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一鳴跑去喊商影,我沒有阻攔,怕阻攔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猜測,再則我知道商影肯定不會來,既然拒絕參加演出,怎麽肯來參加別人的慶功宴?郝一鳴所謂她在暗中貢獻了很多台詞,雖然並非子虛烏有,但實在說不上貢獻。當時我確實將演出的台詞底稿送給她看了,希望她能提一些修改意見並參加演出,誰知她看完以後毫不客氣的說,牧亞,你歌功頌德得也太肉骨了吧,虧你寫的出來。按她的的想法,“夫妻高考”應該弄成一個哀哀切切的悲劇,以控訴文革和四人幫。我沒有接受她的意見,所以她嫌肉麻,寧可做看客。

    不想一會兒,商影居然跟著郝一鳴到湖畔人家來了,一進門她很羞澀地笑道,劉主任官老師,商影無功受祿,前來蹭飯呢。官老師笑嗬嗬的迎上前道,幕後英雄,誰說無功?郝一鳴要不說,我還真以為那些精彩逗人的台詞都出之牧亞之手哩——牧亞,你貪天之功可不夠地道啊。商影也不解釋,好像真有其事,她見我有些臉紅,便很幸災樂禍的樣子,語意雙關的說道,官老師,您冤枉我們班長了,他可是我們班的“歌德”呢。係主任劉教授不明就裏,樂嗬嗬的說道,歌德,好,大文豪,我很喜歡他的作品,你看他的《少年維特之煩惱》,寫的情真意切,我老頭子讀著讀著都想掉淚哩。

    我知道商影乘機揶揄我,本來想說,劉主任,商影的歌德可不是您的歌德,兩碼事,但話到嘴邊卻變成誇商影了,劉主任,商影是我們班的才女,她的詩文表麵憂憤,內裏歌德,那才是有水平有檔次的“歌德”,牧亞自慚形穢。我是真心的讚美,一點沒有反唇相譏的意思,她寫的那首杜鵑詩不就是這樣的嗎?可是商影一聽,臉色就不對了,她羞惱的刺了我一眼,便使勁咬著自己的嘴唇,不再說話。我知道因為有領導老師在場,不然她不會這麽輕易放過我的,我領教過她的厲害。

    秦馨原先好像並不歡迎商影的到來,可是商影一進來,她就一直笑眯眯的盯著商影看,見她突然不說話了,就過去摟著商影的肩膀說,商影姐,你的聲音真美,聽你說話真是一種享受呢,我那個角色要是由你來演,效果就更好了。商影這才又笑道,秦馨,自己得了獎卻來損我,你不會跟我們班長合夥擠兌我吧?秦馨冤枉道,商影姐,你忒沒良心了,誰不知道你是我們係的大才女啊。

    官世達老師嚷嚷道,別相互吹捧啦,咱們開席吧。於是大家各就各位,晚宴正式開始,飯桌上大家說說笑笑,氣氛很是熱烈。

    秦馨一上桌就喳喳唿唿,我以為她酒量很好,誰知兩瓶啤酒下去,她就坐不穩了,身子時不時的就歪到我身上。我心裏有些慌亂,又不好把她推開,一邊還要應對劉主任官老師,那滋味真不好受。商影開始說她不會喝酒,話也很少,後來見秦馨醉態出來了,卻忽然活躍起來,頻頻舉杯敬劉主任官老師,郝一鳴激她,她就跟郝一鳴對吹了一瓶。喝完了反過來挑釁道,郝一鳴,再來一瓶?郝一鳴嚇得趕緊認輸,不行不行,我不行了!蕭簫張大嘴巴,都看傻了。

    官士達老師很興奮,情不自禁手舞足蹈,大加讚賞道,商影不但是才女,還是女中豪傑啊,今晚要少了商影,這頓飯的滋味就要打折扣了。劉主任也連聲說,商影了不得了不得。商影好像是無意中瞥了一眼軟軟的倚在我身邊的秦馨,很豪邁的說道,劉主任官老師,不瞞你們說,我三歲就開始喝酒呢。劉主任官老師齊聲驚詫道,三歲喝酒?你爸媽不管?商影詭秘一笑說,偷著喝唄,反正家裏到處都是酒缸。他們又齊聲道,噢,原來你們家是開酒坊的啊。商影便很得意,發出一連串咯咯咯的歡笑。

    在商影的觥斛交錯和肆無忌憚的笑聲裏,我感到脊背陣陣發冷,心裏直犯怵。我知道,她是為我演出,表演給我看的,那是一種愛的變異嗎?或者說愛受到侵擾時,女孩子一種本能的傾瀉?看她的盡情表演,我心裏同時又很痛,怕她喝醉,怕她受傷,但我隻能做一個熱情的旁觀者,我感到自己懦弱而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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