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蓮花寶塔中的禁製突然減弱,方才令塔中關押的上萬妖獸突破了層與層之間的壁壘,一直攻到了第八層。四位高僧日夜都在遍覺堂、般若堂和光明堂中打坐修行,相距寶塔最多不過十丈,自然將塔中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

    那時道證和道宣兩位大師正要前往寶塔,一探究竟,卻被師父召喚入佛堂之內,才有了此刻情況。

    窺基大師此言一出,道融等人都是麵色微驚,蓮花寶塔乃是三藏法師所立,佛法通天,其塔尖的青蓮更是上古至寶,怎的會因為一個少年便會出現如此異動?

    寧楓聞言也是心頭驚慌,但更多的卻是不屑,思忖:“大師一定是要誑我,讓我留在慈恩寺中,可惜雨兒妹子陷入險地,我今日說什麽也要前往神都!”

    窺基大師見到眾人神情,微微一笑,突然問道:“你們可知,這寶塔上的青蓮出自於何處麽?”

    寧楓愣然,他隻聽說是從天竺傳來,但具體來曆,卻是不知。一旁的道融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這是玄奘師祖當年前往天竺求經,從戒日王所舉行的無遮大會上取來的。不過若是論及淵源,卻是要追溯到上古時期,天地初生時,從混沌中生出的一柄青蓮。”

    窺基大師淡淡說道:“佛經有雲,萬法皆空。道家也有經典記載,世間本是虛無一片,從無中生有,而生陰陽,化萬物。而這柄虛無青蓮便是從無中生出,乃是世間最純淨的力量。”

    寧楓仍是迷惑不解:“不知這和蓮花寶塔的禁製鬆動有何關係?”

    那道證大師性子急躁,聽到這裏,忍不住問道:“原來天竺那幫比丘說的竟然是真的,隻是這些跟寧小施主有何關係?”寧楓聽到他提及自己,不由側耳傾聽,生怕漏過每一個字。道宣大師也是眉頭微皺,仔細旁聽。

    唯有道融大師滿麵微笑,直直地看著寧楓,似是在欣賞著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

    窺基大師說道:“這是因為寧施主體內所負的,也是世間純粹之力,與那虛無青蓮產生了共鳴,方才導致禁製鬆動,妖獸動亂!”

    “什麽?!”寧楓驚叫出聲,那鬼靈之力明明是合秦趙長平古戰場、太行山下的村民,還有太原火雲軍,加起來數十萬的冤魂厲魄所成,其中滿是怨恨、雜念、惡毒、不甘……恐怕世間最汙穢之力莫過於此了,怎麽窺基大師竟然說其純粹之力,難不成是在安慰我麽?

    道證、道宣兩位大師滿麵凝重,埋頭沉思,顯也是不甚理解。

    卻聽道融大師笑著續道:“世間一切生命,都脫不了六道輪迴。但無論是化作天、人,還是淪為畜生、餓鬼,都有一種東西是亙古不變,永久長存的,且超脫於輪迴、五蘊之外,那便是元神。”

    窺基大師又道:“寧施主體內的鬼靈之力便是合聚了這從天地初生時便存在的力量,雖然其中包含諸多怨念,但都不過是後天經五蘊所得,其本質本相,卻是極為純淨的。”

    聽到這裏,寧楓方才恍然,原來窺基大師所說,竟然是這樣的原因。不過他此刻急於離開,卻不大能明白其中深意,眼珠一轉,便道:“既如此,那是不是在下應該遠離這蓮花寶塔,以防影響到塔中鎮壓妖魔的封印?”

    道宣聞言眉頭皺起,他雖然因為所修的明鏡相照出了寧楓的鬼靈,從而生出了魔念,稍有懊悔。但心中卻仍然堅持,若是放任寧楓離開,說不定哪天其體內的力量覺醒,便會造成比魔教更大的災難。

    窺基大師卻仍是眉目淡然,說道:“雖然所謂鬼靈本是純淨之物,但後天入了魔道,留在體內,終究是禍害,難道寧施主不想尋求方法將其驅除麽?”

    寧楓心頭大跳,幾乎要脫口而出。但轉而一想,自己在那萬國來朝盛會上已然暴露了身份,武皇為了至尊九鼎和不死藥方,肯定是大肆搜捕自己。說不定連雨兒也被扣押,作了人質。自己若想將其從朝廷和望月神宗眾多強者手中將她救出來,談何容易?

    鬼靈之力雖對自己有百害而無一利,但關鍵時刻,卻能成為一大助力!隻要能救雨兒出來,便是將來墮入地獄,又有何懼?

    窺基大師似是看出寧楓所想,突然雙目圓睜,閃過一陣白光,又轉瞬寂然,恢複平靜。寧楓驚奇之間,聽其說道:“施主心中可是有掛念之人?”

    寧楓一陣默然,將要迴答,卻被道融搶道:“可是那清淨佛的弟子?”寧楓奇道:“大師是用‘他心通’的神通看出我心中所想麽?”

    道融笑道:“他心通乃是知曉虔誠之人的心意,施主這般抵觸,貧僧又如何能夠得知?隻不過施主和清淨佛弟子的名聲已經傳遍了天子三都,貧僧雖深居寺內,卻也有所耳聞!”

    寧楓聞言,這才放心下來。他雖然胸中坦蕩,卻不想所有的心思都暴露在別人麵前。

    窺基大師突然又道:“若是這個原因,寧施主大可放心。清淨佛的那徒兒現在就在神都之中,不僅極為安全,且大受恩寵。反而施主你貿然前往的話,會為其惹來麻煩。”

    寧楓心中奇怪:“道家有六壬之術,能夠推曉人事。難道佛門也有類似的法術麽?”

    窺基笑道:“六壬術參天地造化,佛門尚無法術可與之相比。不過當年藥王佛和我師玄奘相交甚篤,兩人皆堅信,儒釋道三教融合,方能換來天下永久太平。所以貧僧知曉一點點六壬術,再與我佛的慧眼通結合,自能夠推測出施主所關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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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楓當年不止一次聽師父說過儒釋道三教本是一家,此刻聽來,不由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但若是讓他留在慈恩寺,永遠不能去找雨兒妹子,卻是十分的煎熬,半刻也忍耐不住。

    又看到窺基和道融兩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一動,問道:“莫非大師的意思,是我隻有驅除體內的鬼靈,方才能夠和雨兒相見。”

    窺基大師頜首應道:“雖不能這樣確定,但也差之不遠。而且這些鬼靈本都是人的魂魄,若是一隻困在施主的體內,於人於己,都並非好事。”

    若是他人說來,寧楓定然嗤之以鼻,不以為然。但不知為何,剛才乍一見到這慈恩寺的方丈,心頭便生出幾分信任。此刻他思慮良久,也覺若真如大師所說,雨兒此刻十分安全,那自己貿然前往,確實隻會給她招來危險。

    而且哥哥融入了血脈中,定然也進入不了輪迴,又怎麽忍心讓他永遠的依附自己而活?

    半晌後,寧楓腦中思緒良多,交糅雜亂,一片混沌,一時間汗水漣漣,衣衫盡濕,耳邊忽又傳來那咚咚的木魚敲擊之聲,似近還遠,倏忽疾緩,他終於忍耐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蒲團之上,口中拜道:“請大師幫我驅除鬼靈,恢複人身。”

    對方四僧卻不攙扶,隻是八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寧楓,看得他如芒在背,渾身不安。

    寧楓有求於人,不敢妄言。片刻後窺基大師說道:“寧施主,你可想好了麽?”

    寧楓此刻沒有任何疑慮,脫口道:“想好了!”

    窺基大師笑道:“如此甚好。不過驅除鬼靈,有三種方法,各有優劣,施主可自行選擇。”

    寧楓忍不住問道:“哪三種方法?”

    窺基大師枯手一抬,又緩緩敲起木魚來。一旁的道融、道證、道宣三位大師知其心意,互望一眼,點點頭。

    道融先說道:“施主體內的鬼靈已然融入經絡之中,血脈相連,甚難根除。這第一種方法便是削骨剔肉,重塑人身。”寧楓一聽,頓時嚇得六神出竅,這聽起來不像是驅除鬼靈的方法,倒像是駭人聽聞的慘烈酷刑。

    道融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又道:“施主勿要驚怕,此法並不是貧僧信口胡謅。我佛門雖無創世之說,但昔日天地初生,尚無人成佛時,便有了女蝸造人說。而在武王伐紂時,也有一員仙將,利用蓮花蓮藕重塑肉身。”

    寧楓也曾聽過這些傳說,這才鬆了一口氣,忙問道:“不管是女媧,還是那員仙將,都是用媒介才能成功。大師可有什麽靈物,能幫我塑造肉身麽?”

    道融卻忽有難色,看了師父一眼,見其沒有反應,才道:“有卻是有一個,但是……”寧楓心思聰慧,瞬間便猜到其所說的便是那寶塔上的青蓮。不過這青蓮乃慈恩寺的鎮寺之寶,又是鎮壓魔教天獸軍的靈物,豈能因為自己一人而廢之?

    當下寧楓搖了搖頭,直接說:“此法不通,那大師說下一個試試?”道融佛法精深,不下於其師,此刻卻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一旁的道證早已等的不耐,走上來嗬嗬笑道:“看不出來小施主心底善良,十分有佛性。若是你剛才說出要用虛無青蓮為你塑造肉身,師父他不會拒絕。但是我和道宣師弟卻絕不能答應。”

    寧楓沒料到他說的如此直白,不由微微一愣,哈哈大笑。

    道證正色說道:“這第二種方法,便是由師父、道融師兄、我和道宣師弟四人立下四枯四榮陣法,為你驅除妖邪,淨化鬼靈。”

    寧楓通曉陣法,卻從未聽過這四枯四榮陣,驚奇發問。

    道證麵有得意,笑道:“世尊釋迦牟尼當年在娑羅雙樹之間入滅,東西南北,各有雙樹,每一麵的兩株樹都是一枯一榮,所以稱其為‘四枯四榮’。這四枯四榮陣一出,再以師父的生滅相為眼,便可以讓你再世為人。”

    寧楓聞言大喜,叫道:“那還等什麽?請大師為我列陣!”話音剛落,便又感覺自己唐突,這陣法既然來曆如此大,一定是極其耗費修為,自己這般冒失,大大的不妥。

    但道證卻是渾不在意,卻詭異的一笑,道:“不過,這種方法卻是有一個弊端!”

    寧楓小心問道:“什麽弊端?”

    道證說道:“那便是重生之後,會失去之前所有的記憶,與初生嬰兒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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