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汐總覺得自己經曆了那麽多,早已成長,但她似乎誤會了成長的意義。


    承受著,失去著,仿徨著,卻還要用力咬牙站起來,因為身後有無數祈盼,麵前有太多的虎視眈眈。


    她要守護的,保存的,都太多太多。


    一張相片從手中的筆記本裏掉落,淺汐伸手拾了起來。


    眼淚晶瑩,唇角卻揚起了笑意。


    這是她和蘇亦夏的第一張合照吧?被他小心的收藏著。


    相片中的她表情驚愕,唇邊還有一圈牛奶沫,而少年卻笑的陽光燦爛,兩人姿勢曖昧……


    女人將相片和筆記本捂進了懷裏,她閉上了眼睛,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為什麽不能拾起從前的美好?為什麽要被黑暗籠罩?


    這一夜,她竟然安然入睡了,哪怕眼角還掛著眼淚,淺汐卻感受到了守護的氣息,那個筆記本被擺在了枕頭邊上,它再也不是一個本子,而是滿滿的情深,支撐她的力量。


    暴雨讓白天黑夜變的無異,天不會亮,告訴她時間的也隻有時鍾。


    打開浴室的燈,淺汐放了熱水,氤氳的水汽,女人褪去衣物,原本光潔的皮膚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疤痕,還有未消失的青紫。


    淺汐透過鏡子看了自己一眼,鎖骨上的項鏈閃閃發光,那是亦夏送給她的,女人伸手摸了摸,神情莞爾。


    溫熱的水,像是能讓所有的創傷愈合一樣,淺汐徹底整理了自己,找迴了人的模樣。


    當她衣著整潔,和平常一樣的時間出現在餐廳裏的時候,季曉冉神情驚訝,而王媽露出了心酸的笑意。


    “小汐你……”一時之間的語無倫次,她好像恢複正常了,而自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好了?不難受了?


    這些都不合時宜,她是消沉了好久,難道昨天王媽與她的談話起了作用?


    心裏有太多的疑問,可又不敢問。


    淺汐斯條慢理的吃著早餐,而那些所謂的美味,在她眼裏已經變成果腹充饑的必須品,還是食之無味,味同嚼蠟。


    “一會兒去趟醫院吧,我想見見蘇伯伯,還有……她也不能總留在太平間裏。”


    她像是有了一聲歎息,又好像沒有,輕放下手中的叉子,抬頭看向窗外咆哮著的大雨,好似聯想到了什麽。


    “好,好,好,等早餐完了,我送你去。”


    季曉冉激動的一連說了三個好,而淺汐也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隻是又拿起叉子,吃起來盤中的早餐了。


    悄然無聲的打量,她突如其來的轉變,顯得尤為不真實,應該高興的事,可總有一種怪異在季曉冉的心中遊走,而她又說不上來。


    暴雨的緣故,路況特別差,雨刷搖擺的速度很快,可這視線依舊的模糊。


    女人手握著方向盤,神情有些焦急,時不時的看向副駕的淺汐兩眼,怕她會有什麽變化。


    畢竟這敏感脆弱的神經……


    她好像並不著急,漠然的看著窗外的一切,清冷的氣息,仿佛已經感受不到這人間的冷暖了。


    車後的鳴笛,才讓季曉冉清醒了過來,險些錯過了眼前的這個綠燈。


    她提醒著自己不要在多想了,至少現在的淺汐,要比之前的自我封閉要好。而且她提到了白雪,入土為安,是目前的首要大事吧!


    思緒還是忍不住的各種遐想,太多問題被擱置了,如今卻不知道該先處理哪一個。


    花了接近是平時兩倍的時間,才到達醫院,兩人並排走著,卻沒有任何的暖意,或許是雨天的濕氣太大了。


    消毒水的味道,總讓人有不好的迴憶,等她們到了蘇翔海的病房門前,淺汐伸手敲了敲門,得到了應允,才推門進去。


    蘇梓安看見淺汐有些愕然,詢問式的目光探向了季曉冉,女人隻是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淺汐來是要幹什麽。


    淺汐朝著床邊走進,視線始終與蘇翔海交匯著,他的氣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可整個人還是消瘦了下去,尤其是看到了兩條不能動的腿,淺汐的心又沉了一下。


    女人轉頭看向蘇梓安,“我想和蘇伯伯單獨說會話。”


    這平靜沒有任何波瀾的語調,讓男人忍不住的皺起了眉頭,成熟?徹底脫離了稚氣,痛苦又一次將她打磨了?


    蘇梓安也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帶著季曉冉就出去了。


    “小汐啊,還好嗎?”


    蘇翔海本來就想找個機會和她好好的談一談,她也怕這個孩子鑽牛角尖。


    女人在床邊坐下,伸手拿起床頭櫃上的水瓶倒了一杯熱水,捂在了手心。


    她垂著頭,眸光左右遊離著,像是在醞釀該說的話。


    一分鍾顯得有些漫長,淺汐終於抬起頭,臉上也有了表情,一抹苦笑掛在了唇角。


    “其實不太好,被欺騙的感覺怎麽會好,那個騙我的人還是我母親,然而她還沒和我說清楚一切就撒手人寰了。”


    淺汐是笑著說出這些話的,蘇翔海待自己很好,他亦是蘇亦夏的父親,對她而言,在心底他也是最親近的家人。


    從未吐露出來的心聲與抱怨,一下子說出口,竟然有了一種輕鬆的感覺。


    在這個世界上她再也不奢望誰能去理解她,可是她也需要傾訴,需要釋放。


    蘇翔海的表情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分,他伸出自己的手去握住淺汐的手。


    “小汐,伯伯知道你不容易,但人都是要相互理解的不是嗎?起初我也不讚同大嫂的做法,可是她說服了。你迴頭想想,你是不是過了十八年快樂的時光?對比一下我的三個兒子,他們從小就在認清仇恨,你是不是更快樂些?”


    提及自己的兒子,蘇翔海不由的傷感,他的小兒子先他而去,真的是黃泉路上無老少啊!


    “蘇伯伯……”淺汐也有些哽咽了,那個深愛她的男人已經成了她錐心的疼痛。


    蘇翔海擺擺手,表示著自己沒事,他曆經了那麽多,早就成就了一顆堅毅的內心。


    “之所以讓你十八歲就來a市,不是因為嫂子狠心,你必須學會認清是非善惡,懂得如何去麵對,去提防。如果在你二十歲的時候再把你接過來,你有能力獨當一麵嗎?”


    這樣的說法就像是自己進入了宮鬥劇一樣,沒有任何手段,她活不過一集。


    白雪的良苦用心她好似明白了一些,可還是有疙瘩,蘇家為什麽要做這樣的炮灰?


    淺汐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她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唿吸聲,忽而拋開一切,目光灼灼,“蘇伯伯,您後悔嗎?您的選擇讓蘇家變得殘破不堪,如今連亦夏也找不到了。”


    心髒的起伏跳動,除了痛還是痛。


    潛意識裏始終無法承認蘇亦夏死亡的事情,她堅信亦夏會信守承諾迴來找自己的,因為那個男人,從未對自己食言過。


    靠在病床上的蘇翔海突然笑了,滄桑而又有力,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直直的望向了淺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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