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而尖利的刹車聲在這個平凡的午後響起。


    何許嚇了一跳,要不是關鍵時候察覺到她的動作將車速慢了下來,這會兒後果估計不堪設想。雖然他沒能及時阻止她跳車的舉動,但至少應該不會傷的太嚴重。


    他停下車,打開車門,剛要跨出去,眼角的餘光注意到有人過來了,他遲疑了片刻,重新坐上了車。


    幸好冬天的衣服比較厚,四月隻覺得膝蓋處火辣辣的,右胳膊也有點擦傷。她用手撐地,將要起來,隻覺得眼前一黑,有人在她麵前停住。


    四月心下一沉,還是追來了嗎?


    這個念頭剛從腦海裏一閃而過,耳邊就傳來了溫潤而低沉的嗓音,“你沒事吧?”


    來人的聲音有些耳熟,卻不是何許。四月心下一安,順著對方伸來的胳膊,稍稍攥緊著站了起來。


    “沒事。”四月放開了他的手,一抬頭,雙方都愣了愣。


    “喂,醫生,這個人你認識啊?”耳邊又傳來了一道稍顯沙啞的女音,聲音由遠及近,四月望過去,正好看到對方向她這邊走來。


    “有過一麵之緣。”醫生笑了笑,向女人伸出了手。


    四月的身高在女生裏不算矮了,但這名女子比她高了將近小半個頭,保守估計有一米七五。她穿了一件灰色長款v領毛衣,搭配上純色的牛仔褲,腳上套了雙手工的老式棉鞋。不按常理出牌的搭配,配合上對方慵懶隨意的氣質,看起來和諧極了。


    這個女人,不能匱乏的用漂亮來形容,但氣質太過獨特,讓人過目難忘。


    她兩手虛虛地靠在男子的肩膀,見四月看她,就朝她笑了笑,“你好,我叫喬栩。”


    “你好,我叫林四月。”


    “林四月,這個名字可真特別。”喬栩念了一聲,轉眸瞟了一眼前方不遠處停的車。


    定定地看了一眼後,她不動聲色地收迴了視線,閉口不談四月跳車的事,“你要去哪裏,我跟醫生送你一程吧。”


    四月的目光在前方的出租車上流連了一圈,遲疑了片刻,一臉感激地對她說:“謝謝你。”


    “不客氣,既然是醫生認識的人,也算半個朋友了。”說完,她扯了扯身邊的男子,語鋒一轉,可憐兮兮說:“醫生,外麵冷死了。”


    她的聲音本就低啞,這會兒故意掐著調子,嗓音聽起來近乎呢喃的在說著情話。


    醫生雪白的麵皮似乎紅了一下,瞥過一旁的四月,他伸出手掌蓋在了她的手背上,語聲輕柔地說:“出來的時候就讓你多穿衣服。”


    “車上有暖氣嘛,再說我們去的地方這會兒才二十幾度。”喬栩勾勾嘴角,笑著做了個鬼臉。


    “怎麽越活越像小丫頭了。”醫生搖頭失笑,“我們先進去吧。”


    三人到了車裏,暖氣充盈全身,四月下意識地搓了搓手,從車窗望去,那輛出租車已經不見了。


    “上次說過要給你一瓶中藥膏,一直沒有機會給你,今天也真是巧了,我剛好帶在車上。”男子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瓶棕色的小藥瓶。


    四月伸手接過,一觸手,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中藥味。


    “你別看它包裝簡陋不起眼,不過屬於醫院的秘方了,對身上的傷疤很有效。”男子解釋道。


    “謝謝。”四月真誠地說,小心地將藥瓶裝到了包裏。


    “你不用太客氣的。”喬栩接過了話,迴過頭衝她笑笑,“對了,你要去哪兒?”


    四月報了個地名後,醫生就啟程出發了。


    車裏很安靜,四月一個人坐在車後座,發現他們兩人話不多,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默契。


    四月想了想,他們也算間接救了她,她還不知道醫生的名字,便問了出口:“醫生,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喬栩聞言,好笑地瞥了眼專心開車的某人,迴過頭,故作不解地挑了挑眉,“你不是知道他的名字嗎?”


    她做這個表情的時候,眼神又帥又痞,有一種不同於一般女性的魅力。


    這個……


    四月呆了一呆,直覺地否認道:“我不知道啊。”


    女人眼裏的笑意更盛,似乎有妖豔的花朵在眼眸深處層層綻開,她壓低了嗓音,聲音近乎蠱惑:“你都叫出了他的名字,怎麽還說不知道呢。”


    四月張了張嘴,不太理解她說的話。


    醫生無奈地看了看身邊偶爾會惡作劇的某人,輕啟唇,語調不急不緩,從容地道:“忘了自我介紹,我叫一生,符一生,符號的符,一生相守的一生。”


    原來是這樣啊,鬧了個大烏龍,一直是她自己搞錯了啊。


    “是啊,他是我的‘一生’。”喬栩著重強調了後兩個字,臉上的表情堪稱驕傲。悄悄瞅了瞅身邊一本正經的男子,隻見他的耳朵,可疑的微微泛紅,喬栩表示心滿意足。


    感受著他們之間的甜蜜氛圍,四月不知怎麽的就感到了羨慕,如果,她也能有這樣一份感情……


    四月沒讓他們開到小區門口,在大約還有幾百米的時候,她讓他們停在了路邊。醫生難得跟她說了一句:“我和小栩要離開這個城市了,咱們後會有期。”


    這一別,估計以後再也不會遇到。畢竟,這樣一對才貌雙全的男女,本應該跟她毫無交集。


    “後會有期。”四月鄭重地說。


    車子很快地駛向遠方,她默默注視了一會兒,心裏突然就有了一絲的傷感。


    人生,真是充滿了離別。


    她不知道的是,在醫生將車子開到一半時,他給某人打了一個電話。


    喬栩聽著醫生沉醉而溫醇的音色,百無聊賴地打了一個哈欠。符一生瞥了她一眼,簡短地跟電話裏的那人說了幾句後,便掛斷了電話。


    “怎麽了?是不是困了?”


    喬栩搖了搖頭,隨手拿起了醫生的手機,一邊撥弄一邊咕噥著:“顧青顏那個男人那麽古怪,還是少跟他打交道為好。”


    醫生輕輕一笑,分神揉了揉喬栩半長不短的頭發。


    她的頭發,比起以前刺蝟一樣的發型,顯然好了很多。


    ***


    迴到家的時候,齊遇不在。四月環顧四周,發現衣服襪子堆的到處都是,地上丟著亂七八糟的煙頭,隻粗粗地看了一眼餐桌,就能看到表麵漂浮著的一層油漬。


    她不禁歎了一口氣,將髒衣服收拾了一下都裝在木盆裏,倒了水跟洗衣粉先浸泡著。走到狹窄的廚房,果不其然,又是一堆的碗。冬天的水冷到刺骨,她用電熱壺燒了一壺水,兌了點冷水將碗洗了,又將餐桌擦了幹淨。


    她做這些的時候都是極其自然的。


    在她年幼而稚嫩的年紀,她還不是孤兒的時候,她的媽媽也是這樣將小家打理的緊緊有條。那時,媽媽會把房間弄的香噴噴的,床上的被褥有著陽光的味道,她每天都換著花樣做些家常小菜,等辛苦了一天的爸爸迴來,她會給他按摩酸痛的肩膀。


    那時他們一家三口過得幸福而又簡單。因而,盡管沒有人教她,她還是用著媽媽對待爸爸的方式去照顧齊遇,她總以為,將來,阿遇會是她的丈夫。


    四月搬了個矮凳坐在木桶邊,將搓衣板擺放好後,咬了咬牙將手伸了進去。冬天的衣服都是大件的,浸泡了水後會變得很重,她吃力的搓洗著衣服,手指被凍的有些僵住。忙活了好一陣,她洗了一遍衣服,正打算將汙濁的水倒掉換上清水清洗時,門口處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響。


    她一迴頭,正好跟門外的男子的目光相對。


    “四月,你迴來了?”男子愣了片刻,突然驚醒過來,驚喜交加地跑到了四月身邊。


    才幾天不見,可不知怎麽的就覺得有些恍如隔世。四月迴頭望著門口處略顯憔悴的齊遇,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男人將剛買的菜放到了廚房,出來時不經意瞟到了四月凍得通紅的指關節。他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地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兩手包在了他寬厚而溫暖的掌心,一邊哈氣一邊用力摩擦著,等到掌心包裹著的手溫度稍稍迴暖了些,他也沒有放開。


    “四月,你剛迴來,要不要先去床上休息一會兒,我做好了飯再叫你。”他話語體貼關懷,眼神中的歡喜一點一滴地溢了出來,“對了,你不在的這些天,我已經學會做很好吃的菜了,一會兒你一定要好好嚐嚐,你覺得好吃的話我以後每天都做給你吃。”


    他近乎討好地看著四月,一心想著他們的以後。


    在那場婚宴倉促中斷後,四月一直沒有機會跟他好好談一談,這一次迴來,有些事確實要好好交代一番。她抽了抽手,男子察覺到她的意圖,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用上的力道不由的加重了幾分。


    四月覺得有一點疼,也就不再試圖掙脫,隻是慢慢跟他說著早些日子就該說的話:“阿遇,我們的婚禮已經取消了。”


    “我知道。”男子的話略顯急促,他將四月的雙手舉到了他的胸前,眼神裏充斥著痛苦、害怕和後悔的情緒。


    他似乎生怕四月說出令他傷心的話,語速極快地道:“你先不要說,聽我說。四月,你走的這些日子,我沒有睡過一天的好覺,我每天都會出門買菜,總想著也許你今天就會迴來了,然後就更加努力的學著做菜。”


    齊遇哽了一哽,繼續道:“你知道的,我廚藝很糟糕,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我說這些,就是想跟你說,隻要我努力,我也可以把你照顧的很好,以後,換我來照顧你好不好?那些糟糕的過去,我們就把它們忘掉,重新開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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