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在嘴邊的湯還在冒煙,兩聲輕而穩的敲門聲撞擊在了耳膜上。 蒼羽陽端著碗的手抖了一下,三兩顆蔥花蕩漾了兩圈好歹沒有灑出來。 除了一日三餐,這院子幾乎沒人出入,特別是經過了昨天,蒼羽陽身份平地拔起,一般沒有人會來隨便打擾,特別還是在午飯時間。 桃紅站起來來開門,蒼羽陽僵著脖子食不知湯味,一道門掩不住來人的氣息,熟悉到不需要辨認。 饒是如此,還是豎起了耳朵。 隱隱聽到一聲“陛下”,就是一陣腳步聲最後停在自己的身後。 “羽兒。” “父皇啊”,蒼羽陽端著碗轉過身,笑得頗不好意思:“你來晚了,我們都吃完了。” “沒關係。”蒼翼翔道:“父皇是來告訴你,今天父皇要離開了。” “啊?”蒼羽陽消化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聽到的是什麽,有些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我們迴去收拾行李。” “不”,蒼翼翔很快按住他:“你們留在這裏。” 蒼羽陽猛地抬頭,眉頭皺著,顯然比起懷疑這句話的真實度,他更懷疑眼前站的這個人是不是蒼翼翔。 難道昨天才跟他說安定天下關鍵是他的人已經被人替換了? “現在時間還沒到”,蒼翼翔的手由按改為輕拍,帶著安撫的味道:“你們等在這裏,到時候會有人來接應。” “不,我現在有能力照顧自己”,蒼羽陽迴道,目光堅決:“我和你一起去。” “羽兒……”蒼翼翔還想勸說,蒼羽陽卻隻是看著他,那雙眼睛表述了一句話:不管今天你說什麽,我都跟定了。 蒼羽陽骨子裏撅起來也是讓人頭疼的,他要是下定決心就像是豁出去一切,他能為一句承諾上戰場,今天自然能死跟到底。 無論如何,這次都不要分開。蒼羽陽幾乎是下定了這個決心,可是轉眼男人掃過來的目光變得鋒利,冰冷到鐵血。 “這是聖旨!”蒼翼翔輕吐這四個字。 “什麽?”蒼羽陽不可置信,不過很快蒼翼翔就有了進一步的解釋:“除了父子之外,別忘了我們還是君臣,我現在以耀金國主的身份命令五皇子蒼羽陽留守此地,等待下一步命令。” 如果冰素在這裏,他一定會發現這份聖旨擬的多不倫不類。 蒼羽陽的感覺無外乎聽到天方夜譚。 “你是說……真的。”蒼翼翔看著他,眼裏的神色別無二致。蒼羽陽的心情開始慢慢沉,沉到看不見的地方,軍令如山,隻是沒想到有一天能落到自己的頭上,以這樣的方式。 殺人不見血,直中紅心,果然是蒼翼翔的一貫絕招,蒼羽陽想,我果然是自虐,硬碰硬哪次不是完敗。 抗旨,說白了能構成欺君謀逆之罪,自古以來這條罪責可大可小全看君王心意,死在這條罪名下的人數不勝數。蒼羽陽一瞬間想到很多,他想到蒼翼翔縱使能給他“驚喜”,繼“父丨子”之後又是別開生麵冒出這麽硬邦邦的一個詞,嚴父的表麵一換變成威嚴的君主。 他能不答應嗎? 問題一旦上升到國家的層麵上,代表的就是兩個人之間的問題,而是兩個級別上的問題。 蒼羽陽隻覺得眼前一黑,他記得在朝堂上的時候即使他看他還需要仰視的角度,也沒有感覺到遙遠。形式和真實,一瞬間倒轉。 蒼信緊緊站在蒼羽陽身邊,盯著蒼翼翔的眼眸幾乎要吐火。 蒼翼翔不以為意,開口道:“過來,信兒。” 蒼信本來不願意過去,可是兩眸相對,同樣的色澤,不一樣的神態,他看到一向所向無敵的男人眼裏有著深深的疲憊。他不是蒼羽陽,他不會因為幾句話而擾亂心神,所謂關心則亂,蒼信的亂點一直不在蒼翼翔身上,所以他能透過表麵看本質。 當然,也有蒼翼翔本身的問題,傷人傷己當麵對的人不是蒼羽陽,他也會放鬆鬆一口氣。 “信兒……”蒼翼翔淡淡吩咐:“好好跟在你爹爹麵前,不要添麻煩。” “是”,蒼信一邊梗著脖子吐出一個字,一邊還是想做最後的挽留,他懂得雖多,不過起先就是蒼羽陽腦子裏那點知識,關於情愛方麵,也是一竅不通。 他知道麵前的兩個人的確是相愛的,他同樣不理解的,是為什麽要弄出那麽多麻煩? “父皇……” “信兒”,蒼羽陽幾乎是一下子跳起來,紅著眼睛鼓著腮幫子,怒火一貫而下:“叫皇爺爺! 蒼信一個趔趄,下巴差點脫了臼,囁喏道:“爹爹。”桃紅在一邊歎息,慶幸周遭幸好沒有人,看到這麽一出鬧劇。 蒼羽陽梗著脖子:“爹爹的話都不聽了。” “不是”,蒼信看他臉紅脖子粗的心下了然,可是有些話萬萬不能說。 蒼羽陽也不是真心逼他說這句話,可是人撅上了總需要個台階下,而唯一能解決問題的人今天似乎是下了決定擾亂一池春水後就走人。 蒼翼翔摸摸蒼信的頭,眼神帶笑,轉身就走。 蒼羽陽沒聽到聲音轉頭時,隻來得及看到一個背影,很快就融進一片花花草草之中。 “信兒……”蒼羽陽喃喃道。 蒼信在旁邊抿著嘴,一臉無辜。 “為什麽會這樣?”蒼羽陽頹然坐迴椅子上,桌子上的殘羹冷炙飄散著不太美好的味道,這是一個尋常的下午,可是卻處處充滿了躁動。 蒼翼翔既然會一個人走,蒼羽陽就已經做好再等待一年的準備。 可是就像是這一年以來無數上演的鬧劇和慘劇一樣,充分證明什麽叫計劃趕不上變劃。 軍中派來的人隻有一個,蒼羽陽看到卓瀚洋的時候,下意識看了看天空,太陽很高,射下來的光芒都是迷蒙的,為卓瀚洋那張不算俊美的容顏也添上了夢幻般的感覺。 “怎麽不願意見到我”,卓瀚洋毫不客氣,大馬金刀的一坐端起茶杯一通亂灌,喝完後滿意的歎息一聲:“沒辦法,這鬼地方,也就我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