土扔掉了煙頭對著我一臉臭屁地說道:“你覺得你跟一個當了三年特種兵的人談掉腦袋合適嗎?”


    “不合適。”我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


    “不合適就對了!曆史掩埋了真相,而我們就是揭開真相的求知者!……哎,善水同誌你別走啊!哎,張善水!張善水你丫的!……”


    ……


    北方四季分明相信大多數人都是曉得的。尤其是在春天,陽光和煦溫暖照人。隨隨便便一縷日頭打在臉上,就跟一個俊俏姑娘噘著小嘴兒正對著你的臉吹熱氣兒似得。我仰躺在太師椅上,能清楚地感覺到有一股熱氣兒正慢慢的噴在我的臉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似乎都能想象得到她的下一步動作。我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我也能輕輕地感受到她的那股熱氣兒把我的睫毛微微吹動著。清香帶著一點優雅的姿態,這個甜蜜而又美好的時刻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也不願忘記……


    “善水哥!你把嘴噘的那麽子高幹啥子呦?”


    那個輕輕的吻突然變成了一道洪亮的男聲!那一陣芬芬的清香也變成了一股子大蒜味!


    “王德!”我一個鷂子翻身準備站起來的,結果:“……,你……你他娘的想幹什麽!”結果從中出了點意外,萬沒想到自己竟然一咕嚕從太師椅上滾了下去。


    這一摔仿佛一切都醒了過來,藥堂子外麵響起了幾聲零零碎碎的鳥叫。


    ……


    “厚土哪去了?”我理平衣服後問道。


    “厚土哥啊?厚土哥吃完飯後就走了,說什麽去找通往資本主義的大橋去了!”王德在一旁撣著灰塵。


    “他娘的,資本主義的大橋就是那麽容易能夠踏上的嘛!”我不由啐了一句。


    就在這時,藥堂子門口的日頭突然被一道身影給掩了一下,我跟王德幾乎是同時望了過去。


    “你們誰是掌櫃的?”隨著身影的愈發臨近,我也逐漸看清了來人的模樣。來的人是個男人,年齡約摸在四十左右。膚白發少,白是病態的白,他的前額也都已經謝頂了。兩撇小胡子呈八字形長在鼻子下,眼珠子不停地在眼眶裏麵滋溜轉動。一舉一動十足像是一個尋找食物的耗子。


    “我就是,不知客官是看病還是抓藥?”我警惕地盯著耗子一樣的男人,自打他進門以來就一直在藥堂子裏四處打量著什麽。


    “你就是掌櫃的?”男人用一副近乎質疑的語氣接著說道:“不知道掌櫃的怎麽稱唿?”


    “張善水。”我倒是挺想看看他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呦,姓張!”男人隨後露出了一抹笑容,可在我的眼裏卻比他娘的死了爹還難看。


    “不對啊?”男人抬頭做迴想狀,一手順著胡須兒捋了捋:“我怎麽聽說,這藥堂子的掌櫃的姓孫呢?”


    聽完男人的話後我立即沉下了臉來,就是一旁的王德也感覺到了我此時的不對勁。


    別人可能不曉得男人的意思,但隻有我知道老爺子那個便宜老爹的本姓是孫!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孫賀寧,孫革命的侄子,也就是這個藥堂子的唯一繼承人!”話講到這裏男人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了。


    白瞎了孫賀寧那麽好的名字,我感覺還是孫耗子放在他的身上比較合適。


    打孫耗子一開始來我就想過他肯定不是個善茬,沒想到還真就是老爺子便宜老爹的後人。不過話又說迴來,就算他們之間有什麽關係我估計也是八竿子難打一著!再者說了,我也不可能隻聽孫耗子的片麵之言就把他所說的一切當真。


    孫革命是老爺子的便宜老爹,也就是藥堂子的真正主人。換句話說,這個藥堂子從道理上來講是孫家的。但是,不還可以不講道理嘛……


    “孫賀寧是吧,我想你可能是弄錯了。首先這家藥堂子叫十八裏鋪,其次是我家老爺子祖傳下來的。我家老爺子姓張,到了我這肯定也是姓張。至於你口中的孫革命是哪位前賢同誌,這點小子確實是不曉得。”


    我說這些話並沒有絲毫的愧疚,甚至還有些心酸,是為孫革命同誌感到心酸。孫革命死的時候後事都是我家老爺子一手操辦的,至於孫革命的親戚朋友之類的更是沒有一個前來追悼!


    現在物是人非了給我來了一句孫革命的侄子發來賀電,早他娘的幹什麽去了!


    我幾步迴了臥室,隨後把一攤大大小小紅紅綠綠的證件一股腦地全都扔在了孫耗子的跟前!


    “房產證!戶主張善水!”


    “營業執照!執照人張善水!”


    “土地持有權!持有人張善水!”


    “規劃用地許可證!土地證!建設許可證!……!”


    “出生證!戶口本!身份證!”我拿起一個又一個證件指給孫耗子看:“這裏的老板姓張!從今是!以後也是!”


    “一堆偽造的證件又能說的了什麽!”孫耗子滿不在乎地說道:“別怪我沒警告你,你們這是私自占用民宅!從今天起限你們一個星期內搬出這裏,否則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可笑!你憑什麽說我這些證件是偽造的!還有,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擅闖民宅!”我說著給王德使了個眼神,王德立即會意,拿起電話就說:“喂!警察嗎?海匯街十八裏鋪有人擅闖民宅還蓄意鬧事……”


    孫耗子也著實狡猾,硬是看著王德打完整個電話。走的時候還不忘加上一句:“我一定會迴來的!”


    孫耗子走後我也長舒了一口氣兒。談不上害怕,但從心底來說自己還是有些理虧的。盡管我不曉得我麵對的男人究竟是誰,但僅憑他能夠道出孫革命三個字就值得我重視。這個藥堂子是老爺子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也是最珍貴的東西。至於是怎麽個珍貴法,我想這是不同人有著不同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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