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年間的日子,過得很愜意。


    除了看書之外,在家中又“開墾”出了一小片菜園,菜園裏種著從超市裏帶來的辣椒、番茄等蔬菜,閑時整治一下菜園。


    俏婢、清泉、有點田。


    這日子確實極為愜意,而現在施奕文已經開始享受起了這種生活。


    不過愜意總歸是愜意,更多的卻是無聊,人總不能成日在家裏琴棋書畫、種地戲婢吧。


    閑來無趣,總還是會出外逛逛,打發一下時間。感受著這個時代的風俗人情。


    和往常一樣,由小憐陪著在南京逛著逛著,便到了府學,府學一帶最常見就是士子,那怕那些士子未曾入府學,甚至科舉落榜,但他們仍然聚集於此,於此結交友人,點評文章……其實,出了城門不遠,秦淮河畔的畫舫之所以生意興隆,也都是這些文人的貢獻。


    畢竟,這個時代娛樂活動有限,除了酒樓吃飯之外,畫舫裏那些能歌善舞的妓女,所帶來的精神上的享受,恐怕是這個時代難得的娛樂活動了。於是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


    才子佳人、秦淮河上。


    想到有關明代秦淮河上花舫中,才子佳人的故事,想象著那些“賣藝不賣身”的佳人笑靨如花的模樣,還有才子們憑詩詞文章得其青睞,出入其紅粉帳中的豔福。


    施奕文不禁心生些許期待。


    要是我抄點詩詞什麽的,沒準也能混個才子當當,指不定還能在花舫裏瀟灑一番,像唐伯虎那類大咖在青樓中一樣,不但姐兒愛,妹兒喜,而且還是免費的!


    “得興……”


    嘴上這般自嘲的同時,施奕文學著這個時代的讀書人的做派,“嘩”的一聲展開手中的扇子,然後便從文德橋上走了下去。


    文德街上賣的大抵上都是書籍以及文房四寶,當然,街邊隨處可以看到書生擺的書畫攤。在街上逛著,突然路邊的一個擺攤的書生引起了他的注意,所謂的攤位不過就是依牆角擺放著一張桌子,桌上有筆墨紙硯,顯然,這是個代寫書信的地方,穿著生員衫的中年書生端坐在那裏,手裏捧著一本書正看得入神。


    即便是90年代的時候,仍然有人代寫書信,更何況是這個時代。瞧著那人於後麵牆上懸掛的字畫,顯然並不僅僅隻是代寫書信,興許是賣個字畫什麽。不過吸引施奕文注意的並不是這些,而是中年書生瞧起來有些麵熟。


    好嘛!


    仔細一打量,施奕文咧嘴笑了起來。


    這書生不是別人,就是騙了他幾兩銀子的那個“神算”。


    當真是“冤家路窄”啊!


    心想著,施奕文便朝那人走了過去。


    許是見有客人來了,那正讀著書的中年書生,抬頭看了一眼來客,見其穿著生員衫,便又把眼簾一低,吐出兩字。


    “請坐。”


    然後便一言不發的繼續看著書。


    “這位仁兄……”。


    話音剛落,那邊中年書生卻已經拿出了一部書放到了桌上。


    “嗯?墨卷?”


    瞧著書名,這可是科舉考試的作文範本,墨卷一類,即鄉會試之後官方刻印的代表性試卷範文。當年鄉會試發榜後,闈墨成為眾多士子爭先購買的讀物,也是應試舉子揣摩模仿的對象。


    這“墨卷”堪稱是科舉考試的武林秘笈!


    當然,這也是公開發行的,但凡是讀書人,誰家裏沒有個幾十本,那肯定就是個冒牌的。


    可讓施奕文費解的是,他把這書丟給我是什麽意思?


    在施奕文愣神的功夫,那書生又吐出兩字。


    “不謝。”


    喲,這哥們有性格啊。


    詫異間,隻聽中年書生說道。


    “我去那邊方便一下。”


    話音落下,他拿著書就要離開,聞言,原本有些詫異的施奕文突然咧嘴笑道。


    “仁兄莫急,不妨先幫在下算上一卦!”


    原本正欲離開的中年書生聞言,那原本看似波瀾不驚的臉色微微一變,隻得衝施奕文揖手道。


    “讓兄台見笑了。”


    心知對方已經認出自己來的吳才,倒也不覺得尷尬,也不覺緊張,反倒是氣定神賢的看著他。


    “當時在下身無分文,迫於糊口,隻得出此下策,還請兄台見諒。”


    “見諒……”


    見他這副氣定神賢的模樣,施奕文冷笑道。


    “銀子事小,不值一提。當日你居然於那種簽子騙人,要是被騙的人信了你的簽,豈不就釀成大禍!”


    “所以,我才把銀子換成鉛錠子還給他,這樣一來,待他迴過神來,也就知道自己上當了不是?要是如此,那人還是癡迷不悟,於這太平盛世時想要作亂……嘿……”


    麵上含笑,中年書生笑道。


    “那可不就是老鼠舔貓鼻……找死嘛!”


    施奕文不怒反笑道。


    “嘿,這麽說,我反倒要謝謝你的提醒了。”


    “公子,瞧您說的,這謝談不上,倒是在下要謝謝您,要不是您那錠銀子,在下又豈能置辦這字畫攤,方才勉強糊口,在下甚至還尋思著,待將來要是中了進士,必定尋得公子,報當日公子贈銀之恩!”


    好嘛!


    行騙到了他嘴裏頭卻變成了“贈送”,這家夥當真是長了條三寸不爛之舌。讀書人,能這麽無恥的可不多見,不過話說迴來,似乎也就是讀書人才能這麽無恥。


    “這麽說來,你也是讀書人?”


    “實話不瞞公子,在下雖然落魄,可卻也是有功名之人,在十四歲考得秀才,隻可惜時運不濟三十載秋闈不第,滿腹才學無人能識,若不然,又豈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中年書生渭然長歎,自憐之餘,施奕文冷笑道。


    “就你,也就是有那麽幾分歪才罷了,要是專門讀書,又豈會如此,罷了,這銀子的事,就當是江湖救急吧!從今往後,專心功名吧。”


    想著這人三十年都不曾通過鄉試,也著實夠倒黴的,施奕文倒也不想再去追究那幾兩銀子了。不過臨了卻不忘報複這家夥一下,敢騙老子的銀子,那你就一門心思讀死書吧,讀到八十,也就是一秀才!


    得勒,就祝你在科舉之路上一去不複返吧!


    “公子,其實吧……”


    中年書生聞言,臉上泛起了苦色。


    “在下早就不想再考什麽功名了,要不這樣,公子拿些本錢來,在下跑腿做些買賣,待掙到錢,你我再二一添作五如何?”


    中年書生的話,讓施奕文睜大眼睛,這家夥……真他麽是屬狗皮膏藥的!


    不過,臉皮這麽厚的人,可也少著實少見,原本想要離開的施奕文反倒對他有了興趣。


    “做買賣?不知你想做什麽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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