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昏暗的室內,牆角零散地堆著一些易拉罐跟泡麵盒,左側靠窗處擱了一張舊沙發,沙發的皮子掉了一塊,露出了裏麵發黃的海綿。唯一完好的一張桌上,放著幾本雜誌跟一些舊報紙,通過暈黃的邊緣,猜測著應該有些年頭了。


    何許這一次沒有戴鴨舌帽,整張臉露在了外麵,斯斯文文的樣子,沒有半分匪氣。


    “別擔心,我不會拿你怎麽樣。”何許扯了扯嘴角,低頭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了煙盒,熟練地撈了一根煙點上。


    空氣裏的味道並不好聞。


    四月嘴唇緊抿,撐在地上的兩手微微收緊,指甲嵌進了掌心也不自知。


    何許的目光隨意地掃了她的手指,從犄角旮旯抽出了一張折疊椅,擺在了四月的麵前。


    “坐。”他微微揚起下巴,語氣言簡意賅。


    四月沉默了一會兒,按照他說的坐了下來。


    何許微微一笑,轉而走向了那唯一一張桌旁,將桌上的報紙收好,他雙腿輕輕彈起,悠悠地坐到了桌角。


    當他的目光落到報紙上的某處時,他的眼神刹那間柔了下來。


    “其實你的性格跟我認識的一個人有點像。”將那些報紙拿在了手中,何許隨意地翻閱著,修長的長指在報紙上徐徐勾勒著什麽。


    四月的角度,看不到報紙上的內容,她將話題轉了迴來,繼續道:“你將我帶到這裏,是為了威脅蕭離嗎?”


    “蕭離?”何許玩味地念著這個名字,然後對著四月搖了搖頭,“整天東躲西藏,其實挺沒意思的。”


    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四月習慣性地摳弄著掌心,垂頭不語。


    周圍有些靜默。


    何許聳了聳肩,拿出手機,當著四月的麵給蕭離撥去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起,緊接著就傳來了蕭離熟悉的嗓音:“喂?”


    “蕭離,還記得我麽?”


    電話那一頭,蕭離麵色凝重地掃了身旁的顧青顏一眼,才對電話裏的人道:“我怎麽可能聽不出你的聲音,何許,四月在你手裏麽?”


    電話裏傳來了一聲輕笑:“想聽一下她的聲音麽?”


    這一頭的何許輕巧地落地,走到了四月的旁邊,將手機放在了四月的耳邊。


    心跳驟然慢了一拍,四月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緊繃:“蕭離,我沒事。”


    聽到女人略帶沙啞的音色,顧青顏眉頭微微一動,眼裏閃過了一絲深沉的眸色。蕭離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男人眼神微暗,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他從未想過林四月會遇到危險。


    自從女人失蹤後,他的心就一直蕩在了半空中,遲遲找不到歸處。才短短一天的時候,再一次聽到四月的聲音,顧青顏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如果他昨晚能夠強硬一點,直接將她拖上車,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分不清此刻內心蘊含著什麽樣的情緒,顧青顏站得筆直,等待著四月能夠再多說一句話。


    然而,四月沒能再開口,手機重新迴到了何許的手裏。


    “蕭離,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捉住我麽?”何許頓了一頓,“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


    蕭離眉頭一肅,握著手機的指尖用力收緊。


    何許微微垂下了頭,聲音依舊帶著一貫的漫不經心:“我要你帶一個人來見我,到時候,林四月,還有我的自由,我都一並交給你。”


    ***


    電話被掛斷了。


    蕭離將手機放到了桌上,唿出一口氣,轉身對顧青顏沉沉地道:“何許讓我幫他找一個人,慕欣。”


    “慕欣?”


    “怎麽,你認識?”


    顧青顏默了默,“有過一麵之緣。”


    蕭離一拍手,道:“那太好了,對了,你能聯係到她麽?”


    顧青顏神色沉重,思索了片刻,對著何許微微頷首,繼而想起了什麽,他囑咐道:“這件事,你先別報警。”


    蕭離雖有疑惑,但看到顧青顏的臉色並不輕鬆,便對著他點了點頭:“好。”


    顧青顏早前確實見過慕欣,在祁氏舉辦的慈善晚宴上。那時候她是作為祁家三少的女伴出席的,因為慕這個姓比較少見,他一下子就記住了。至於慕欣這個人,老實說他已經沒有什麽印象了。


    祁氏是靠造船行業發家的,後來規模越來越大,在餐飲娛樂等行業都有所涉獵,是c市的有頭有臉的大家族。他跟祁氏有過生意上的往來,但跟祁盛沒有什麽交集,坊間傳聞祁盛是祁振天的私生子,為了掩蓋這個醜聞,將他交由祁振天的原配養大。


    各中原因,雖然隻是道聽途說,但祁盛不受待見卻是事實。


    顧青顏連夜趕往了c市,到達跟祁盛約見的高爾夫球場時,已經是早上九點了。


    他是用談生意的理由將祁盛約出來的,那時候祁盛正坐下休息區,滿不正經地跟身旁的女伴調笑。女伴一副網紅的打扮,穿著黑色修身短裙,露出了底下修長而白嫩的雙腿。


    看到顧青顏過來,祁盛也沒坐直身體,斜斜地靠在了女伴的身上,懶懶地抬起了眼皮。


    “呦,顧總你來得真早。”因為嘴裏在嚼草莓,他的聲音有些含糊。


    顧青顏掃了那女伴一眼,目光淡淡,卻讓女方的身體微微一僵,“祁少,你們要談事情的話,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眼前這個男人的目光太過犀利,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


    “別呀,你走了,我一個人多沒意思啊。”


    祁盛雙手攬住了女子的肩膀,輕輕鬆鬆地將對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兩人曖昧的姿勢落到了顧青顏的眼裏,他神色不變,緩緩地開口道:“祁少,我今天來找你,不光是為了談生意,還想跟你打探一個人。”


    祁盛狠狠地親了一口女伴的臉,目光沒有看他,“什麽人啊?”


    “慕欣。”


    祁盛愣了一愣,將懷裏的女人推開,這才將眼神轉到了顧青顏的身上。


    “你找她做什麽?”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麵的男人,眼神有點冷,還帶著淡淡的敵意。


    見對方這個反應,顧青顏的心裏放心了些,“不是我找她,是有人要見她。”他來的路上就一直擔心祁盛對慕欣沒什麽印象,畢竟花花公子女人見得多,也玩的多,不可能個個都記住。


    祁盛沉默了一瞬,身體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睨了顧青顏一眼。


    “慕欣早就跟我沒什麽關係了。”他兩手一攤,吊兒郎當地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


    顧青顏太陽穴處跳了跳,冷靜地道:“c市東崗那一塊地皮,據說你家老爺子很感興趣,如果你能夠告訴我慕欣的下落,我可以在市場價的基礎上降低兩成。”


    因為祁氏壓價太低,顧青顏本來根本沒有考慮祁家。


    對於他開出的條件,祁盛一點不心動的樣子,“顧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裏。”


    “三成。”顧青顏眉頭都不皺。


    祁盛沒鬆口,一旁的女伴聽得暗暗心驚,她知道東崗那塊地皮現在都炒成了天價了,讓出三成,那要好幾千萬的差價呢。


    “四成。”男人食指摩挲著唇畔。


    祁盛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顧少,你為什麽一定要見慕欣?”


    “這個你不用管。”顧青顏頓了頓,眉鋒下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顧青顏說的沒錯,祁氏對他手裏的那塊地很是看重,如果他能夠一舉拿下來的話,對自己在祁家地位的提升很有用。


    祁盛懶散地半眯起了眼,眼裏精光一閃,道:“慕欣是我的未婚妻,我比較好奇誰要見我的未婚妻。”話裏顯然留有了餘地。


    “這個人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他叫何許。”


    “哦,原來是他啊。”祁盛撇了撇嘴,目露不屑。


    顧青顏沒興趣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他隻要林四月平安地迴來。


    “我可以安排你們見麵,至於能不能說服她,那是你的事。”祁盛往嘴裏塞了一顆草莓,表情鬆弛,隻是坐姿似乎不如原先那般自然隨意。


    顧青顏微微頷首:“謝謝。”


    祁盛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在自家的花園裏安排了顧青顏跟慕欣見麵。


    這一次,慕欣的印象在男人的腦海裏深刻了一些,瘦、白,長得很幹淨。


    她穿著一件寬鬆的白色連衣裙,齊肩的長發隨意地披散下來,極為從容地朝著顧青顏的方向走來。


    “顧先生好。”


    她的聲音細細柔柔,如春風輕拂。


    “你好。”顧青顏往她身後瞟了一眼,發現祁盛並沒有跟來。


    慕欣在他對麵坐下,兩手微微交叉著擱在了桌沿。


    “慕小姐,我找你來,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嗯。”慕欣的聲音很平靜,“是何許讓你來?”


    看來祁盛已經提前跟她說了。顧青顏靜了片刻,道:“你能跟我走一趟麽?”


    慕欣笑笑,“我可以拒絕嗎?”


    顧青顏沒說話,女子抬起皓腕將額前的劉海撥到耳後,說:“什麽時候出發?”


    男人有些意外,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這麽痛快就答應了,慕欣看出了他眼底的詫異,抿嘴而笑:“我跟他已經很久沒有聯係了,是該敘敘舊了。”


    祁盛知道慕欣要跟顧青顏離開,眉眼間有些壓抑,臉色跟沾了墨水一樣發黑。


    慕欣似乎沒有發現祁盛情緒的轉變,又或者並不在意,隻安安靜靜地站在了顧青顏的身旁,臉上的笑容清清淡淡。


    雛菊一樣淡雅恬靜的女子。


    顧青顏掃了祁盛一眼,“你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跟我們一起去。”


    “不用了。”祁盛皺眉瞟了眼慕欣,粗聲叮囑道:“早去早迴。”他對慕欣的態度稱不上友好,很難想象兩人竟然是情侶。


    想起高爾夫球場的那個女伴,顧青顏的視線若有似無在兩人之間流轉,然後又神色淡漠地收迴了目光。


    “嗯。”慕欣朝他笑笑,瘦瘦小小的身體仿佛風一吹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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