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視而笑,這對迴來的理解並不一樣。


    “亦夏,我給你堆個雪人好不好?”


    女人笑著,梅林裏的積雪映襯出她雪白的肌膚。


    淺汐跟不怕冷似的,彎腰就開始徒手撥弄積雪,沒有手套,嫩白的蔥指瞬間凍的通紅。


    “小淺,太冷了,不要堆了,會凍傷的!”


    男人坐在輪椅上,神色焦急,幸而他已經康複,如若真的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他又要如何照顧她?


    但那些都是後話了,現在麵對淺汐的執著他都無能為力。


    女人突然迴頭,目光堅定的看向他,“我想堆。”


    強烈而迫切的感覺,讓蘇亦夏無法再開口阻止她。


    不再說話,算是默許了,女人臉上洋溢出孩童般燦爛的笑容。皚皚白雪,在的她的手中慢慢積攢了起來。


    好久沒有這般肆無忌憚的放縱,哪怕雪人會化,她也想留下個念想,對於有些人事物的紀念,不需要拘泥於形式。


    他們在冬天相識,也許也會在冬天分開。


    想到這,淺汐就更加賣力了,眼睛裏一直亮晶晶的,充滿了希翼的光芒,而那道光隻是為了緬懷。


    一切都要有個結果了。


    還有蘇伯伯說的那番話,今日一別,她怕是再難有機會見到蘇亦夏了。


    心裏酸酸的,一腔情愫化成了動力。蘇亦夏默默的看著那個奮力堆雪人的身影,一時感慨萬千,本以為她快樂了,原來不過是自己太膚淺了。


    雪人很快成型,淺汐堆的也不算大,就在那棵梅樹邊,女人折了花枝,摘了花瓣,開始給它做裝裱,最後解下了脖子上的圍巾在兩個雪球之間繞了一圈。


    淺汐站在那裏,目光注視著自己的傑作,有些許的哀傷,又有些許的興奮。


    “亦夏,怎麽樣?我堆的雪人好不好看?”


    女人滿臉期待的看向蘇亦夏,等待著他的迴答,而男人更多的專注都在淺汐身上。


    “好看。”靜靜地應著,嘴角邊掛著一絲微笑。


    “哈,我這是第一次用花點綴雪人呢!這樣也好,有了雪人的陪伴,這梅林也沒那麽清冷了。梅花造就了雪人,而雪人陪它到融化。”


    女人的笑容在冷風中蕩漾,仿佛在敘述冥冥之中的宿命。


    “等雪人融化的時候,梅花也會凋零,他們會融入泥土,依舊會在一起。”


    男人的聲音很輕,把原本有些淒涼的故事改了結局。


    淺汐怔了怔,隨即恢複了神色,“不管梅花也好,雪人也罷,最終也隻是滋養了這片土地。”


    又清冷了幾分,眸子中流露出了悲涼之意。


    “小淺,你過來。”


    蘇亦夏喊著她,女人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白雪走了過去。


    “怎麽了嗎?”


    還是習慣性的蹲身,她怕蘇亦夏會有哪裏不舒服,畢竟待在這室外太久,她怕他禁不住這冷風。


    “把手放到毯子裏。”


    他用眼神示意,淺汐才看到自己已經凍的通紅的雙手,她尷尬的笑了笑。


    “沒事的,我不覺得冷。”


    “你是欺負我拉不了你的手了嗎?”


    男人說的很認真,女人瞬間垂下了眼瞼,她不是有意的……


    隻是這樣的舉動,又會顯得過於曖昧了,淺汐擰著眉頭,逃避了那深邃的眸子。


    “聽話。”溫柔的話語聲在她的頭頂響起。


    淺汐深吸了一口氣,抑製了心中的酸楚,輕輕的掀起毛毯的一角,小心翼翼的將手放進去。


    她是真的沒有覺得冷,但感受到蘇亦夏雙腿的溫度之後,她才發覺自己的雙手簡直是寒氣逼人。


    瞬間她又把手抽了迴來。


    “怎麽了?”


    “我的手太涼了,怕冰到你……”


    不敢看他的眸子,一切像是迴到當初的樣子,男人的寵溺,男人的溫暖。


    她貪戀,卻不敢再奢望。


    “把手放進來,不然你就把毯子拿走。”蘇亦夏的語氣讓淺汐感受到他的生氣。


    再與他爭執,怕他又聯想到自己的現狀。


    還是老老實實的把手伸進了毛毯裏,如果沒有感受過溫暖,就不會畏懼嚴寒。


    正因為感受到了,淺汐的身體竟然開始微微顫抖。


    是不是孤單過,才學會長大,是不是分開過,才懂得牽掛。


    哪怕這世界複雜,虛假,喧嘩,淺汐也想用盡全力的奔向他,不去理會那些傻話,醉話,和謊話……


    蘇亦夏是她最執著的燈塔……


    淺汐整個人都趴在蘇亦夏的雙腿上,她埋著臉,藏住了滑落下來的眼淚。


    要怎麽去割舍,她心中的港灣,又要如何學會放棄……


    “亦夏,其實我不喜歡艾蓧蓧,我覺得她對你不好。”


    女人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聲線,讓自己看上去平靜一些。


    可是麵對這樣的話,蘇亦夏已經不知道如何去接,多想輕撫她的長發,她一個人究竟承受了多少?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不想做左蘇家的人,那樣我就可以用盡全力的去爭取……”


    淺汐是笑著說的,可是眼淚又流淌了下來,她有太多的不能辜負,那句爭取你,最終是哽咽在了喉頭。


    兩人陷入了靜默,這些美不勝收的梅林裏,沒有誰再說話,隻是感受著彼此帶給彼此的溫暖。


    冷風吹過,偶爾會飄落下幾片花瓣,映襯著雪人的笑臉,哪怕預知的結局,也是無怨無悔……


    淺汐的身體迴溫了,雙腿也蹲麻了,他們不能永遠躲在這梅林裏。


    扶住輪椅起身,老毛病的暈眩,她還是有些站不穩。脫離了男人的溫暖,她終於感受到這個冬天有多冷了。


    “時間不早了,想必艾小姐應該也在找你了,我們迴去吧。”


    她又變迴了那個不冷不熱與他拉開距離的白淺汐,剛才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場短暫而又美好的夢。


    淺汐替他重新蓋好了毛毯,推上輪椅,順著來時的路往迴走。


    梅林依舊靜悄悄的,隻是多了一個微笑的雪人,證明他們曾經來過。


    再次接觸到冷空氣,好不容易恢複溫暖的雙手,又變得麻木。


    蘇亦夏看不見淺汐輕笑的表情,偷來的時光,總會過去,不屬於自己的溫暖,也終會被奪走。


    又迴到別墅,望著近在眼前的房子,那裏竟然變成了一切的終點。


    “小淺,春天總會來的。”


    蘇亦夏情緒複雜,百般糾結下吐露出來的話語。


    “嗯,那等到春天的時候,再陪我看一次桃花吧。”


    女人的聲音溫柔如水,明知道那樣的春天觸不可及,可還是給自己一個美好的憧憬。


    她必須要繼續往前走,哪怕孤獨,哪怕遍體鱗傷,她需要一個信念,一個支撐她所有的方向。


    “好。”


    男人應下了,女人笑了,眼前仿佛已經出現了落英繽紛的美麗景象。


    淺汐伸出一隻手,好像要接到那飄落的桃花,可手心一涼,一片雪花飄落在她的手心融化。


    又下雪了,這個冬天似乎沒有那麽容易過去。


    女人收起了思緒,繼續推著輪椅,一步一步的朝那個分別的終點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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