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


    錢磊是滿麵的不解,吳義是滿麵的疑惑。


    這有什麽麻煩的?


    看他們滿臉的疑惑,施奕文心下歎口氣,他們早就習慣了這一切了,所有大明人使用這種麻煩的支付手段的熟練程度曾經讓他驚詫不已,甚至,就連孩童稚都會估計銀錠的重量及成色。


    但這一切,在施奕文看來,可以說是麻煩至極。


    “這,這有什麽麻煩的?要是不隨買隨秤,萬一有奸商投機或者奸徒取巧,豈不是要吃虧?”


    “吃虧?”


    施奕文笑搖了搖頭,然後說道,


    “吃虧的原因是什麽?是因為沒有一個標準,如果有一個標準呢?”


    “標準?”


    見錢磊眉頭緊皺,仍然是一副不解的模樣。借鑒著後世的銀元,施奕文解釋道。


    “這個標準,就是製出重量不同的銀圓有一兩、五錢、兩錢、一錢,百姓用一兩銀元買兩錢的東西,可以直接用五錢、兩錢、一錢的小銀元找零,如此一來,豈不更加便利……”


    落後的銀兩製度是中國古代貨幣白銀化後最大的弊端,銀兩種類繁多,成色不一,交易時就要兌換和折算,使用十分不便,實銀的稱量同樣也極為繁瑣,而且這催生了一個弊端——火耗,收火耗的不僅僅有官府,就是錢莊……一樣要收。


    “這……”


    在錢磊皺眉思索此事是否可行的時候,吳才疑惑道。


    “那要是不到一錢呢?”


    “自然是找給製錢,十文準銀一分,一兩銀找錢難找,一錢還是好找的,百姓大抵上也都是一錢以上用銀子……”


    出言解釋之餘,錢磊反問道。


    “公子,這鑄定重的銀元自然沒什麽問題,不過怎麽才能讓百姓、商家樂意使用咱們的銀元呢?”


    “沒火耗。”


    簡單的三個字,非但把錢磊驚的瞠目結舌,就連吳才也驚訝的差點把手中的茶杯跌落到地上。


    “對,拿咱們的銀元到咱們的銀莊裏換銀錢,一率不收火耗!”


    雖然隻是簡單的解釋,卻讓錢磊感覺有些頭暈目眩。錢鋪憑什麽掙錢?就是靠兌換銀錢時的火耗,因為銀子有散碎、成色,也就存在折色和火耗,所以錢鋪經營靠的就是這個掙錢。


    “東家,你可知道,這火耗可是錢鋪最大的進項,少則一成,多則兩三成,拿去10兩碎銀,最多隻能按“紋銀”7兩或8兩匯兌銅錢……”


    “我知道,就因為這樣,所以才要去火耗,我問你,假如咱們的錢莊,隻收一次火耗,往後你隻要拿著十兩銀元,就能足色的一萬文錢,你是願意選擇那一個?”


    還用選嗎?


    就是再沒有腦子的人,也知道應該選擇那一個。畢竟用散碎銀子,十兩銀子進個三四次錢鋪,銀子就“耗空”了。


    “自然是用咱們的銀元。”


    眉頭緊鎖,錢磊反問道。


    “可是如此一來,豈不把火耗這個進項給廢了?這換錢豈不就成了虧本的買賣?”


    “虧本?怎麽會虧本呢?”


    施奕文笑眯眯的看著錢磊。


    “當全京城的百姓,都用咱們的銀元時,外地人來京經商也好、求學也罷,都必須要先換銀元,沒有咱們的銀元,在京城他們就是寸步難行。接下來,像天津等附近的地方,肯定也通用咱們的銀元,而最重要的是信用,它才是最大的本錢!”


    說話的功夫,施奕文從取出了一疊紙,抽出一張巴掌大小的紙遞給錢磊。


    “你看這個。”


    “這是……”


    接過那張紙,錢磊的眼睛猛然掙大。


    “銀票!”


    紙上印著複雜且極為精美的花紋,上麵赫然寫著“兌換銀票”以及“憑票既取十足紋銀十兩”的字樣。


    這些銀票是施奕文特意為萬曆皇帝準備供他“花差”的,都是他在空間裏借鑒了清末的銀行銀票用彩色打印機打印。


    為了行賄不僅辦了家錢莊,還有特意印了票子,恐怕天底下這也是獨一份了。這會原本用來行賄的銀票,被施奕文拿出來顯擺了。


    “對,就是銀票,他和專門兩地匯兌的“會票”不一樣,這會票甲地匯款、乙地兌現的票據,使用的範圍有限。不說其它,就是北京城內的交易,動輒成千上萬兩的交易,每天又豈止數十樁,隨身帶著幾百兩、上千兩銀子總是多少不便,可要是用這個銀票呢?不過也就是區區幾張紙而已。你說要是有一天,全京城百萬人全都相信銀票如同相信銀元,到那時,又會如何?甚至將來錢莊可以沿著運河一路開到臨清、揚州、南京,莊進票往,如此銀元、銀票自然是通兌天下!如此,區區火耗不過隻是蠅頭小利,不值一提罷了……”


    說出這番話時,別說是聽者,甚至就連施奕文自己,也被自己說的熱血沸騰。


    當讓他沸騰的不是通兌天下,而是另一個念頭——自己怎麽突然就變成中央銀行了!


    我了個去,原本不就是想送點銀子給皇帝花差花差,把大內秘藏的圖書印上一印嗎?


    怎麽現在說著說著,往中央銀行上說了,不過,要是真有那麽一天的話,抄書的花費不過也就是九牛一毛。


    “公子高瞻遠矚,在下實在是佩服、佩服至極!”


    長揖過頂的錢磊,這會那裏還會有絲毫的傲慢,原本剛來的時候,他還覺得自己是懷才不遇,可現在聽了施奕文的這番構想後,甚至都讓他開始懷疑人生了,自己那點主意,比起來連給人家提鞋都不佩。


    瞧著錢磊被自己打擊的不輕,目的已經達到的施奕文笑道。


    “錢磊,如果我讓你當錢莊的掌櫃,你用多長時間,能把實現通兌天下這一目標!”


    “啊!”


    詫異的看著公子,錢磊睜大眼睛,一時間居然變啞了。


    他這是什麽意思?


    “怎麽,剛才你不是還想做我這的掌櫃嗎?現在反倒不願了?”


    施奕文笑問道。


    就眼下來說,一時間他真沒有其它合適的人選,至於先前的打擊,不過隻是……敲打,隻是給他一個目標罷了。


    “公、公子,我,我怕自己做,做不到……”


    有些懷疑人生的錢磊,已經沒了當初的自信。


    “做不到,我們一起做不是,如何?”


    看著錢磊,施奕文的臉上盡是信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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