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鸜毹鋪滿了金玉大殿,蜂蝶燕雀等繡樣羅列於綢緞之上。

    價值連城的水晶,雕刻成孔雀明燈,與人近乎同高。鵝蛋般大的夜明珠琳琅滿目。羊脂玉雕的玉盆中盛放著正燃燒著的百金一兩的銀絲紫檀炭,無香無煙,卻有一種暖融融的氣息。用於寒冬之中取暖。金縷銀屑綴作珠簾。近七尺高的深海珊瑚置於清水之中,柯葉繁茂。白玉雕的燈盞之上,燃著傳說之中鮫人血製的紅燭。至於玉石,玳瑁,貓睛石,象牙筆筒等物,倒顯得平常了。

    這是長蘭行歌賜給“樆泫伽”的將軍府。按照那三人對她的寵溺程度,和長蘭流愔不肯虧待自己的個性,把許多難尋珍品統統放了進來。

    。

    今日,是迴朝的第四日。那一日返朝,應付了許多官場應酬之後,總算迴到了這個自從她出征開始就興建的府邸,倒是讓她大大驚喜了一番。迴朝第一日時禮節性的向皇帝稟報了一番。而今晚,她打算進宮向長蘭行歌稟報一些戰事。這也是他們四人之間的一個小聚會。自從迴到北闌之後,那兩個公主就暫時安置在她的將軍府中。而陌訣,也住在了府中。

    經過將近三個月的征戰,迴到北闌之後,已經是寒冬季節了。夜裏總是會下起薄薄的雪。

    。

    長蘭流愔身著一襲雲錦描金鎏邊紅衫,淡淡說道 “行歌,我打贏了。”

    “恩,我們都知道,愔愔很厲害啊。”長蘭行歌心裏泛起淡淡的疼,口上卻仍是像小時候相處的一般誇著她,滿足她那小小的,可愛的虛榮心。何時,她的一身白衣換做了一襲紅衫呢?雖是笑著,長蘭行歌卻覺得她眼淚都快漫了出來。

    “謝謝。”長蘭流愔平靜的說道,坐在了長蘭聆空的右手邊。

    “愔愔,辛苦了。”長蘭聆空狹長的桃花眼中泛起點點滴滴的心疼,如星辰璀璨流轉光華爛漫妖異,就像上好的天鵝絨,將眼前的人兒層層疊疊的包裹起來,不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聆空,我進入朱階了。”長蘭流愔看著長蘭聆空微笑,笑容如春花般越來越燦爛,越來越明媚,逐漸暈染整個臉龐。伸手倒了一杯清酒,看漣漪一層層綻放。

    長蘭聆空微笑著說道,“恭喜。”她從來不會叫他的名字,她從來就是喊著死狐狸,她從來都不穿紅衣,她從來戲謔的喊行歌小熊,現在,卻仿佛在一夜之間褪去了那個長蘭流愔沒心沒肺的笑,一瞬間成為了他熟悉又陌生的人。他心疼,他愛。

    長蘭漓晝伸手拉住了長蘭流愔的手,“愔愔,不管怎麽樣,我們一起承受。”

    “好。”長蘭流愔環視一周三人,點頭說道。

    似一個承諾。他們三人之間不變的默契。

    。

    “啟稟皇上,墨大人有事求見,可否召見?”一個身著深藍的小太監低著頭,走進了殿中。先前長蘭行歌早已遣下全部宮女太監。

    “召。”長蘭行歌雖有些不悅他的打擾,但畢竟也是摯交好友,便也傳了上來。

    “是。”

    “行歌,我有些不適,先出去吹一下風清醒一下。”長蘭流愔飲了一口酒,口腔中蔓延著苦澀。放下酒杯看向長蘭行歌說道。

    “早去早迴。”長蘭行歌微笑著點頭,溫和柔逸如春風怡人。

    “我陪你去。”長蘭聆空看向她,尾隨著出了大殿。

    。

    清月照寒夜。

    疏桐影不換。

    滴露映紫藤。

    千秋匆匆奔。

    清麗的月光灑遍了幽深小徑。碎作一片一片笙音在空氣中飄舞。

    正下著薄薄小雪。

    一片梅林將小徑掩藏。千樹萬樹梅花盛放在雪中,白璧無瑕,如玉般動人心弦。簇擁的花錦,白玉雕般的花瓣,嫩黃花蕊,滿園飄著淺淺淡淡幽幽的清香沁人。花朵之上堆積著少許薄雪,月光的光線與陰暗留白交織穿梭,白色的梅林掩映在層層疊疊剪影優美的紫藤花叢之中。

    風一吹過,窸窸窣窣的聲音如水落地。千片萬片花瓣如雨般落下紛飛視線,如白蝶飛舞蕭蕭瑟瑟。

    小徑上,鋪了些許梅花瓣,讓人不忍踐踏。

    “愔愔,小心著涼。”長蘭聆空將一件白狐裘衣披上了她,伸手仔細打了一個漂亮的結,“更深露重,兼有小雪。”

    長蘭流愔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穿梭在絲帶狐裘之中,幹淨又明亮。

    “好了。”長蘭聆空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摸了摸長蘭流愔的頭發。

    長蘭流愔伸出手覆上長蘭聆空的手。他的手骨節分明,又白皙幹淨。因為常年練武,虎口和指腹有一層薄薄的繭。但是幹燥柔韌,溫熱平靜。長蘭流愔將右手與他的右手十指相扣。冰涼貼上溫熱。

    心底深處升起一股莫名的安心。

    長蘭聆空更握緊了兩人交織的十指,“愔愔?”

    長蘭流愔抬起頭看向他如玉的五官,眼中忽然落下紛飛的雨。

    她說,“聆空,你們三個人如果哭不出來,我替你們哭。”

    她何嚐不知道,那三個人的笑,比哭還要悲傷。讓她的眼淚,止也止不住。

    她的悲傷,他們比她還要悲傷千萬倍。

    可是他們,卻強顏歡笑,不得不麵對一個朝堂,一個國家。

    她無所顧忌,她的淚,為了他們而流。

    恍惚間,暖暖的大掌握住她的手,長蘭聆空指腹上薄薄的繭子無意間劃過她稚嫩的手心紋理,帶起如蝶翅一般溫柔的輕觸,每一次都在她的手心裏開出明媚的花苞。

    長蘭聆空虔誠的親吻著她的指尖,“愔愔,我,永遠都會陪伴著你。”

    長蘭流愔伏在他胸前,眸中帶淚的笑了,“好,我相信。”

    。

    薄雪紛飛,紅衣人兒站在雪地裏,長發潑墨肆意揚起,眉目如畫,紅衣嫋嫋落下斑斑白雪。

    千朵萬朵的梅花花瓣,掩映出一張絕色容顏,眉若青黛,眸似秋水,麵如芙蓉,一顰一笑,玉帶環繞,衣袂紛飛,端的是傾國傾城勝莫愁。

    長蘭聆空伸出手拭去那如楊枝玉露般的清淚,望著那一雙翦翦水眸,泫然欲泣,迴看清秋餘練愁。

    花間,女子盈盈而立,男子靜默站在她身後。

    美得,宛若一幅人間絕有的畫。

    。

    身後,一道淺淺的恍若帶著猶豫的聲音響起,“朝歌?”

    長蘭流愔一驚,朝歌,這個名字還有誰會知道?

    轉頭一看,黑衣大氅,黑發如烏,劍眉星目,俊朗天成,這不是——

    “水霧觴?!”長蘭流愔朱唇輕啟,杏眼圓睜,“你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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